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愣着干嘛,追啊!◎
“霁, 中午想吃点什么?”季初景微笑地问着郁霁,拿出手机查看公司附近的餐厅。
郁霄蹙着眉,声音沉了下来:“你该回去了。”
郁霁好像怕他似的, 缩了缩脖子,戴好假发, 和季初景声了个招呼,走了。
季初景也没阻拦, 坐在沙发上,和郁霄对视,眼里是平静的,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她当然生气。
听到郁霄下个月要被调走的消息的一瞬间,季初景是冷静的, 也只有那么一瞬,愤怒排山倒海一样奔腾而下。
可在看到郁霄眼睛的时候, 它们止住了步伐。
季初景决定, 从郁霄嘴里亲口听到这件事。
“我之前过的,以后我们彼此最好没有隐瞒, 除非事关商业机密。”季初景下意识咬了下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件事你一早就知道了吧?能给我个解释吗?”
郁霄点头:“你别气。郁敬知之前和我提过的,被我服了。郁霁他不知道什么的。”
季初景点点头,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但笑得有点难看。
“没事我先回去了。”
她站起来顺手抻了抻衣角, 也没看郁霄, 抬脚走向门口。
“一一, 其实之前我有想过和你的。”
身后响起了郁霄的声音, 季初景忽然觉得心里酸酸胀胀, 嘴唇发紧,紧蹙着眉想把这股劲儿压下去。
“抱歉。”
季初景愤怒了。
被他这一声道歉彻底惹恼了,之前的委屈就像被点燃了一样,气得不行。
她转身快步走到郁霄办公桌前,双手死死捏着桌边:“郁霄,你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郁霄被她忽然的转变弄得发懵,坐在椅子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高中那次是你被抓去国外的我知道,年会那次又是郁叔叔‘强迫’了你我也知道,我没怪过你吧?”
“你呢?高考之后你有联系过我吗?你在国外这么多年,你有试着听过我的消息吗?”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我先不提。年会那次,你明明可以联系我的,从年会那天到过年的时候有多少天你知道吗?找人告诉我一声有这么难吗?”
季初景越越生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实木的桌子震得她手掌又麻又疼,眼泪也跟着一起被震了出来。
“玩消失是吧,跟谁不会似的。”季初景任凭金豆子一颗颗掉下来,砸在桌子上,“是不是郁霁没,你又会像上两次一样玩消失?”
郁霄不知道从哪解释,身上也没带手帕,几步走过来想用衬衣袖子给她擦泪。
季初景用手挡开,看着他急得通红的双眼,心里倒是好过一点。
就是手上,好麻。
“不会了,我真的已经和他达成协议。再如果下个月有人事调动,你也会收到邮件通知的。”
郁霄干脆伸手,用指腹在她脸上擦泪。
也对,也不对。
季初景的脑袋有点转不动了,她总觉得还有什么没表达出来。
“以后不会了,”郁霄抚在她脑后的手轻拍,缓和着气氛,“我钱包都给你了,哪儿也跑不了了。”
季初景的脑袋终于清醒了,她把郁霄的手扯下来,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泪痕。
她憋着一口气,总算不嗝了,缓下情绪,语气平静:“郁霄,我并没有在跟你撒娇。”
“我不是让你保证以后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是想知道,既然你当时是被逼无奈的,后来为什么不去找我?”
郁霄垂眸,良久,自嘲地笑了一声:“上学的事你也知道了,当时的我还有资格吗?”
没来由的,看见这样的生气:“郁霄,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找你的吗?我从同学那里听你可能在那个国家,我大学拼了命地去争取交换生的资格、又考了国外的研究生,我甚至还在街头摊工,就为了能找到你。”
“你呢?”季初景声音很轻,“就一句‘资格’就发我了?”
季初景知道郁霄有苦衷,可她还是为当时自己的努力愤愤不平。
“那年会那次呢?要不是我先给你发消息,你会不会又什么也不地跑回来?”
郁霄喉结滚了滚,嘴唇动了几下,还是没张开嘴。
季初景咬着下唇,瞥见手机的屏幕亮起来了。
她之前手机一直静音,忘记调过来了。
“李总助,什么事?”季初景接起电话,语气还是有点硬邦邦的。她还是做不到像郁霄一样收放自如。
“他在,”季初景看了郁霄一眼,眼睛扫到他肩膀上一片泪渍时,迟疑了一下,“还有多久?……好的。”
挂断电话,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郁总,财务总监找您有急事,您去休息室换一下备用衬衫吧。”
完,她理了理头发,走出郁霄办公室。
在她关门的那一刻,郁霄的解释已经到嘴边,终究是没出口。
下午,惴惴不安了一中午的财务总监终于找到李恒,心翼翼地拉他去露台抽烟:“李总助,是不是我上午哪句话没对,把郁总惹了?”
