第63章 帝师,赏了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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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相迎即刻噤了声, 见远处的人没什么动静,才放下心来。

    凌琅这人力气极大,是抱起他, 便一步也没让他走。

    谢相迎低着头, 唯怕被过路的宫人发现, 好在夜已深,并未碰上什么人。

    凌琅这子也不知发什么疯, 他这样衣冠不整的样子,如何能出门。

    也不知过了许久,两人才停到骏马园门前。

    “你带我来骑马?”

    谢相迎不明白, 大半夜的骑什么马。

    凌琅没有话, 只是牵了自己平日骑的马,将谢相迎先扶了上去。

    谢相迎拉着缰绳,垂眸看着地上的凌琅。月华下的人衣衫单薄, 有风吹过,衣摆在马鞍上轻扬。

    凌琅看着马上的人,许久不曾回神。他从很久之前就想与谢相迎一同策马疾驰,去何处都好, 只要怀中有这人。

    下一刻,凌琅纵身坐在谢相迎的身后。

    “这, 哪里撑得住。”

    谢相迎推了推身后的人, 想让凌琅下去, 凌琅却接过他手里的缰绳, 把人圈在了怀里。

    “要去何处?”谢相迎问了一句。

    “私奔。”

    凌琅道了两个字,未待谢相迎答复, 便握紧手中的缰绳, 一声令下策马往西门去。

    那马跑的快, 一路颠簸的很。谢相迎只穿着寝衣,又软又薄的料子如同无物,身子底下被颠的难受。

    凌琅按住了他的腰,让人往自己身上靠。

    上一次在暮色下疾驰还是数年前,从当日春寒料峭,到如今的春风送暖,不过短短三四年的时光。

    谢相迎被凌琅箍在怀里,一颗心随着徐徐而来的清风被化开。他抬头,漫天星河随着苍穹与无边旷野徐徐倒退。

    从一片荒芜到山花烂漫,如今再上马,已经变成了两人。他不知这马要带两人去何处,这感觉与数年前信马由缰很像,却又不大一样。

    那种天地之大,无处可诉心事的孤独在一点点消失。一颗心的惴惴不安,也变成了两颗心的雀跃与兴奋。

    私奔是这样的感觉吗,此刻,谢相迎好想这马将他和凌琅带到天与地的尽头去。

    待到马停之时,谢相迎已经忍到了极限。不用看也知晓两腿内侧,必定被这马鞍硌红了,这兔崽子竟顾着恣意扬鞭了,也不看看他到底如何。

    身后一轻,凌琅先下了马,他对马上的人伸出了胳膊。谢相迎看着凌琅,在春风中浅浅笑了笑,这一笑,让凌琅心下再也不能平静。

    谢相迎纵身下马,这一次没有落到地上,而是凌琅的怀里。

    他静静看着面前的人,许久都不曾开口。

    “帝师想什么?”

    谢相迎往凌琅胸膛上靠了靠,定定自己方才因下马而悸动的心,道:“阿萤我是死在马上的,摄政王去燕国那一日,那马带我走了很远,缰绳和腕子缠绕在一起,最后人落在草地上。回来以后,这还是头一次骑马。”

    他的声音很淡,像在叙述一见事不关己的事。自那之后谢相迎便很怕骑马,他没有勇气了,从马上落下的滋味,不好受。

    凌琅的心被这几句话刺痛了,他轻轻吻了吻谢相迎的眉,抱紧怀中的人:“往后帝师在何处,朕便在何处。”

    往事不可追寻,唯有来日尚能把握。凌琅不能弥补曾经离开谢相迎的那些日子,唯有用今后去珍爱他。

    谢想迎完话,一转头才发现,两人来到的地方居然是竹篱。

    原本被烧毁的院子又立在眼前,墙上的爬山虎和院内伸出枝丫来的花树一如往日,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怎么会……”

