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陪你。”◎

    孟川话断断续续得, 林染开始还没怎么听清他在些什么。

    等到孟川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内容，林染才发现，他口中那个被送去急救的大舅舅, 就是谢淮西的父亲, 也是她现在名义上的公公, 谢松山。

    如果换做她没来云台之前，她或许会对这件事感觉到十分的惊讶。

    但是她和谢淮西刚来云台的那天，在谢家老宅他明确地与她过，谢松山的身体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健康。

    林染现在情绪中更多的是意外, 原来这位曾经雷厉风行的老人身体已经损耗到需要抢救的地步了。

    谢淮西从刚刚到现在, 始终都停留在原地没有动。

    林染以为他也没想到病情会突然恶化。

    她轻轻地扯了扯谢淮西睡袍的袖口，动作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亲昵：“我们不抓紧时间过去吗？”

    孟川此时的呼吸也终于喘匀了, 附和着林染的话：“表哥，我刚刚让司机把车开过来了，你和嫂子要不要快点收拾一些, 我们抓紧时间去医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

    谢淮西却始终未见急色, 只是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林染搭在他腕上的手：“不急，我们先吃个早饭。”

    林染听见这话心头多少有些诧异，不过也没有多些什么，孟川则是瞪大了眼睛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厨师和孟川是前后脚进来的，刚刚林染给孟川倒水的时候，厨师一直都在餐桌前摆盘，谢淮西始终都没有拒绝，还以为谢淮西是听到孟川的话，无暇顾及厨师的动作。

    因为一般到了下一餐的时间, 就会来人自动地把上一餐的食物餐具收走。

    但是现在很显然并不是这个原因。

    林染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念头——她这么多年都没有看透过谢淮西。

    不过她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 也不愿多思多虑, 只是像往常一样，回到房间换衣服洗漱准备和谢淮西一起吃个早饭。

    明明已经刻意地控制自己并不过多地揣测，但是林染洗漱的时候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中途碰倒了一个玻璃瓶，崩裂的碎片险些划伤了手臂。

    林染将一切都整理好再出来的时候，谢淮西和孟川已经都坐在餐桌前了。

    孟川也许是被谢淮西那不紧不慢的样子感染了，神情也没有方才那么急切。

    孟川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心平气和之后再看到了餐桌上摆盘内的精致早餐，他果断地自助拿出了一套餐具，然后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了谢淮西的旁边。

    “嫂子你不介意我蹭饭吧！”他听他妈，这厨师是他表哥特意从宜城带过来的，负责给嫂子做一日三餐。

    林染：“不介意，你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孟川听到这话，满脸的心满意足，他刚刚剧烈运动喘得太厉害，他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假期胖了一些的缘故。

    既然他是在长身体，那没事了！

    孟川还想些什么，却被谢淮西断：“姑姑呢？”

    孟川：“你我妈啊，我妈跟车一起去医院了，临走之前你电话，你没接，就让我直接过来叫你，让你最好抓紧时间过去，我表哥们应该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非但没能成功地把表哥带去医院，自己也被留在这里了，还难得吃上了热乎的早点。

    不过不得不，他表哥这里的早餐不仅赏心悦目，味道着实不错。

    他吃饭的时候把学到的餐桌礼仪全然抛到了脑后，忍不住一直量着自己这位嫂子。

    其实大家私下都传，他淮西表哥是为了权势地位，曲线救国拉上聂家做同盟，才娶的嫂子，但是他总感觉他表哥还挺喜欢嫂子的。

    他还没见过他表哥对谁这么上心过，倒是他嫂子一直都比较冷淡。

    孟川从陶瓷粥罐里给自己舀了一大勺的粥，继续：“表哥，我看舅舅当时情况好像挺严重的，你真的不急着去看看吗？”

    据他所知，之前舅舅生病的时候，一直都是淮西表哥去医院陪床照顾的，其余的那几个表哥表面功夫做得好，背地里吃喝玩乐倒是一点没耽误。

    孟川有些搞不懂这群成年人的心理到底都是怎么想的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后，索性抱着手上的陶瓷碗安静喝起了粥。

    尽管孟川的吃相已经十分的儒雅，但是比起谢淮西，后者更像是讲求餐桌礼仪绝对规范的贵公子，动作妥帖，全程都慢条斯理。

    这兄弟俩默契地吃上饭就不再话。

    除了谢淮西时不时帮林染夹菜外，林染也几乎没有和谢淮西产生过什么额外的交流。

    直到谢淮西把调羹放回了碗中，他才继续开口问道。

    “当时都发生了些什么。”

