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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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翀回府听闻两个弟弟架之事,便将两人都叫到了自己的松涛阁,而后定下规矩每日晚膳前至松涛阁检查课业,一直到亥时正才放他们回去。

    且这俩子放在哪里都是二世祖,却不知被沈翀如何□□的,短短半个月下来竟谦和有礼了许多,而且两兄弟感情逐渐深厚。

    这日,丫头正围坐在檐下做着针线,闲聊中提起两位公子,只道这两人为何乖觉了许多,原是世子爷变着法子的□□,其中一项便是饭食,五少爷沈鲤最讨厌吃猪蹄,可世子每日晚膳便教人为他准备酱肘子,七少爷沈谚最爱吃酱肘子,但世子每日晚膳为他准备的却是清蒸鲈鱼,须知七少爷最讨厌吃鱼,五少爷最爱吃的便是鱼,两人每日须得把所有的菜吃完才能走。初时两人谁也看不过谁,强忍着吃,哪知过了两日七少爷率先开口要了五少爷的酱肘子,于是两人便交换了饭食,自那日后两人之间关系便亲厚了些。

    沈谣卧在贵妃榻上假寐,听得丫鬟们的闲谈,口齿不觉生津,她也想吃清蒸鲈鱼。

    伺候在旁的青竹见榻上假寐的少女粉红舌尖在嘴唇轻轻扫了一下,心中不由好笑,悄悄退出去吩咐丫鬟通知厨房中午再添一道儿清蒸鲈鱼。

    临到晌午,外院嬷嬷来报是府外来了两个外地人是有东西要给六姑娘。

    如沈谣这样的身份并不是见就能见到的,嬷嬷本意是将东西带过来交给六姑娘讨个赏钱,哪里知道这两人不仅没眼色,还不肯把东西交出来,非得亲手交给六姑娘。

    在询问了两人名字之后,沈谣便遣自己院子的管事将人引了进来。

    张煦白与灵芸一路风尘仆仆从青州赶往京城,已是困乏至极,灵芸本意是休整一日,隔日再将师傅捎带的东西送到魏国公府,但张煦白不同意,师傅将东西交给他时曾叮嘱他尽早送到,不可耽搁。

    是以两人在见到重楼复壁、碧瓦朱甍、朱楼翠阁的建筑群后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待入了门,只见雕梁绣柱,傍池筑榭,碧漪如画,三两个婢女行走其间,只觉彩衣飘飘,如入瑶台银阙。

    灵芸不由悄悄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将自己衣服上褶子拂了又拂,不经意抬首瞥见不远处丫鬟讥笑的眼神,她更觉脸上发烫,若不是张煦白急着要来,他们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思及此,她忍不住抬手狠狠掐了他一下,猝不及防的张煦白忍不住叫了一声,更是惹得丫鬟们侧目。

    见到沈谣之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师傅为何让他们千里迢迢给一个京城贵女送东西。

    两人局促不安地待在客厅,灵芸实在有些饿,桌上精致的糕点香气扑鼻,她忍不住捻起一块儿,刚塞入口中未及咽下,便听得环佩叮当,一华服少女袅娜而来,素纨团扇,裙若霓裳,流苏婉转,如同碧空里的一朵白云,随风飘曳。

    触及少女冰雪般清冷的容颜,灵芸一瞬间被噎住了。

    “咳咳……沈六?”

    不仅是她,便是张煦白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心中虽有猜测,但也仅仅是想一想而已,并不敢把青州药王谷那个病弱的药童与高高在上的魏国公嫡女联系在一起。

    然而眼前少女殊丽的容颜依稀有药童的孱弱影子,只是那份举手投足的高贵优雅令他们迟迟不敢相认。

    幼年时,她虽有一半时间是在药王谷度过,但府里的教养嬷嬷也不曾懈怠,在青州的老宅里,她依旧是深居简出的高门贵女。

    惊讶过后终于确定了沈谣的身份,三人却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

    反倒是想起了年幼时犯过的一桩错事。

    灵芸本是孙神医的外孙女,被母亲送往药王谷学医,诸位师兄弟知道她的身份对她照顾有加,唯独最的学徒不仅最受师傅宠爱,还对她冷漠至极,尤其对方天赋惊人。

    被嫉妒冲昏头脑的灵芸唆使几个师兄弟将沈六骗到了荒无人烟的密林,漫天大雪,荒山野岭,一个六七岁的童子其结果可想而知。

    这其中就有张煦白,是以见到沈六时,他有些失态了。

    事后孙神医狠狠惩罚了几人,反而是她这个当事人既不恨也不原谅,仿佛出事儿的不是她。

    此刻,张煦白很想问问她,当年的事儿她可还怨恨他们?

    但看着少女清澈的眼眸,他辗转在舌尖的话怎么也不出口。

    将师傅委托的信及手札交给沈谣,他便要告辞。

    “留下用过午膳再走不迟。”

    沈谣难得开口挽留,便是张煦白二人也有些惊讶,数年相处他们对沈谣冷心冷情的做派刻骨铭心,皆以为这丫头就是个冰雪堆成的人。

    最终二人还是没有留下用饭,不仅没吃,还气呼呼地走了。

    “姑娘,这样的人不用惯着,俗话米养贵人,担米养仇人,那位灵芸姑娘一看便不是好相与的人。”青禾撇了撇嘴,对灵芸的做法很是不屑。

    青画附和道:“就是!不过是让她留下字据而已,又不是不帮她们。”