    谢相迎抬眸去看凌琅n*f。

    凌琅道:“朕用三年的时间修缮了这地方,帝师看看可还满意。”

    他抱着怀中的人,穿过栽着花树的院子,推门进到房中。无论是字画,还是谢相迎曾经造过的玩意,没有一样是遗落的。

    谢相迎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突然不知道要什么。

    是凌琅亲手毁了这地方,眼下又是他将竹篱重建起来。他是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他的特权。

    “凌琅,原是不必如此。”

    他不是非要这地方不可的,只不过是生气凌琅对自己用的那些手段而已。

    这个人总是这样,捧着东西送到自己眼前,却又亲手将自己卷进他的计谋中。

    凌琅的眼睛带着十足的委屈,他将谢相迎放在铺着绸缎的桌案边,道:“留下吧,帝师。”

    他的话很虔诚,任谁都会觉得眼前这人是个讨人喜欢的乖孩子。凌琅这一日要自己答应他的所有要求,他的要求是让他留下。

    “我何时过要走的。”

    谢相迎不记得,自己对凌琅过这些话。

    凌琅看着他道:“朕生辰那日,你吃醉了酒,要离开。你要回你们那儿,朕那时便知道你想要离开了,朕一早知道你不是谢尹。”

    “这些事,为何不对我。”

    谢相迎并不知道自己的去留,会对凌琅造成这样大的影响。

    “若是出来,帝师会留下吗?”凌琅问他。

    这次轮到谢相迎沉默了,他不会留下,那会儿他一心要完成任务,又怎么会为了凌琅而留下。

    “朕从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有被人期待过,朕的出生害死了母后,朕的父王希望朕是个女孩儿,朕的皇叔将朕当做一条狗。就连朕的养母,都盼着朕能尽早夭折好为他的儿子让路。帝师,朕只有你了。”

    凌琅的语气很平静,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亦是在暗处无人疼昔的可怜虫。从生下来的那一刻,他便注定是旁人登上帝位的踏脚石。他自幼带着面具,在先帝与沈氏面前做乖儿子,在凌倾允面前做听话的傀儡。

    唯有在谢相迎面前不同,每当谢相迎那含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凌琅都会觉得自己也是个值得被人疼爱的孩子。

    多年落入晴湖的那一刻,凌琅没有挣扎过。这世上万种痛苦加之于身,都会随着身死而消散,那时候,他真的很想就此死去。

    可谢相迎却将他带出了深渊,从他将自己从晴湖底拉起的那一刻,他便舍不得这人离开了。

    “凌琅……”

    谢相迎曾在梦中看到过凌琅的过去,那样的日子并不好过。也正因为知道这些,他对凌琅的才会有如此复杂的感情。

    他曾以为自己是个爱的果断,也恨的彻底的人。如今看来是错了,他不敢接受凌琅那样炽烈的爱意,更不会彻彻底底恨这个人算计过他。他在这样爱恨交织的网里,已经挣扎许久了,越是久就越是踯躅,越不敢跳出自己规划的以后。

    他从来到北齐的那一刻起,就并未将凌琅当做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他是任务的来源,是北齐的皇帝,是自己眼中npc一般的存在。

    这个原本做完任务就要远离的人,现在却想和他在一起。

    “我不会再离开的。”

    谢相迎听见自己道了一句。

    他会好好活着,为了每一个需要他的人,也为了自己。好死不如赖活着,他的处境比之北齐食不果腹的流民要好上太多。既然他有身在庙堂的机会,就有改变这片天地的无限可能。

    “真的?”

    凌琅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心下又惊又喜。

    谢相迎点了点头,蓦地怀里多了个脑袋。

    “朕知道帝师会答应。”

    凌琅紧紧抱着谢相迎,几乎用尽了自己的力气。

    “朕有错,净水林那次朕不该等到最后,若知帝师便是摄政王,朕不会让你只身犯险。”

    埋进谢相迎怀里的人闷声道了一句。

    “不怪你。”

    谢相迎顺了顺凌琅被夜风吹乱的头发,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凌琅这个人已经赖上他了,凌琅不是npc,他是一个活生生的,陪伴他数年的人。

    “朕不该让帝师跪着。”

    “嗯。”

    “朕不应该北上之前,不跟您招呼。”

    “还有呢?”