    孟川其实早就吃饱了，但是他这个表哥饭桌上基本不怎么话的，所以他也只能又多吃了两块蝴蝶酥，等着他吃完。

    谢淮西既然问起了这件事，孟川就开始回忆了一番当时的情况。

    “一清早我就被我妈从被窝里捞了出来去陪舅舅喝茶，去了才发现云台这边的几个大舅舅也都在……”

    谢淮西对此也不意外，最近这段时间，谢家这几个有实权的长辈隔三差五地就要去谢松山那里，这在谢家已经成了常态。

    “嗯，继续。”

    “表哥你也知道，他们聊得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开始的时候只是商讨一下祭祖落实的细节。”那些车轱辘话他其实都会背了，所以他一直没怎么好好听。

    直到后面谢宁，也就是他云台这边的二舅舅，突然提起了林染，气氛就变得有些不太友好了。

    谢淮西和孟川并排坐着，林染就坐在了两个人的对面，所以很快就看出了孟川到此处时表情产生的微弱变化，是有些为难的神色。

    而且……好像还是与她有关的事。

    孟川交叠在一起的手指已经被拧的有些发白：“然后……然后就起了嫂子，要不我还是别了吧。”

    林染：“没关系，我不介意。”

    孟川见他表哥也不拦着他，索性咬牙把当时谢宁他嫂子的话挑挑拣拣地了一些。

    “就是谢宁舅舅，嫂子不懂事，新婚媳妇，这么多天都不露个面，也不见长辈；一直躲着云台这边的谢家人，还不如……还不如之前他们给表哥挑的那个。”

    除了这些，还有几句话太刻薄了，这也不是大舅舅发病的关键，孟川也就自作主张地藏下没敢继续。

    不过有一件事他其实很好奇，淮西表哥不是大舅舅的养子吗？怎么云台这边的人连表哥的婚事都要插手。

    谢淮西抬了抬眸，眼底的神色瞬间暗了暗，让孟川也跟着紧张地滚了滚喉咙。

    谢淮西：“还有呢。”

    孟川看着两个人都没有过多的些什么，于是赶紧跳过这一part开始最重点。

    “后面他们就开始今年祭祖的位置安排不合理，表哥你的位置太前面了，不符合规矩，然后他们就为这这件事情有些争执。”

    当时孟川在场，其实他这几个舅舅也不能算吵架，顶多是意见不合稍微有些激动，何况还有他妈在一旁调停，本来已经要开始下一个话题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大舅舅突然就捂着胸口，心脏不舒服。

    后面迅速地叫来了家庭医生，家庭医生只是看了一眼，就判定情况很不好，然后就是他妈带着大舅舅去医院抢救，把他发出来跑腿叫人。

    “只看了一眼？”谢淮西斟酌着孟川的字眼。

    “对，只是进来看了一眼，就要抓紧送去医院……”

    孟川也隐隐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因为那个家庭医生来的太快了，几乎是谢松山发病的第一时间他就拎着急救箱进来了。

    后面基本没采取什么急救措施，就送去了医院。

    现在细想来，当时舅舅的气色好像也没有那么差。

    舅舅难道是……装的？

    他当时太紧张了，所以都没有仔细地观察，好像除了他比较急之外，在场的其他舅舅，都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反正不是担心就是了。

    谢淮西对这件事大概有了数，也不再多问。

    而是看向坐在对面一脸‘认真听讲’的林染：“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没有，可能需要你一会陪我去一趟医院。”

    林染原算今天一整天呆在家里看文献，也没有什么要紧事。

    林染：“可以陪你。”

    ——

    半时后，仁心医院。

    仁心医院地处云台市最繁华的位置，是一所谢家投资的私立医院，其中最大的股东就是谢松山；这里有一整层都是为谢家人开设的专属通道。

    谢淮西带着林染过来的时候，医院这一层已经来了不少人。

    虽然不上多吵闹，但是气氛也并不怎么好，而且大家的眼睛好像都紧紧地瞄着电梯这边传来的动静，似乎是想看看，今天的这出戏到底还有多少人配合着一起演。

    谢淮西来的路上提前和林染过招呼。

    林染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有了大概的预期。

    她本来还有些紧张，因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但是这种紧张的情绪很快就消失殆尽，因为她的目光穿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同样出现在这里的她的舅舅--聂云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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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