李恒几乎是立即就懂了他在什么,摇头叹气。
他今天也不好过啊!
今天这阵仗,他再怎么没眼色,也弄明白了季和郁总的关系。
可郁总的“妹妹”出来之后,两个人就不对劲了。
他在郁总身边都要窒息了,回到办公室想活跃一下气氛,只有他和郑好尬笑,季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下午的例会,季倒是表现得正常。可为什么偏偏要隔着他坐!
每次郁总看过来的时候,他就会觉得身上被郁总的视线烧了个窟窿。
开完例会,郁总的脸更沉了,让季留一下,季还他给她的合同还没译完。
刚才,她还跟他,她的合同里没有“接送总裁上下班”这一项,麻烦他给郁总安排车。
这下,傻子都能看出他们两个有矛盾了。
李恒接过财务总监的烟,拍了拍他的肩:“不怨你,怨造化弄人。”
财务总监:“……”
愤怒中的季初景效率极高,这一下午的活儿都干得七七八八。
她活动了下脖子,瞥见郁霄办公室的大门紧闭着。
憋着不是吧!
季初景更气了。
她嘴上得好听,过去的事情不计较,可真正面对郁霄,她发现她还是在意的。
极其在意。
季初景低头,翻出微信,视线在郁霄的名字上停留了一会儿,急速地划走,像是被屏幕烫到了一样。
她找出谢闻娇的微信,开聊天界面,发了一会儿呆,又关上了。
季初景干脆把手机关掉,看着电脑的显示屏,余光却是不是瞟向手机。
手机一直没亮,连个卖房子的电话都没有。
“今天难得不加班,姐,去嗨吗?”
快下班的时候,郑好就在偷看季初景了。
她已经坐在那里开屏锁屏有十六次了,盯着那页文件就没翻过,也就在屏幕变暗的时候下意识地晃动一下鼠标。
她想问李总助郁总今天怎么样,李总助支支吾吾地跑了。
情侣吗,难免吵架,肯定是郁总惹初景姐生气了呗!
郑好过来拉她:“何以解忧唯有帅哥。是不是郁、你男朋友惹你生气了?走,我带你去消消气!”
季初景抬手看了眼时间,“他晚上不是还有个线上会议,你怎么现在就走了?”
啧,都只叫“他”了,看来这架不。
郑好摇摇头,原来吵架吃亏的永远是女人。
她有点愤愤不平了,“郁总中午就跟我,晚上的会往后推。他三点就出去了,还是李总助送他的。”
狗男人自己没事人一样,初景姐还难受着。即便是总裁,她今天也要骂他一句狗男人!
季初景怔住,忽然有些疲惫。
她勉强扯出个笑:“谢谢,改天吧。我今天有点累了。”
坐电梯到地下车库,开锁,拉开车门坐下,季初景才发现,她坐在了副驾驶。
虽然每次都是送他,可他一直在当她的司机,她都习惯了。
季初景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开始混沌,季初景窝在副驾驶里睡着了。
手机一直在响,季初景才被吵醒,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以为是早上的闹钟。
周围已经空空如也,季初景才想起,她在车里睡着了。
好像生气伤心的时候,就格外想睡觉。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定睛看去,是郁霄的。
睡了一觉精神变好了一点,看到郁霄的名字心里那根绷着的弦松了一些,压着唇角接起了电话。
“郁总?”她想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平静一点。
“那个……嫂子、不是,姐姐,”对面的声音变得闷了,像是捂住话筒在话,“到底怎么叫啊!行行行,就你事儿多!”
不是郁霄,季初景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情况,郁霄出事了?
对面的男声熟悉,透着尴尬:“那个,霄哥在我这里,人吧……情况有点不好,你能不能来接他一下。”
季初景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声音,是周一眠。
她也不紧张了,在周一眠那里也不会让他挨饿受冻。
“现在是下班时间,周总,这个我不负责的。”季初景硬邦邦地回绝。
“你看,我就……怎么办啊!”
那边又像是被捂住了听筒,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对面换了个人,声音清淡:“季姐你好,我是宋寻。”
宋医生,季初景更放心了。看来也不是身体上的问题。
“郁霄的状态不太好,你知道他的病的,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季初景沉默了一会儿,“在哪儿?”
