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从前 叶小舟哭哭啼啼地捉住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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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舟哭哭啼啼地捉住了他的指尖,眼眶里行将滑落的泪被雁足灯的暖光润透,显得他整个人愈发的潮湿。

    “我错了,天柱……”他哽咽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但他不得不借此讨好景旼,好叫他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你错在何处?”景旼却半点也不心软,眼神颇为玩味地盯着他,“怎么就知错了?”

    “我真的记不得了,”叶舟到这里,忽然又顿住了,心里徒然冒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名字,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你是……你是叶旼?”

    景旼的神色忽然就变了,他不置是否,只是伸手解开了叶舟的衣襟:“继续。”

    叶舟知道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名字了,确定眼前人的真实身份后,他的心跳反而更快了。

    他全然记得自己对叶旼做过什么,有些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欺负,有些却是实实的侮辱。

    “可他在十年前便走失了……不是我干的,是他自己走丢的,”叶舟已经不哭了,声音却依然止不住地发着颤,“我只是讨厌他,只是讨厌他和他娘。”

    他看向景旼,原本他还觉得,那位回忆里的哥哥叶旼与他根本是大相径庭的两人,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忽而又觉得两人的眉目间隐隐有些相似了。

    回忆像野草一般疯长,两人积怨已久的往昔像是被破开的匣子,叶舟此时不只有委屈,还有难以自抑的愤怒,他陡然拔高了音量:“可我又有什么错,如果不是江抚柳,那个贱人,我娘就不会死!”

    “叶舟,你闭嘴!”景旼面色一沉,忽然便一伸手,轻易便掐住了他纤弱的脖颈,“你怎么不问问你那位□□熏心的爹?我和我娘走到山穷水尽之时,他装作君子模样收留了我们,最后却逼着我娘去做了填房。”

    “她那么大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寄居在别人家的后院里是什么意思?”叶舟强忍着行将窒息的痛苦,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她那是……活该。”

    景旼的手指顿时收拢得更紧了,这回叶舟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叶舟怎么也想不到,他爱得恨不得为他去死的人,其实是他最怨恨的人的儿子,而这个从前满口着爱他的人,现在却掐紧了他的咽喉,想要他的命。

    生理性的眼泪自眼角滑落,叶舟在这样行将窒息的境遇里,终于体悟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正当他以为自己就快要死去之时,景旼手上的力道却徒然一松,屋里湿热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叶舟的胸腔,叶舟弯着身子猛咳了起来,心里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想活着——

    他的爹爹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云尚坊的糕点他还没吃够,锦绣坊里还有他尚未完工的衣裳,家奴答应给他捉的蛐蛐也还没送到他手上,他还有大把可享乐的人生,怎么能折在这个阴暗潮湿的破屋子里呢?

    想到这里他便又开始掉起了眼泪。

    “我早该让我爹将你和江抚柳都赶出去的,”叶舟哑着嗓子喘息道,“你们母子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景旼静静地听他完,而后一声嗤笑便从他口中流泻而出:“我是不无辜,但你也不委屈,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完他依然坐在床侧,居然真的算作壁上观。

    叶舟一开始还能咬牙忍住,但也憋得浑身都湿透了,粗布衣裳紧贴在身上,只消稍一动作,便会蹭过他此时万分敏感的肌肤,折磨着他所剩不多的理智。

    景旼的眼里半点不起波澜,漠然坐在旁侧看着叶舟,他看他翻过身背对着他,忍不住开始自渎,便又起了玩心,用细线系住那末端,断不许他解脱。

    他硬着心肠听着他苦苦哀求,又见他哭湿了被褥。

    两人就这样,一个袖手旁观,一个满身煎熬,这般折腾到了半夜,那药性总算是过了,叶舟终于得以含着泪昏睡过去。

    景旼这才起身,正算走,却忽然听见了叶舟的浅梦中的低吟,他凑近了一听,发现不过反反复复着想回家一类的话,一边还一边哭,那模样瞧着当真惨极了。

    很奇怪,这明明就是他想要的,但看到了这样的叶舟,他心里却莫名觉得很不是滋味,这让报复的快意都沉了下去,成了无边无际的落寞。

    他到底是没狠得下心,竟又折身回去,在叶舟身上盖了一层干净的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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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叶舟忽然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他才不过八岁的年纪,个子很,脸上是稚气未脱的婴儿肥。

