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指婚 叶小舟洗完了澡,便换上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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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舟洗完了澡,便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外裳是天青色的,上头是锦绣阁的二十余个绣娘们赶工了足足十日才绣出来的白孔雀,孔雀尾端镶着数颗水滴状的明珠。

    手巧心细的丫鬟们替他梳了发,又替他配了只奶白色的玉簪。

    成晓风和陈梦初在厅堂里见到他的时候,差点要矜持不住,叶舟陪着他们一起灰头土脸的时候,便已经很好看了,如今洗漱干净,再这样一扮,简直像是月宫上逃下来的神仙。

    “老爷,老爷……”一个家奴模样的人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面上也不知是喜色还是忧色,“外头来了位上京城来的公公,手上拿着的据是圣旨,要您和夫人少爷亲自出去接旨呢。”

    叶弘方的脸色一变,叶舟的脸色也兀得一沉。

    他们这天高皇帝远,叶弘方的生意做得这样大,也从没见过那皇帝一眼,想必那皇帝也不可能会认识他,如今这圣旨突如其来,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事抚柳知道了吗?”叶弘方问。

    那家奴道:“随奴才来的另一人已经跑去告知夫人了。”

    叶弘方只好对成晓风二人道:“劳二位久等了,还请先用些茶水,我与舟去去便来。”

    叶舟便跟在他父亲身侧,随着他大步向外头迈去。

    “你在外头还有什么事没与我的?别是在皇帝跟前闯了祸,”叶弘方一边走一边问叶舟,还不等叶舟开口,他便自问自答道,“也不对,你最远也才到了云溪,和上京城离得也不算近。”

    叶舟委屈道:“我哪有那样大的能耐?”

    叶弘方偏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也是。”

    两人步至正门时,江抚柳也行至他们身后,叶弘方与她一点头,三人一块踏出了正门。

    那粉头白面的矮个宦官就直挺挺地立在门前,见三人出来了,便尖声道:“哪位是叶舟?”

    叶弘方微微一笑,抬手护了护叶舟的后背:“这位便是犬子舟。”

    “跪下接旨。”那宦官高声道。

    叶弘方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叶舟跪下了,叶舟十几年来只跪过祖母和母亲,皆是她们去世之时,现在叫他跪这么一个从未见过的皇帝——还只是个被宦官托举着的一块明黄色绢帛。

    叶舟不太服气,但还是顺从地跪下了。

    接下来那宦官的上下嘴唇一张一合,叶舟几乎没听清他了什么,跪在他身边的叶弘方和江抚柳皆是脸色煞白,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还不快谢恩?”他听到那宦官,“能嫁给堂堂宁王,那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叶弘方拉了拉还在发愣的叶舟,催促他谢恩,见叶舟一脸莫名其妙地接过了圣旨,他才一脸堆笑地起了身,从荷包里摸出了一颗鹌鹑蛋大的明珠,按在了那宦官手中。

    “大人,还烦请指点一二句,咱们这无名无姓的平江氏,怎么会得了宁王的青眼了呢?”

    那宦官看了他一眼,立刻便将那颗明珠塞进了腰带里,他和和气气地道:“平江叶氏怎么能是无名辈呢?平江府年年进贡来的茶叶与布匹,那可都是出自于您的手笔。”

    他不正面回答,叶弘方只当他是嫌自己给的太少,便又从荷包里摸出了一颗与上一颗等大的明珠,复又塞给了那宦官:“虽是福分,但咱们到底也不能叫这突如其来的福气撞昏了头,您是吧?这起因经过……不知大人能否告知一二?”

    “杂家也只知道这桩桩姻缘是宁王爷亲自求的,圣上允了,便拟了这圣旨一封,交由杂家火速送往平江,别的杂家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宦官话拿腔拿调的,听得叶舟很不舒服,“杂家会在这住上几日,明日那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也该到了,她会好好教教叶公子皇室的礼仪。”

    叶舟憋了许久,此时才忍不住嘀咕道:“可我不想嫁,我根本没见过这什么宁王爷。”

    “舟,不得无礼!”叶弘方厉声呵斥道。

    “欸你这孩子,怎么话的呢,”那宦官尖刻的声音又响起了,“宁王爷是个什么样的贵人,那可是当今天子的亲弟弟,又有着圣上亲自指婚,即便你是宰相的儿子,也是莫敢个不字的。”

    “是是是,大人您的是,”叶弘方忙支使叶府的管家带那宦官进去,替他安顿一番,“哪有让贵客在门外待着的道理,大人进去坐吧,恰好赶上了饭点,大人是要与我们一家共同用饭还是?”