“姐姐你到午夜阳光来,有人会带你来!”
像是隔着很远在喊,季初景草草跟宋寻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郁霄这种应激状态还没好?
季初景不敢耽误,匆忙从副驾驶下来,开车去了午夜阳光。
夜幕降临,午夜阳光这种地方才开始它的快乐。
周一眠挂了电话,偷偷扒着门缝向包厢里看,问宋寻:“你,她真能来吗?”
宋寻撇撇嘴:“死马当活马医吧,好过他在这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
周一眠急躁地搓手:“这是怎么了,上个月我还听别人和我抱怨霄哥在拍卖会上非跟他抢一块红宝石,我听就是给那位的,怎么这么快就……黄了?”
宋寻捂住他的嘴:“进去心话吧你!”
季初景仅仅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车就停在午夜阳光下。
她报了名字后,果然有人领着她往二楼包厢走。
走廊尽头的地方已经离吵闹很远了,季初景谢过服务生,悄声推开了房门。
郁霄正低垂着头,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手里的玻璃酒杯晃眼。
另一头,周一眠正拿着话筒嗷嗷直叫,“下面给我霄哥来一首《好男人》!好男人不会让她的女人受一点点伤,霄哥,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宋寻嫌弃地骂他“土狗”,两人开始闹。
季初景快被周一眠气得冒烟了,刚想甩门就走,被眼尖的宋寻看到了。
周一眠的叫喊声戛然而止,尴尬地看着门外。
郁霄似乎终于发现了两人的异样,转头看到季初景的时候愣住。
几乎是瞬间,他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她面前,眼睛盯着她,不出话来。
周一眠和宋寻对视一眼,知道露馅了,赶忙跑过来,两人架着季初景进包厢。
“要怪就怪我们,霄哥真不知道,是我们把你叫来的。”
“其实也差不多了,郁霄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已经一下午了,求求了,你们有什么误会赶紧解决。”
周一眠和宋寻完,逃似的跑了。
季初景揉着被捏疼的手臂:……她还没想走来着。
睡醒一觉的她又觉得战斗力提升了,既然来了,她当然是要问个清楚再走,最起码,要发泄一把!
包厢里还在放着《好男人》的伴奏,郁霄垂眸看着她,眼神却躲着她的。
耳边声音越来越大,季初景觉得太吵,错身要去关了音乐。
她刚挪动脚步,手腕被拉住,发顶沉了一下。
郁霄前额抵在她发顶上,耳边就是郁霄的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低低哑哑的。
“我怕和你了,你会看不起我。”
季初景想转身看他,却被他制住,“你转过来我怕我不出口了。”
季初景冷笑一声,“你也和郁霁一样,喜欢穿女装了?”
耳边是一声嗤笑,接着就是一声叹息:“郁霁也不想这样的,我们家……不正常。”
“我哥哥在车祸中去世了。你知道的,我是二胎,一直在奶奶家长大,到了上学的年纪才接过来的。我也就大概也就四岁还是五岁才见过一眼他,呵,记不清了。”他得很慢,可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评判别人的述职报告。“可能是觉得我丢人吧,在他们身边的一直不是我。”
一向话做事很有逻辑的郁霄,今天这几句话却得颠三倒四。
季初景知道他哥哥的事,还是事后很久,国内媒体才报道出来的。大家唏嘘了几天,感叹了天妒英才,就又风过无痕了。
季初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轻轻地去牵他空着的那只手指。可能是刚碰过酒杯,他的手指有点冰凉,激得她条件反射地想缩回手。
可郁霄却反手握住了她的。
“那天本应该是我坐副驾驶的,结果他要和郁敬知谈事,就换了位置。”
郁霄冷笑一声,“我只听到了他和郁敬知要新的跑车。”
“后来出了车祸,他没系安全带,当场就没了。后来我妈就得了阿尔兹海默,有时候认得我,有时候不认得我。记得我的时候就会狂躁,手边能扔的东西都丢向我,我是杀人凶手。“
季初景从没这样气愤过,她胸膛起伏:“凭什么!又不是你开的车,又不是你要换的位置!”
郁霄无声笑了,贴在季初景头上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没换洗发水。”
季初景庆幸今天洗头了,她问:“你呢?车祸的时候,你有事吗?”
