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怎么安慰我？◎

    季初景的车稳稳地停在车位上时, 她抬手就把灯关上了。

    “等我一下，你先别看过来！”

    她完，就把季卷塞进他的怀里, 兀自低头在翻找什么东西。

    她中指上那枚鱼形状的红宝石，随着她的动作偶尔会晃一下眼。

    车厢里忽然安静下来, 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郁霄很听话，看着前面漆黑的灌木丛, 唇角挑起。

    季卷在他怀里一直动，就是不老实。

    原来，见到郁霄时，数它最开心，摇着尾巴就往郁霄怀里蹦。刚才可能是被郁霄捂着眼睛不让它看烟花, 现在有点记仇了似的。

    可是郁霄今天心情好，也不算和它计较。觉察出它要往季初景怀里蹿, 郁霄把它举起, 用眼神示意它老实点。

    季卷终究是条狗，还做不到“不畏强权”, 只能委屈地哼哼。

    “找到了！”

    郁霄看着季卷轻笑，话却是对身边的人的：“可以扭头了吗？”

    得到季初景的许可, 郁霄和季卷一起转过头去，一枚银灰色的袖扣，上面还有一条鱼，丑得和那枚红宝石戒指一模一样。

    “我那天逛街正好逛到了, 她家正好有刻字服务, 图案是我定制的。不过袖扣我改成了真扣子, 可以缝在你衬衫上的。”

    郁霄捏起那枚袖扣, 上面的图案是两人再熟悉不过的了。

    “一一, 这个算定情信物吗？”

    见郁霄直白地问出来，季初景忽然有点不好意思，“算、算是吧。”

    “上去坐坐吗？我那里有针线。”

    “我针线不太好的，怕给你缝得太丑……”

    “我来。”

    “哈，你真是什么都会。不早了，我爸刚才叫我早点回家的。”

    确定了心意之后，季初景却有点胆怯了，她怕控制不住自己。

    两个人是男女朋友了，那她做什么是不是都名正言顺了？

    想想那硬邦邦的腹肌和腰两侧手感十分不错的把手，季初景忽然热血上涌。

    她制止住自己禽兽的想法！

    谁知道，郁霄还委屈上了：“一一，这样也太不公平了。”

    “我送你的戒指是我给你亲手带上去的，袖扣你也得亲自看着它发挥作用啊。”

    季初景纠结了两秒：“你的也对。”

    两人路过六楼季初景家时，她在心里默念：郁霄的对，送礼物得送到底，我是本着负责的态度去的。

    季卷是第一次来郁霄家，从郁霄怀里跳出来之后一点也不认生，到处溜达。

    季初景反而只僵直地坐在沙发上，等着郁霄拿衬衫和针线过来。

    她垂眸就能看见右手上的戒指，笑了。

    兜兜转转，他们两个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郁霄缝袖扣的时候动作想当麻利，季初景原本以为现代人缝个扣子，只要不扎手就行了。

    谁知道郁霄不仅快，还看不出什么痕迹来。

    季初景忽然感叹：“这个不会也是你工时候学的吧……”

    郁霄顿了一下，笑了一声：“以后，衬衫脏了怎么办？”

    “……”她只想到把法式袖扣改成扣子，忘记了衬衫不像饰品，可以经常佩戴，“那我再去买。你有几件衬衫？”

    郁霄笑了，伸手捏住她脸颊：“那你还不得破产？”

    他完拿起衬衫起身走近卧室，看样子是要去换衣服。

    季初景揉着脸对他喊：“别瞧人了！”

    怎么以前不见他去卧室换衣服，动不动就当着她的面露出胸肌、考验她的忍耐力？

    “一一，帮我一下。”没多久，卧室里传来郁霄的声音。

    季初景咽下口水，勉为其难地应下。

    她磨磨蹭蹭地挪过去，生怕走得太快郁霄会觉得她迫不及待。

    卧室灯光昏黄，郁霄站在衣柜前、背对着她，身上的衬衫穿得好好的。

    季初景撅撅嘴，不上来心里是不是失落，语气也有点不客气：“叫我干嘛？”