    谢相迎突然有些好奇,凌琅还有多少事需要忏悔。

    凌琅把脸埋进他脖颈里,闷声道:“不该在梦里,对帝师做那样的事。”

    “……”

    这种就不必出来了。

    凌琅罢突然抬起头,他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放进谢相迎手心儿里。那是一朵的绢花,四年前上元夜,凌琅从他耳边取走的那朵。

    这花有些褪色,看得出来是时常把玩的结果。

    “你,知道是我……”

    “是,从在花神车上见到,便认出来了。朕能从另一副皮囊中认出帝师,便能从千万人之中认出你。”

    凌琅很想告诉谢相迎,即便他化成灰烬,自己也能认出哪一片是他。但这样的话不吉利,他知道谢相迎不会喜欢,所以便没有。

    “还有事情瞒着我吗?”谢相迎问他。

    凌琅想了想,道:“有,莲生是朕安排的人,朕特殊待他,只是……”

    “只是你的计谋?”

    “是。”

    “你真是……”真是个没心的人,谢相迎一拳垂在凌琅胸口,“你知不知道玄婳险些杖毙了他!”

    “知道,朕还知道是阿召送他与朕相见的。当时朕还不明白,不过既然摄政王就是帝师,那也得通了。”

    谢相迎心软,定不会看着莲生被人杖毙。

    “你什么都知道,你就是,就是不告诉我。”

    谢相迎气得又给了凌琅几拳,这几下力道都不,凌琅闷声受着,也不恼怒。

    “帝师若是高兴,再几下也可以。”

    “我嫌手疼。”

    他没有那么多力气,去跟这兔崽子生气。

    “帝师后悔当年救我了?”凌琅问他。

    “后悔。”

    他后悔极了。

    谢相迎只恨不得一拳把这孩子锤回九岁那年,早知道一起淹死在晴湖里算了。

    “可惜,后悔也晚了。”

    凌琅眼中含着笑意,他心下明白,即便再来一次谢相迎还是会出手救他,他的帝师这天底下最心软的人。

    他揽着谢相迎的腰,颀长脖颈上,那道永远不可磨灭的痕迹就落在谢相迎眼底。

    “这个,疼吗?”

    谢相迎指了指,这是凌倾允划破的。

    凌琅的眸子垂了垂,委屈道:“若是帝师能亲一亲,就……”

    凌琅话在谢相迎的唇落在脖颈上时停下了,唇与舌轻轻擦过,有什么东西从凌琅心下腾起。

    “帝师……”

    凌琅没想到,这样矫情的要求谢相迎真的会照做,他把谢相迎的腰托了一托,人被扶到桌案上坐下。

    眸中跳跃着的火,彰显着心中的贪念。烛火微晃,谢相迎被这目光看的心下发慌。

    “帝师,赏了我吧。”

    唇落在人耳畔,低语如同让人沉沦的咒语。

    “你带我来这儿,就是想做这事?”手中的扇子抵在人身前,将过分暧.昧的距离分开些。

    凌琅很诚实地点了点头:“不止在这儿,院子里,马背上,还有很多地方……”

    “你脑子里怎么净装这些?”