郁霄顿住,又接着:“有一次在福利院见到了时候的郁霁,非要那是她女儿。然后他们就把他带出国,郁霁也是为了我妈才总这样……”
“郁敬知为了他妻子,把郁霁一个男孩当成女孩养在身边。”
“这两年,她的病越来越严重,只认得和我们长得很像的孩子,不然就发疯吵闹。”
郁霄到这儿,喉咙渐渐发涩,他捏着季初景指骨的手顿住,冷笑一声:“我以为我三叔只是在外面找了女人生了孩子,没想到是为郁敬知准备的。他还想培养这个孩子接郁敬知的班。”
季初景有点卡壳:“不是,那孩子才七岁吗?”
郁霄:“一一,如此丑陋的我和我的家庭,你不嫌弃吗?”
季初景想了几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车祸后你怎么样?你眼皮上的疤痕,不是工磕碰的吧?”
郁霄沉默良久:“嗯,我当时脑震荡,住了半年的院,有时候记得请一些东西,有时候又浑浑噩噩记不清楚。右眼当时磕到了,也是有时能看清有时是失明状态。”
“持续了多久?”季初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
“出院后的两三年还会偶尔有点症状,工的时候晕倒过几次。”
季初景觉得身上都发麻,半边脸也发麻,她咬着唇,努力压抑着想吐出来的冲动。
妈的,年会那天,她应该好好骂骂郁敬知的!气死她了!
“所以你现在的偏头疼也和车祸有关系?后来离开家工,也是因为这场车祸吗?”
“……嗯。”郁霄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了实话。
季初景快要气死了,眼眶在眼睛里转,不知道到底该把气撒到谁头上。
身后郁霄声音迟疑:“一一,其实我不是没找过你。”
“你大学的时候,我在你学校见到过你。”
“你怎么不去找我?”
“我……我那个时候没钱。”
这次,季初景终于找到发泄对象了,她挣脱郁霄转过身对他吼:“郁霄,你这颗脑袋里装的什么?学六年,初中三年我都没把你改造好吗!我是那种人吗!”
季初景气得想锤他,要不是今天穿着裙子不方便,她要直接跳起来给他脑袋一拳的冲动。她几乎是把所有能骂人的话都骂出来了。
可是越骂,郁霄反而笑了。
“干嘛,你变态啊!骂你你还笑。”季初景没好气地翻白眼。
“这样就明,你不生气了。”郁霄像个学生一样笑。
从到大,季初景这一点还是没变。如果她真生气了,你是看不出来的。她照样和你话、做事,只是一切公事公办,你的死活好坏她再也不关心了。
只要她还骂他,就明她没有真的放弃他了。
“谁的?”季初景忽然勾唇冷笑一下,“以后呢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在公司你是总裁我是助理,在私下我们,不认识。”
她完转身走出包厢。
门外,周一眠和宋寻看两人一起出来,喜上眉梢:“总算和好了!”
季初景却对周一眠:“周总,以后赎人这活儿您最好找李总助,这不是我业务范畴。”
周一眠惊掉下巴,指了指郁霄又看着季初景:“啊,你们,还没和好啊?”
他又去给郁霄挤眉弄眼,郁霄压根没看他,眼神追着季初景。
季初景看了眼时间,“不好意思,我先回家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给下周总捧场。”
“那郁哥怎么办?季姐姐,你们都是老情、老同学了,送他一趟吧?他不是住你家楼上吗?”
提起这个,季初景更来气,回头看了郁霄一眼,对周一眠:“不好意思啊,我们不太熟。”
“你她真生气了?”周一眠不解。
宋寻看了一眼郁霄,问他:“都了?”
郁霄点头。
“什么反应?”
“生气了,骂我。”郁霄现在像个有问必答的学生。
宋寻摩挲着下巴,看着郁霄追随季初景身影的眼睛:“你也知道有余地对不对?”
“……嗯。”
周一眠听不懂,着急问:“你们什么哑谜啊,人都走了!”
宋寻拍拍他的肩:“放心吧,跑不了。只是得让郁霄花时间哄回来了。而且还得显示真诚。”
看着她下楼的身影,周一眠忽然问郁霄:“霄哥,好奇问一下,你就是拿那颗红宝石追的人家?”
“追?”
周一眠愕然:“女孩子都是要追的啊,怎么,她追的你?”
郁霄摇头:“我们没有谁追谁,就是,在一起了。”起码今天中午之前是这样的,郁霄斟酌了一下。
周一眠忽然一拍大腿,“我就么,人家女孩肯定生气了。愣着干嘛,追啊!”
作者有话:
我就,我不会让你们流泪到天明的!
◎最新评论:
【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