    郁霄转身系着最后一道扣子，递给她一个钱包：“我的私人财产全在这了。身下的，就是卓翼了。”

    季初景拿着钱包疑惑：“你的行程不一直是郑好负责吗？”

    “负责行程的是秘书，钱包是要交给媳妇的。”郁霄又去捏她脸颊上的软肉，“这点儿觉悟我还是有的。”

    季初景揉着脸颊，声抱怨：“脸都被你捏大了，我又不是没钱，谁要你的。”

    她又控诉他捏她脸颊、又不要他的卡，就是没否认“钱包交给媳妇”这句。

    郁霄笑得更厉害了：“嗯，我的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季初景压住上翘的唇角，想要塞回给他：“谁教你的？”

    “初一时候，叔叔阿姨因为叔叔工资的事架，你当初哭着跑来找我，邻居阿姨‘男人有钱就变坏，工资不上交就是有问题’，结果叔叔阿姨着着就吵起来了。”

    季初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码事，那时候她爸爸每个月都存着一百块钱没上交。其实她妈妈早就发现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邻居的话让她妈起了疑心，她爸不抽烟，喝酒也是家里买，平时也没什么应酬，攒钱干嘛？

    后来才知道，她爸有一个学生，父母离婚后没人管，工累到住院挂水。当时大家都困难、能发出工资的很少，一百块钱不是数目。

    那次吵完，殷雪默默给添了二十，那个孩子的助学金也到了。

    后来，那个邻居家也因为这事吵了架，好把邻居叔叔的三抖了出来。

    当时，季初景斩钉截铁地对郁霄：“以后我的老公一定也要把工资卡全上交！”

    郁霄开钱包拿出一张卡：“这里是我的工资卡，这张里是每年的分红，这张信用卡我让李恒去办副卡了，以后副卡我拿着。还有这张是……”

    季初景头大：“时候的话你也信，你快收回去，我弄丢了怎么办？”

    郁霄没接：“丢了我就睡你家，你养我。”

    “你还有吃软饭的爱好？”

    “我吃不多的。”

    季初景：“……”郁霄的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

    郁霄把卡塞回钱包，把钱包塞进季初景手里：“花销费用这些有郑好，你不用操心。我只是想给你个心安。”

    季初景抿着唇没话，郁霄想了想：“不然干脆副卡也不办了。”

    “你急着用钱怎么办？”

    “有你在，这样你就不会撇下我跑了。”

    季初景拿起他的左手，低头给他扣袖扣：“也不知道是谁先跑了。”

    郁霄的呼吸一顿，季初景抿起唇，两人一时都没话。

    她有点后悔，这个时候提什么扫兴的事。

    “以后不会了。”郁霄叹了口气，“一一，对不起。”

    季初景眼眶发热，鼻子微酸。那枚银色袖扣总扣不好，干脆把他的手腕翻上来。

    手腕内侧上，疤痕明显，上面还有一点红色。

    季初景的食指在上面轻轻点了点：“之前你总躲着，这里到底是什么？”

    她没敢抬头，声音有点瓮声瓮气的。

    郁霄垂眸便看见她乌黑的发顶，卷发柔软又松散地搭在肩上、后背，丝丝缕缕的玫瑰香味钻进肺腑。

    她又换洗发水了。

    郁霄喉结滚了滚，才：“还记得我们两个刚认识的时候，你我的姓不是抑郁的意思，是锦鲤。然后那时候在少年宫，你们有节课开始学画金鱼。”

    于是，她就拿着红色的墨水笔跑到琴房，揪着他的手腕非得给他画只金鱼，可偏偏画的特别丑。

    季初景也对自己无语了，到后来，郁霄手腕的皮肤都被她擦红了，她最后还要死皮赖脸地给他画条简笔画的鱼。是为了挽回声誉。

    “出国后，我每天都做梦，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想你。郁敬知切断我和外界的联系，我就想发设法的逃走。后来……我妈生病了，我逃出来和他切断联系，先在一家纹身店工。”

