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打架
“多谢郡主的美意,但是我们并不喜欢坐船。”
沈谣上了二楼,也见到了声音的主人,这人她也认识,正是信国公府的嫡姐周念月,她身边立着的蓝裳少女便是武清妍。
少女穿着件芽黄轻绡长裙,绿鬟斜亸,雪肤花貌,依旧是从前娇艳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却多了一丝轻愁。
若是以她从前的性子,这会儿与人争吵的怕是武清妍,此刻她却半垂着头,头上插着的翡翠玉簪步摇流苏轻轻晃着,恰如此刻少女焦灼的内心。
寿安秀眉一挑,冷哼道:“周念月你别不识好歹,也怪不得你残废哥哥到了如今仍是撑不起门楣,给脸不要脸!”
蛇七寸,寿安这一句话恰是在了周念月的七寸,原本忍着的脾性此刻尽数爆发,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捏住衣裙,一双杏眼满是怒火。
“你再给我一遍试试!”
寿安冷笑一声:“你让我我便吗,你多大的脸!”
周念月伸手便朝着寿安郡主的脸上抓去,寿安吓得一个激灵,但她也不是好惹的,对着身后的丫鬟吼了一嗓子,“还站那儿干嘛,给我。”
一群女子顿时便成了一团,女子间架是什么样。
扯头发、咬手腕、撕衣服,各种丑态尽出。
店二早发现不对,将二楼清场了。这些官家姐要脸面得紧,若是日后算黑账,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武清妍依旧呆呆地站在那里,眼见寿安郡主跟前的一个丫头举起椅子朝她砸了过去,她竟然愣在原地。
沈谣快步上前将她往后拉了一把,武清妍踉跄了一下,回头才看到沈谣。她眼睛一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什么。
“我听人你是会武的,相信你拉开她们应该不难。”
“我、我……”武清妍又垂下了眼睛,正忐忑间,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她心中一热,望着沈谣鼓励的眸子,终是点了点头,“我试试。”
沈谣是带着青竹来的,以青竹的武功拉开几人并不难,但是她出身太低,会被寿安郡主借故发作。
更重要的是她发觉武清妍似乎经历上次之事后性格变得懦弱了很多,她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武清妍时那姑娘朝气蓬勃的样子,此刻她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死气,这是沈谣所不想看到的。
她讨厌死亡的气息。
武清妍很快便分开了几人,恰好此时寿安郡主约的几个姑娘也到了,几人连忙劝,将二人隔的远远的。
两人的模样都狼狈的很,发髻都散了,钗寰掉了一地,衣裳也破了几处,尤其寿安郡主形容凄惨些,她左耳向下的脖颈处被抓了几道红印子。
若不是武清妍出手及时,怕是真要出大事儿。
即便如此,寿安郡主也气得够呛,裹着丫鬟递给的锦缎披风,指着周念月恶狠狠道:“周念月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武清妍就立在周念月旁边,被寿安郡主这么恶狠狠瞪着,不由缩了缩脑袋,垂下了头。
周念月却嫌死得不够快,没事儿人一样,脖子一梗,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有本事你来啊,还君子呢,我看你人差不多!”
“周念月!你个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寿安郡主气的头上冒烟,即便在好友的阻拦下,仍挣扎着要过来踢她。
孙浅妤见此情形,悄悄行至人群外的沈谣,低声道:“劳烦沈姑娘带周姑娘先走,此时留下怕郡主不会善了。”
沈谣自是知道的,她也正有此算,同样也没有留下看戏的意思。
周念月最终被武清妍和青竹拖走了,这丫头嘴皮子是真溜,一路上骂寿安郡主都不带重样的。
寿安郡主长这么大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回到王府便哭哭啼啼地向王妃告状。她是晋王老来女,又生的美丽,平日里嘴也甜,最得长辈喜欢。
晋王妃将自己娇花似的女儿披头散发地跑回家吓了一跳,再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痕,当下便白了脸询问之后,更是气的直捶床板。
“你放心,母妃定让那丫头付出代价,敢欺负我晋王府的人是嫌自己命太长!”晋王妃罢,又是心疼地哄着自个儿的闺女。
待将寿安郡主收拾妥当,母女二人相携去了皇宫,自是告状不必。
周念月并不想哥哥担心,便寻了一处地方将自个儿重新收拾了一番。
“哎,了一架,我感觉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今个儿的龙舟竞渡是看不成了,不如咱们好好吃一顿,今日我请客,你们放开了吃。”周念月生的纤秾娇,没想到却是个侠女的性子。
仿佛是两人已见过她之前出糗的样子便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她更是放开了,浑然是将沈谣二人当做了自己人。
那一身的游侠之气看得人直咋舌,沈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这一手拿着酱肘子,一脚踏在椅子上的丫头,真是信国公府的嫡女姐,京城有名的端庄美人?