    张煦白二人本算在京城开一家医馆,但京城寸土寸金,买是买不起,只能租,但二人所带银两不够,灵芸见沈谣吃穿用度皆价值不菲,便想着从她这儿借点钱,灵芸一张口便是一千两,沈谣只答应给她五百两,当青竹拿出纸笔要她立字据时,她却横眉冷对,斥责沈谣看不起她。

    出了魏国公府,灵芸依旧埋怨道:“我瞧她厅堂的那个紫藤木插屏都不止一千两,她分明就是不愿意借给我们。”

    她哪里知道这幅紫檀木牙雕梅花凌寒插屏乃是宫内御赐之物,价值白银万两。

    张旭白却神色有些恍惚,被灵芸撞了一下,方才回过神,半晌才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就是了?!”灵芸一把拉住张煦白,瞪着眼睛道:“你是不是看她身份尊贵动了心思,我劝你还是不要妄想癞□□吃天鹅肉!”

    “灵芸!”张煦大怒,他是脾气好,但不是软柿子。

    “你我险些害死她,她不计前嫌帮我们,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罢,张煦白径直走了。

    灵芸还在生气,自是不会跟他走。

    张煦白走了一会儿,见灵芸还没追上来,便有些不放心了,初时还慢悠悠地往回走,心中想着若是灵芸突然出现自己要如何装作自己并不是特意来寻他的,可是走着走着他便加快了脚步,待回到两人分别的地方却不见了灵芸。

    他有些心慌了,一边沿着街道四处寻问,一边大喊灵芸的名字,这么一直找到天黑也未曾找到人。

    兴许灵芸只是有些生气故意躲着自己,天黑了她总要去客栈投宿的吧,想到此,张煦白起精神一家客栈一家客栈的问。

    再次见到张煦白时,沈谣发觉他比昨天见面时更显狼狈,发丝凌乱,胡子拉碴的,若不是门房昨日见过他,怕是连门都不会让他进。

    张煦白也顾不得礼仪,一上来便抓住沈谣的袖子哑着嗓子哀求道:“师妹,灵芸不见了,求你帮忙找找她。”

    青竹先一步上前将沈谣挡在了后面,是以他并没能抓住沈谣的衣袖,反倒是被青竹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地上,样子狼狈至极。

    “怎么回事?”沈谣声色依旧冷淡无波。

    张煦白将昨日之事告知沈谣,却将灵芸他肖想沈谣这段略去不。

    沈谣立即命管事带人出去找,想了想,她又在青竹耳畔低语了几句。

    得了吩咐,青竹立即拿了一千两银子乔装扮去找了锦衣卫陆炳轩陆千户。

    沈谣与陆千户自是没啥交情,不过是借着他找姬如渊办事,锦衣卫耳目遍布全国,尤其是这京城内外,若找人没有人比得过锦衣卫。

    但姬如渊此人又贪财又惜命,岂是寻常人能见到的。

    陆千户见过青竹几次,自然知道她背后的人是她。

    有了银子好办事儿,只是在陆千户看来这一千两应是请不动自家大人的。

    哪知道姬如渊捏着银票,咬了咬牙,恨恨道:“苍蝇腿再也是肉。”着便把银票仔细收好放进了贴身的暗兜里了。

    陆千户眼角抽了抽,对他那市侩的贪嘴唾弃至极,实在是没眼看。

    当日夜里,锦衣卫便查到了线索。

    那日张煦白离去后,灵芸蹲在地上哭,一中年妇人上前好生劝慰,末了便将人领走了。

    那妇人也在当晚被抓获,知晓妇人人牙子身份后,张煦白情绪激动,险些哭出声来。

    锦衣卫当即审讯,犯妇陈玉娘也是老奸巨猾,满嘴胡话,每每用刑便吐出一桩贩卖人口的案子来,如此折腾了两个时辰,她仍然没有出灵芸的下落。

    人牙子虽然做的是贩卖人口的买卖,但多是贪生怕死之辈,这陈玉娘虽是供出了不少事儿,但死咬着灵芸的事儿不松口,显然不对劲儿。

    沈谣派了人在锦衣卫守着,有消息立即回府禀报,是以张煦白知晓后立即要求见陈玉娘,坚称自己有法子让对方开口。

    “你想好了?”师傅送来的书信和手札里详细讲述了那根木簪的来历以及一种不能见光的邪术。

    张煦白脸色苍白,却毫不犹豫道:“只要能救出灵芸,我做什么都可以。”

    陆千户对沈谣送来的这个白脸没什么好脸色,将他端详了一阵便道:“你你有办法让她配合破案?”

    张煦白点了点头,闻到牢狱中的血腥之气皱了皱眉,在看到陈玉娘血肉模糊的身体时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呵!听你还是个大夫,就这胆量怕是没见过死人吧!”陆千户手中鞭子一甩,用力抽在了陈玉娘身上,地上的人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张煦白紧了紧手中的药匣子道:“你们先出去,一刻钟之后我自会问出灵芸的下落。”

    陆千户白了他一眼,“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若不是得了姬如渊的吩咐,他自是不敢将外人单独和犯人关在一起,不过这子也真是傻,锦衣卫耳目遍天下,在自个儿的地盘上他还想有秘密不成。

    是以,当陆千户透过缝隙看到张煦白一系列行为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煦白用银针扎了陈玉娘的头上的几处穴位,不过是捻了几下银针,陈玉娘身子便动了,凌乱发丝下的眼睛也缓缓睁开了。

    他从药匣子里拿出了药瓶,然后将各种药粉倒在了一个青瓷碗里,每倒一下药瓶便会轻轻磕在碗口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