    季初景的心揪着，郁霄的语气反而轻快了：“本来不想告诉你的，觉得丢人，呵。”

    “不过后来，鬼使神差地，我就让朋友帮我纹了那条鱼，只不过现在也毁了。”

    “无所谓了，反正现在你在我身边的。”

    郁霄着，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阖上眼眸轻轻嗅着她发间的玫瑰香气。

    两人安静地站着，忽然，季初景拉着郁霄的手就往客厅跑。

    “怎么了？”

    她右手还拉着郁霄的左手，另一只手在包里翻找着，拿出一支口红来。

    “再给你画一只，这次再弄没了，我就不理你了！”季初景坏笑着拿着口红，在他手臂上重新找地方。

    郁霄无奈：“那我就天天不洗澡了。”

    季初景低头真的开始画：“郁霄，刚开始的时候我埋怨过你的不辞而别，特别生气，我高考后就发誓，遇到你我一定装作不理你，让你慌！”

    “后来大学的时候，去欧洲当交换生，我又想，要是能在街头遇见你，我肯定跑上去暴你一顿。如果你身边有女朋友了，我就和她一堆你的坏话。”

    郁霄佯装松了口气：“还好我忙得没时间找。”

    季初景知道他在缓和气氛，瞪了他一眼，看着画好的丑丑的鱼接着：“再后来，我就在国外读硕士，那时候我想，如果能让我遇见你，我肯定不吵不闹，走上去很平静地问你最近怎么样，然后就潇洒离开，这样才是成熟的表现。”

    郁霄唇线绷着，他笑不出来。

    季初景仍然低着头：“我回国前其实隐隐约约有猜测过卓翼和你有没有关系的，但是你的样子变了一点，我也不敢认。”

    她吐了一口气，肩膀垮下来：“我当时其实憋着一口气想问你来着，可听到你的、还有我了解到的，我又放弃了。”

    她总算抬起头，微微笑着看着郁霄：“现在我决定了，不问你了，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了吗？”

    “年会那次，我不问你了。如果你愿意，郁叔叔的事我们一起来面对。以后你有什么事都不能瞒我，我也不喜欢着什么为我好的旗号，我想要的是两个人之间的坦诚。”

    郁霄沉默着，看着她忽然不知道什么了。

    他瞒着她的事有很多，可是还是不敢告诉她。

    一一，我只怕坦诚后你会瞧不起我了。

    季初景完这些，有点不太好意思。郁霄盯着她的眼神让她错以为是什么信号，咬着唇慢慢闭上了眼睛。

    按照电视剧的演法，两个人互道真心后应该有一些比较亲密的行为的。

    可季初景的手机响了，是季苑民的穷追不舍。

    “回来了回来了，我就取个东西，马上下楼！”

    季初景挂了电话，对着郁霄吐舌头：“我爸也不知道哪儿学的阴阳怪气，他还知道我上你这来了。我先回去了，卷卷我们走了！”

    季初景怀里抱着季卷在门口换鞋，“对了，明天你先下来一起吃完早点再走。”她换好鞋就要跑。

    “一一。”郁霄忽然叫住她，走了过来。

    “嗯？你明早想吃什……”

    “晚安。”

    季初景顶着红透的脸颊下楼，在她家门外待了好久，将将才把气喘匀了。

    她抱着季卷艰难地在包里翻出镜子，借着楼道的光看了看自己的嘴唇。

    应该看不出来吧，刚才郁霄最后那一下太猛了，她的唇珠现在还有点木木的。

    她刚收起镜子，门就被开了，季苑民接过季卷上下量她：“又去楼上了？”

    季初景嬉皮笑脸地挤了进去，换着鞋问她爸：“您不是有事吗？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叫你回来了？天天往楼上跑，那是你家啊？”