    他不知是在何处瞧见了哪个孩上树掏鸟窝的举动,这便立刻学了去,铆足了劲,往叶府庭院中种的高树上爬。

    “少爷上树了!”家奴中不知是谁先放出了这一声惊呼,而后一众家奴便团团围了过来,特别是近身伺候叶舟的那几个内仆,吓得魂都没了。

    家仆们一时间架□□的架□□,找软垫的找软垫,还有的合力摊开了院里还在晾晒的锦被,在树下等着接。

    叶舟的奶娘一路跑上前,还来不及喘息,便柔声哄道:“舟舟,奶娘给你备下了你近日最爱吃的奶糕,你乖乖下来,奶娘这就带你去吃,好不好?”

    年幼的叶舟此时却是骑虎难下,他上了树才发现,这树上来容易,下去却难。

    他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畏高,不由得便哇哇大哭了起来。

    家奴们见状也慌了,忙你一言我一句地哄着。

    他们实在是不敢随意动作,那树瞧着是高,但纸条却显得相当羸弱,一个八岁的幼童爬上去自是无妨,但若是他们这些老大个人爬上去,只怕要么把树压倒了,要么一个不仔细就把少爷给晃下来了。

    就在此时,只见叶家老爷叶弘方带着一个孱弱雅丽的女人同一个瘦高的男孩,朝这边走了过来。

    叶弘方微微皱眉,显然是有些不悦,他开口便问:“缘何这样吵闹?”

    他话音未落,随着家仆们的目光一眼望去,便看见了自己那挂在树上的心肝儿子。

    叶弘方顿时便慌了,脱口便喊道:“舟!”

    家奴们立刻叽叽喳喳地劝道:“老爷,您可莫要这样喊他,若是惊着了少爷,一会只怕……只怕是要摔下来。”

    叶弘方爱子心切,又听这些家奴这么,登时便怒气冲天地发作道:“你们这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双眼睛,连一个孩都看不住!”

    着便要自己上前去,算亲自上树救儿子。

    结果却又被这些碍事的家奴们给拦住了,为首的那个苦着脸劝道:“老爷,使不得啊。”

    那家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叶弘方的大圆肚子,只疑心这叶老爷若是上树,当要把这树压折了便先不了,只怕还得把自己也搭上去。

    就在此时,叶舟的两只胖手就快要脱力了,他整个人在树上晃了一晃,紧接着树下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好在最后他还是哭着抓住了另一根树杈。

    树下的众人终于又松了一口气。

    树上的叶舟抽抽噎噎地喊道:“爹,我怕。”

    叶弘方这辈子心里最重要的除了自己便是儿子,被他这一声“爹”喊得心肝都在发颤,心疼的恨不得自己能代子受过,替他去挂在那颗高树上。

    与此同时,那个雅丽佳人忽然一抬手,将自己身后那高瘦的男孩推了出来,她的声音亦如其人,像是有人拨动了一架悦耳的金琴。

    女人谦谦然道:“让阿旼试试吧,他年纪尚,又出身乡野,见识虽然不多,但树倒是爬过不少的。”

    叶弘方扫了一眼自己身边这些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的家奴们,忍不住叹了口气,只好退而求其次道:“也好,便让阿旼来试试吧。”

    那被推出来的男孩虽然穿着一身灰布短,但整个人也扮得很干净,他眉眼间很有他娘的影子,只是不似她那般柔美,反而是刚硬的,仔细瞧起来,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攻击性。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而易举地便攀上了树,他先是看向树杈上那根藕节似的胖手,又抬眼对上了叶舟的那双葡萄似的、黑的发紫的灵灵双眼。

    阿旼心里微微一松,竟然没来时那般紧绷了,他稍稍放软了声调,单手便勾住了叶舟的腰,低声道:“抱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