寿安郡主早有凶名在外,在京中女眷中可谓一霸,周念月可谓是一战成名,不过这成名的代价怕是不。
“表姐,你可还记得王仙芝?”武清妍有些担忧,寿安郡主并不好惹,惹了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记得啊,怎么了?”周念月满不在乎地伸手摸了一把油嘴。
沈谣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只听武清妍声道:“王仙芝从前无意中得罪了寿安郡主,不仅她自己被寿安郡主的仆从的浑身是伤,牙齿全被敲了下来。而且他父亲一个从五品的官员竟然也因此被贬到地方做了个县令。我还听王仙芝的母亲因此被她父亲休弃上吊自杀了,王仙芝也出家做了姑子。”
周念月冷笑:“事情的起因不过王仙芝受人挑唆了寿安郡主的坏话,被正主给听见了而已。”
武清妍急道:“既然知道,你怎么还敢拔虎须?”
周念月扔了手上的肘子,笑嘻嘻道:“呵!虎须这个形容好,可不就是母老虎幺!”顿了顿她不知道又想起什么,砸了下嘴,“还君子呢!那死丫头也不害臊,就没见过比她还人的人了!”
沈谣无语,淡淡道:“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人报仇从早到晚。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人,你都知道她是人,还得罪的这么彻底!”
“人报仇从早到晚!的可不就是寿安嘛!太好笑了!哈哈哈……”周念月笑得很没形象,整个人东倒西歪的。
沈谣:“……”
就算是胆大的沈谣也觉得周念月身上长的肯定是熊胆,而且没心没肺的那种。
武清妍有些担忧周念月,是以并未吃下几口饭,周念月倒是胃口好得很,吃得正兴起,却被信国公派人给抓了回去。
两人将武清妍送至楼下,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停在外头,周念月向两人挥了挥手,晕晕乎乎地上了马车。
随即马车内响起一道男子清润的声音,“回府。”
“驾驾……”车倌儿一声吼喊,挥挥长鞭,马车车轮轱辘轱辘压过青石板路,车帘微动,露出车内冠玉轻束,清隽儒雅的年轻面庞,不过一闪而逝却是惊鸿照影。
武清妍讶异道:“信国公也来了!”随即又是一声叹息。
信国公名义上是她的表兄,但是武清妍却甚少见他,只因他双腿残疾,不良于行。
沈谣不解:“为何惋惜?”
“信国公少年时骑马摔断了腿,一生都无法像常人一样行走。”
现在天色尚早,武清妍并不想这么早回去,自从武清霜出了事儿之后,母亲总是皱着眉头,父亲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关心她。
偌大的武安侯府好似一个牢笼,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想着这些她不由偏头看向身侧的少女,触及那双纯净的眸子,武清妍忍不住心向往之。
“方才见你没吃多少,我带你去吃馄饨吧。”沈谣方才也没怎么吃,她嘴养的刁,方才的饭菜虽然味道不差,但过于油腻,她并未吃多少。
两人去的地方并不是街边的摊,却也不是多大的店面,一个的铺面,屋子收拾的干净,老板的手艺也不错,这还是不久前沈翀带她来吃过的,他总是能找到好吃的。
沈谣要了两碗馄饨,鸡蓉虾仁馄饨给武清妍,椿根馄饨留给自己。
“这家馄饨店有二十四种馄饨,花形馅料各异,恰合二十四节气。你若觉得好吃可以常来。”沈谣倒不似沈翀对各种吃食的做法了如指掌,她最多是口腹之欲,对做菜的过程并无多大兴趣。
沈翀倒是跟她提过,这家馄饨铺子原先是很有名的,铺面也大,平日里座无虚席,食客往往都是排着队等着吃。
最鼎盛时期,甚至传出了诗句。诗云:包得馄饨味胜常,馅融春韭嚼来香。汤清润吻休嫌淡,咽后方知滋味长[1]。
只是后来老板出了事儿,铺子里闹出了人命官司,渐渐地来吃的人便少了。老板重新租了这个铺面,味道虽然没变,食客却是不敢来了。
沈翀那日没有把话尽,沈谣自然也就不知,食客不来的原因是因为外头流传着人肉馄饨的传,沈翀自是做过一番调查的,自然知道是馄饨店老板得罪了同行,被人下了绊子,毁了名声。
他没有告诉沈谣,就是怕她吃不下。这种市井流传,武清妍自然也是不知的。是以两人吃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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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1]出自清杨静亭《都门纪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