    她爸之前还挺喜欢郁霄的，跟他喝酒聊得挺嗨，这是怎么了，连名字都不叫、只用“楼上”代替了。

    “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季初景在楼上安慰完的，现在又得安慰她爸。

    殷雪端着一杯水过来剜了季苑民一眼，“有话不会好好？越老越阴阳怪气的。人家不就是找人么，又不一定是找郁。再，你都有个女同学，还不让人家有女性朋友了？”

    季初景一头雾水，“什么女性朋友？”

    “就是今天有个姑娘敲咱们家门，也没找谁，还听了一下楼上郁的事。”

    季初景喝水的手顿住，“您什么了？”

    “我哪能什么，随便了两句给她发走了。”

    季苑民哼哼两声：“这子肯定有鬼。”

    殷雪瞪了一眼季苑民：“别管你爸，我们今天听你奶奶崴了脚，想把她接过来住一段时间。就跟你商量这事。”

    季初景也没把殷雪之前的话放在心上，“行啊，我也好久没见到奶奶了，可咱家六楼，奶奶平时也不好出去啊。”

    “我们就想着先去你哥那个房子住一段时间，他的房子有电梯，推着轮椅方便，你就得自己住这里了。”

    “放心吧您，我都多大了，自己照顾得好自己。我休息再去看奶奶好了。”

    “也行，不过楼上有郁，也能照顾着你点，我们也放心了。”殷雪忽然叹气，“今天见到你奶奶，忽然觉得我们也老了，之前给你攒了首付的钱一直没告诉你，最近看看房子吧，婚前买了，我们也放心了。”

    殷雪忽然得伤感，季初景又跟他们撒娇，一家人才又重新笑笑。

    晚上，郁霄看着手臂上的鱼轻笑，手机震动，是短信。

    郁霄以为是李恒，拿出手机看，脸上笑容消失，眉头蹙起。

    【哥哥，你家住哪里啊？】

    他按下删除，没回复。

    季初景这晚睡得相当好，早上醒得还算早，出来却发现郁霄刚买好了早餐，在厨房忙活。

    季苑民在餐桌前看报纸，脸色很臭。

    “郁，我问你，昨天是不是有……”他到一半，被殷雪断，没好气地折起报纸开始吃饭。

    季初景吃完，拉着郁霄下楼了。

    “我爸从昨天开始就忽然脾气不好似的，阴阳怪气的，你别介意，他昨天对我也这样，什么有女孩来是找你的。”

    郁霄这里还没车位，季初景是开着她的车的，忙着倒出车位，也没看见郁霄神色不对。

    一路上季初景开广播，偶尔对他工作进度。

    前面那个红绿灯拐过去就到公司了，季初景忽然想起来什么，找地方靠边停下了。

    她讪讪地对郁霄：“好先不公开的……”

    郁霄无奈又委屈：“一一，原来你不是也经常接上我再去公司吗？再你又是助理。”

    “我这不是心虚么，再，现在这些应该是郑好的事，我抢过来有点不太好。”

    郁霄学着她的样子瘪嘴：“好好想想晚上怎么安慰我。”

    看着卓翼总裁委屈巴巴地下车，还得顶着阳光、吸着汽车尾气走几百米到公司，季初景缩了缩脖子，开得飞快。

    今天早上郁霄进了电梯后，到处都在八卦。

    “今天郁总脸很臭啊，谁惹他了？上次那个项目不是谈得挺顺利的？”

    “你还不知道，今天郁总是从外面走进来的！”

    “听前台，郁总走进来的时候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还拿着一杯冰美式。衬衫后面都是湿的。”

    众人齐齐沉默，郁总这是穿着一身西装徒步远征去了吗？

    还是，他们公司已经穷得、让郁总把车都卖了？

    “反正，今天总裁办的人要倒霉了吧，肯定要被骂惨了。”

    郁霄办公室，季初景拿着一件新衬衫正给郁霄换上：“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一定不记错了。我一紧张就忘记了，那离公司还有三个红绿灯……”

    作者有话：

    季一一：和总裁地下恋情真难！

    ◎最新评论：

    【往树坑里浇营养液，会长出参天大树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