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六棵树 老头子说他快死了,我赶回……
五月末, 南疆捷报传入京城,周边三个藩国不敌南疆军,派了使者前来谈和。南疆军至此开始休战整顿,但因藩国曾有毁约的前科, 朝廷内外都不赞成让严少司此时回京述职, 皇上无法, 但也不想现在就封赏严少司,便暂压这这道圣旨。
但因其中一个藩国是国王亲征, 他在战争中被严少司重伤了一条腿,现在还在养伤, 便要求将谈和的地点放在南疆, 要求朝廷派使臣过去。朝廷内的朝臣商量后觉得这藩国是苟延残喘,这个时候了还摆架子,但这仗再下去可能会伤到国本, 最终还是太子主动请缨, 要去谈和。
太子决定去往南疆的原因还有一个,他要带着严少司的受赏圣旨一同前去。
他在御书房请旨的时候将皇上气得不轻, 皇上这段时间身子是越来越不行了,常常气短。太医是气急攻心,这段时间一直为了战事国本操劳, 建议他休养一段时间。可是这家事国事, 所有的事情都要他来操持,根本丢不开,只能一边喝着太医的药,一边继续强撑着。
短短的几个月,皇帝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太子看着这样的父亲,心中不忍, 但是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严少司带领南疆军护国有功,请陛下论功行赏。”
皇上气得差点把砚台砸在他脑袋上。
“梁延瑞!你知道你自己在什么吗!你这是在给谁请功?他严少司可是姓严!姓严的这一家子可是一直盯着朕的皇位呢!他们一直都想除掉你这个太子你知道吗!”
太子不为所动,“陛下,有功者行赏,有罪者受罚,和他们姓什么无关。请陛下为严少司行赏。”
皇上气得气短胸闷,赵多福又不在身边,他的徒弟胆战心惊地给皇上顺着气,两股战战。
“你倒是公私分明!可他们严家能有你这样的心吗?他严家的心是向着梁御坤的!你对他们再好有什么用?你怎么抵得过严少司身体里流着和梁御坤一样的血脉?你现在为他请赏,他日他羽翼丰满,要的就是你的太子之位,你的性命!”
太子轻轻吐出一口气,俯下身子行了一个大礼,“请皇上为严少司行赏,为南疆军褒奖。”
当太子再一次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他手上拿着明黄的圣旨,走路有些跛。
“太子哥哥。”
太子回首望去,泠月盛装扮站在他的面前,像是在迎接一个功臣。
“太子哥哥,去太医院看一看吧。”
太子蹙着眉头摇了摇头,“不了,孤回东宫让人包扎一下就行了。明日孤就要动身,现在要回去收拾东西。”
泠月点了点头,“太子哥哥明天就要启程,今日不去向那位姐姐辞行吗?”
太子一愣,“泠月,休要胡言。”
泠月受惊似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两只大眼睛惊慌失措地看着太子。
“泠月是从父皇哪里听的,泠月还以为太子哥哥就要成婚了呢。”
太子蹙紧了眉头,捏着圣旨的手指收紧了,心凉了一半。
“孤知道了,等孤回来再。”
“太子哥哥回来后,一切还会一样吗?”泠月天真地问着他,“太子哥哥远在南疆,如果真的发生些什么,你赶得回来吗?”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孤知道了,孤自有安排。”
太子抬脚就要走,现在再不走,等会宫门就要落钥了。泠月却拦在他的面前,大大的眼睛盯着太子,“太子哥哥是要去找哥哥谈条件吗?不如和我谈吧?毕竟太子哥哥只要给我一点甜头就能发我,要是你找我哥哥,那太子哥哥就要出大血了。”
太子看着泠月,眼里是疑惑不解和些许震惊。泠月在他面前的这个模样实在是和她以前表现出来的嚣张跋扈,头脑简单完全不一样。面前的这个女孩还是挂着天真的样子,可是脸上的笑不达眼底,眸子泛着水光更像是反射出的冰冷的兵器的光芒,锋利而蜇人。
太子吃惊了一瞬间,旋即镇定住。
“你想要什么?”