    谢相迎往后退了退,蓦地脚踝落进人手心儿里。

    “朕吩咐良玉今夜待朕走后,会将通幽殿布置好。朕过,会让帝师看到一场满是红绸的大婚,明日朕会在正殿与帝师洞房花烛,帝师过,十日为约,不会拒绝朕的任何要求。”

    “你……”

    谢相迎的脸别了别没出话来,这兔崽子想这样的事儿,已经想了三年了吧,总算是给他等着机会了。早知道送什么不好,偏偏送一件喜服勾他。

    “既然明日有整一天的时光,何必今夜如此着急。”

    这兔崽子,就差把“吃干抹净”这几个大字写脸上了。

    凌琅看着眼前的人,沉声道:“今日的事没处置完,明日一早还要去兴盛阁一趟,我这样夙兴夜寐,问帝师讨点儿点心也不可以么?”

    他眸中的无辜,是谢相迎从未见过的。

    这话的倒也没什么错处。

    “你这夙兴夜寐,是在正事上,还是在我身上?”

    谢相迎用扇子敲了敲凌琅的脑袋,问了一句。

    “帝师后悔这个赌了?”凌琅问他。

    “愿赌,服输。”

    谢相迎眉眼微垂,沉沉道了四个字。

    愿赌服输。

    短短四个字,让凌琅脑海中曾经的弦彻底断裂了。

    他的唇角勾了一勾,下一刻,拽过谢相迎的腿,一遍又一遍亲吻着那肖想了多年的人。

    披在身上的外衫与皎白的扇子一同落在地上,谢相迎躺在桌案上,静静看着眸中满是爱恋的人。

    凌琅大概是真的喜欢自己,喜欢到像个青涩又慌张的少年。

    谢相迎的手落在凌琅垂在后背的头发上,身下的桌案晃动,心也跟着飘摇不定。

    “良宵一刻值千金,帝师怎么连句话都不。”

    凌琅在谢相迎的耳畔道了一句,谢相迎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情动之时。

    “想听……什么?”谢相迎问他。

    “唤一声朕吧,不准叫‘陛下’。”

    “凌郎。”

    “就这个?”

    “夫郎的郎。”

    沉吟声落在耳边,腰被人狠狠一按。

    凌琅看着谢相迎,眼眸中唯有他一人。

    他不知道谢相迎是否心悦与他,但只知道一件事,无论是今日还是来日,能与谢相迎此番缱绻的只会有他。

    明日,他们有一天一夜的时光,在那红帐中可以慢慢探讨。

    .

    春日宴,风光无限,缱绻无边。

    谢相迎醒过来时,是在院内的花树下的藤椅上,簌簌落花满衣襟,清风拂面,吹的人很是惬意。

    枕在腿上浅眠的人睁开眼,忙抬头去看谢相迎。

    “帝师!”

    “嗯……”

    谢相迎没什么力气,整个人被抽丝一般瘫软在藤椅上,静静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兔崽子。

    凌琅那种一醒过来就去寻人的反应,生怕他凭空消失一般。

    “帝师。”

    “嗯。”

    这孩子怎么还叫上瘾了。

    凌琅仰着脑袋定定看着眼前的人,旁人表露心迹,皆是问喜不喜欢,唯有他问的是能不能留下。对于他来,谢相迎能留在身畔就是天大的喜事。

    “怎么这样看着我?”

    天未亮,凌琅的眼眸湿漉漉的,蒙了间薄露一般。

    昨儿一夜死去活来地折腾,这兔崽子哼哼唧唧的,跟开了荤的毛头子似的就没舍得放过他。他这会儿腿都哆嗦,怎么一觉醒来,倒像是凌琅受了委屈。

    凌琅枕在谢相迎腿上,道:“我好怕这一去,帝师便又走了。”

    “我走去哪儿?”

    谢相迎坐起身来,伸手抬起凌琅的下巴。

    这人俊朗的厉害,眉眼都似被天工雕琢,直往人心坎儿里长。眼下想想,自己能遂了凌琅的意陪他胡乱折腾,一大半的缘故都是受到了这张脸的蛊惑。

    “帝师喜欢么?”

    凌琅问了一句,他的眼睛弯了弯,像是知道自己这一双眸含笑时可以蛊惑人心。

    作者有话要:

    来了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