    他都这么了,这宦官也是个人精,立时便明白了他只是客气,于是便道:“不必了,杂家这一身风尘仆仆的,倒是还得先修整一番,午膳杂家自个用便好了。”

    叶弘方热切道:“那今晚叶某便设下晚宴,为大人接风洗尘,大人请务必赏脸。”

    那宦官笑意不减:“叶老板不必太费心,普通的家常菜便好。”

    完他便跟着叶府管家离开了。

    叶弘方这才一言不发地将叶舟拉进了一间屋里,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你认识这个宁王爷吗?”

    叶舟果断地摇了摇头,都快急哭了:“我听都没听过——爹,我不想嫁。”

    “可皇命难违……”叶弘方愁得一对浓眉紧皱,愁得眉间宁出了一道很深的痕。

    他的宝贝好容易才刚平安回来,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他嫁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上京城,嫁给那个听是个残腿还暴戾的王爷呢?

    叶舟也知道他爹的为难,知道违背皇命那是要掉脑袋的事,虽然他们家有的是钱,在平江府也颇有权势,但那在上京城,对上皇帝这样天底下至高无上的人,那可就一点用也没有了。

    “爹……”

    “舟……”

    两人忽然同时开口。

    “先让我,”叶舟半点也没有礼让的意思,他闷声道,“我想了想,其实做个宁王妃也挺好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上京城呢,而且爹你不是常我们家还缺个有权势的人吗?我若有了这层宁王妃的身份,往后爹的生意想必也能做得更大。”

    虽然他这谎撒的破绽百出,叶弘方再了解自己的儿子不过了,知道他话的时候低垂着眼不肯看人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很欣慰,从前的叶舟只知道无理取闹,从来不会为他和叶府考虑,如今忽然这么懂事,叶弘方却有些不适应了。

    “舟,爹不要你做什么宁王妃,也不要再做大叶家的生意,”叶弘方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看着叶舟的眼睛,笃定道,“你放心,爹会想办法的。”

    叶弘方许诺给叶舟的话,从来便没有食言过,叶舟听了他的话,很受感动地点了点头。

    “你这一路缺衣少食的,想必也饿了,先回席去与那两个孩子用午饭去吧,”叶弘方对他,“爹和你江姨有话要。”

    叶舟便乖顺地转身走了。

    等他一转过身子,背向叶弘方他们的时候,他面上强撑起的从容乐观一下子便垮了,他很想哭,但叶府里的家奴太多了,他不想叫别人看见,因为一定会传到他爹耳朵里。

    他不想看见叶弘方皱眉愁思的模样,于是他故意装出一副没心没肝的天真模样,故意满脑子里还只是装着吃喝玩乐,仿佛那场悲剧般的欺骗不过是一场噩梦,他还是天真而乐观的叶舟。

    叶舟还以为他们很快又能回到从前那样快乐的生活里去。

    可是这该死的宦官送来的这一封该死的圣旨却把什么都给毁了。

    “该死的皇帝,”叶舟在心里大逆不道地骂道,“该死的宁王爷!”

    另一边的叶弘方依然是愁眉不展,他对倚在门边的江抚柳道:“算命的这孩子命里必有一难,我那时还觉得那混蛋是在诓骗我,让人把他乱棍了出去。”

    他叹了口愁苦的气,继续道:“从我就很惯着他,没叫他吃过半点苦头,他哪里知道什么天高地厚,若是真嫁进了那规矩繁多的王府,想必是要受欺负的,我舍不得。”

    江抚柳静静地听完,而后又静静的抬眼:“老爷想什么?”

    “咱们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叶弘方道,“有些事你可以瞒着我,我也不会过问,可这回已然是要害了我家舟了,抚柳,你能不能和我透个底?”

    “阿旼他究竟是个什么人?缘何舟才回来,这指婚的圣旨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