“暂时没想好,但是我不会为难太子哥哥的。”
太子沉吟了一瞬间,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只要是不违背我原则的事情,我都答应你。”
“那你能答应的事情可真就是太少了。”泠噗嗤笑了一声,“不会为难太子哥哥的,那就这么定了,太子哥哥不在南疆的这段时间,我会替你看好那位姐姐的。”
太子沉沉地望了她一眼,转身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
南疆城内
南疆城中一切平静的和京城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这里的百姓好像都不担心城外的战事,哪怕半夜吹响敌袭的号角,他们也能淡定的从床上爬起来望一眼窗外再躺回去接着睡觉。
因为这里的所有百姓都相信,只要有镇南王在,只要有南疆军在,藩国就永远不可能进入南疆城中,城外的战火被那些战士用身躯隔开。他们能做的就是相信城外那些浴火奋战的将士们,在自己吃饱喝足的时候送上一些粮食。
南疆城里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完全不像一个连年经历战争的城市。
若要这里和别的城市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要是这里人们的着装了。这里的人民都喜欢颜色鲜艳的衣裳,女子喜欢佩戴银饰,走起路来所有的银饰叮铃作响,十分好听。
所以当外人踏进南疆城的时候,会因为自己的着装和城里的人不一样而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这个城市又是一座特别包容的城市,走在街上的人着装不一的很多,面容轮廓不一样的也很多,但是他们都能笑着看着对方,彼此温暖。
严少司骑着马进城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为他让开道路,抬首去望这位年纪并不大的将军,再心怀敬佩的在心里祈求上苍保佑他,保佑南疆。
严少司一路纵马回镇南王府,府门口坐了位老者看门。老者正坐在门槛上瞌睡,一听到马的嘶鸣声瞬间了个冷颤清醒过来。
他睁开浑浊的眼睛看见严少司轻快的送马上下来,“世子,您怎么回来了?”
严少司一路从军营里骑马奔回来,心脏砰砰直跳,却看见守门的老者如此清闲,心里有了个大概。
“我爹没事吧?”
“王爷没事啊!”老者不明所以,“世子您进府吗?”
严少司摆了摆手,“不了,老头子他快死了,我赶回来看看,既然他没事,我就会营里了。”
“世子,您您和王爷父子两那有什么隔夜仇呢!您都回来多少次了都没进去过,何必呢!今日徐大夫的徒弟也在,您进去瞧瞧嘛!”
严少司牵着缰绳就要走的姿势顿了一下,脚立马换了个方向。
“徐大夫的徒弟?什么徒弟?徐大夫何时又收徒了?”
“就是在京城里收的一个姑娘啊!人家都来这里一个月了呢!人姑娘长得可俏了!”
闻言,严少司手一撒将缰绳扔给老者,“我进去瞧瞧我爹!”
接过缰绳的老者愣了愣,世子您表现得这么明显大可不必将别人当做傻子。
您想见谁,心里还没点数吗......
严少司脚步飞快,整个人的身上就写了四个字——迫不及待。
他的心脏跳的比纵马的时候还要快,只想立马就能见到沈芸姝才好。
沈芸姝正和徐大夫一同在镇南王的屋子里,徐大夫在为王爷施针,沈芸姝手上托着针袋,认真的看着徐大夫指的穴位。有几个比较简单的穴位徐大夫会让她试试针。
她来南疆城大抵有一个月了,一直住在镇南王府,但是从没有见到过严少司。
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后她才知道严少司和他爹两个人都是个倔脾气,一个想上战场,一个不想让他上战场,于是两父子就因这事吵得两人谁都不想见谁。
镇南王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时间,严少司也只是和他隔门而对,一个不想见对方,一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对方。严少司想见他爹被赶了那么多次后也拉不下脸来,鬼知道这老头子今天脑子怎么抽了疯派人来他病危,严少司急得冲出营帐飞奔回来,却只是老头子哄人的把戏。
他进屋子的时候就看见老头龇牙咧嘴的被徐大夫扎了一腿的针,银白的细针反射出的光看得严少司心都颤了一下,这样子看着都疼。
“世子您回来啊!”仆人见到严少司激动地叫了一声,吓得沈芸姝手一抖一针扎歪了。
......
全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徐大夫清了清嗓子,伸手拔出那根针,“重扎。”
镇南王:“......”
好吧,自己未来的儿媳妇,自己现在为儿子受点罪算什么呢!
看到手抖了的沈芸姝扎错了地方,严少司捏了捏鼻子,好像是他的错一样。这确实也是他的错......
他自觉地沉默的站到一边,不去影响沈芸姝的发挥。
沈芸姝重新捻起针,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视线都落在了她指间的那根针上。那针随着她的动作落到镇南王的腿上,针尖对着皮肤,镇南王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睛,连徐大夫都屏住了一口气。
沈芸姝神情专注的看着针尖,然后在相应的穴位上落针,轻捻着针头将针身捻进镇南王的皮肤中。
随着王爷拧紧的眉头慢慢松懈下来,所有人憋住的那口气也都呼了出来——沈芸姝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