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 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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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中开了服退烧的药,李睦拿着药方去外头药房取药。

    颍州城门出不少王府的人在守着,中拿着画像,一一比对,盘查过往的女眷。

    李睦和玲珑所居的客栈,本就在城门不远处,他找的这药房自然也在附近,因而刚拎着药出药房,便瞧见了那副盘查人的景象。

    李睦常年刀口舔血的习性使然,他第一时间以为是什么人在寻自己的踪迹,当即微侧了脸,避开城门,随后状似随意般同药房门口往来的伙计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查什么要犯吗?”

    伙计闻言摆了摆,回道:“哪里是什么要犯,是颖王府上,有个逃奴盗了珍宝出逃,这不,王府的人,就在那处一一盘查呢。”

    逃奴盗宝?李睦松口气,拎着药包继续往前走,可下一瞬,他那刚松的一口气,就重又提了起来。

    他瞧见了那王府中人中的画像。

    这画师也不知是从何处请的,应当是擅画工笔,将画中人面容描摹的很是清晰。

    画像中人的容貌,李睦眼下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沈玲珑的脸。

    李睦眸光沉沉,急急抬步往客栈走去。边走边想着,幸亏玲珑今日脸上染上污泥,加之进客栈时天色还未全然大亮,许是不曾被人看出不对。

    他回到客栈时,玲珑刚刚醒来。

    玲珑初初醒来朦朦惺忪的模样,瞧着还是满脸稚气,纵使病着,也不见她眉间萦着什么浓重愁绪。

    李睦记忆中的玲珑,总是如此。少年时在云州的那两年,李睦最常见的便是她的笑脸,她好似总是如此不知愁滋味。

    明明,她该是经历过难过愁苦的。

    偏偏,却仍是如此,明媚如朝阳。

    玲珑揉着眼睛看向李睦,嗓音带着初醒的朦朦,问道:“你去何处了?”

    李睦闻言,眸光微滞,想起了外出遇见的事。

    其实瞧见那张画像后,李睦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郎中玲珑身上被下过两年的避子药物,那么,玲珑定是嫁了人的,只是这嫁入,就未必是什么明媒正娶的出嫁了,李睦原本不明白,玲珑的父亲应当是高门出身,为何能坐视女儿受这样的折辱。

    到今日瞧见了那颖王府的人里的画像,可算是明白了。

    再是高门出身又如何,比之天皇贵胄算得了什么。

    玲珑的身份不是正经嫡女,皇室子弟几乎不可能迎庶女为妻,若玲珑真是入了皇子内苑,她口中的夫君,是那位王爷的话,想来,应当是做了妾室的。

    既非正妻,这些委屈,总是难免的,而玲珑的父亲,大抵也不敢插皇子内苑之事,玲珑被下了两年的避子药物,也就得过去了。

    李睦离开云州时,没有想过有生之年还会再遇玲珑,他离开时只是盼着这个他少年时光里遇到的姑娘,过的平安喜乐,嫁入生子顺遂一生。

    再遇她时,知晓她已有夫婿,李睦也恪守男女大防,想着要将玲珑送回夫家。

    可他没有想到,她口中的夫君,居然不曾善待于她。

    两年避子药,这对一个姑娘家,未免太过狠心。

    李睦低垂眉眼,遮下眸中的暗沉,不欲让玲珑瞧见自己眸中情绪,温声回道:“你染了风寒又发了热,我去给你取药去了。”

    玲珑头有些晕,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多什么。

    李睦瞧她脸色,心头的情绪不住积着,抿了抿唇,开口道:“我方才在药房听药房伙计了个事,有些不解,可否给玲珑听听?”

    玲珑闻言又看向李睦,示意他开口就是。

    李睦轻咳了声,启唇道:“有个姑娘嫁人两年,却未有身孕,去药房诊病,才知晓,夫君给她下了两年的避子药物,姑娘不知如何是好,玲珑觉得若是你,会如何做呢?”

    玲珑听着李睦这话,不知为何,心头钝钝的疼。

    她眉心微蹙,下意识攥了攥心口。

    头也跟着疼的厉害。

    李睦见状,心中微慌,赶忙道:“是我不好,不该拿这事烦你,既是难受,不必想了。”

    他如此着,玲珑却在缓过了那股疼后,抬眸瞧着他,字字认真回道:“这姑娘的夫君,既是如此无情,依玲珑看,应当另择佳偶。”

    玲珑话语落在李睦耳畔,李睦瞧着玲珑认真的眼眸,心里想着,到底还是当年不顾世俗的沈玲珑。

    他唇畔微有弧度,心中也有决断,含笑道:“玲珑的对,君既无情,我便休。好了,你好生休息罢,我去给你将药煎了”

    君既无情,我便休。

    李睦人踏出客栈房门,他这句话,却一直在玲珑脑海中打转。玲珑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句话,在她脑海中,格外熟悉。

    好似在哪一个时刻,这句话在她心底来回打转了无数次。

    玲珑头疼的厉害,扶着额头倚靠在软枕上休息。

    李睦煎好了药,喂她服下,玲珑服过药后便睡了过去。

    眼瞧着玲珑睡了过去,李睦便起身立在窗棂边远眺着外头的动静。

    下头寻人的动静不断,许是不久便会搜到客栈这处。

    李睦想到玲珑方才的话,决定不将玲珑送回她“夫家”,他想先带她离开此处。

    有了这般想法后,李睦沉着眉眼,从自己带的包袱中,翻出了些物件。

    那物件瓶瓶罐罐许多东西,他细细选出了些,随后俯身到玲珑跟前,在她脸上描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后,玲珑的脸便生了变化。

    服用汤药本就使人意识昏沉,加之玲珑又还烧着,这一番折腾是半点未曾吵醒她,玲珑除却睡梦中拧了几回眉头外,仍旧睡得沉沉。

    李睦做好这一切,再看玲珑的脸,确信瞧不出她原本面容后,才收了。

    随后他外出买了驾马车来,又给玲珑备了个帏帽,抱了人出客栈,未曾退房,便驾着马车往城外去。

    行至城门处,不出预料,果然遇上了搜查。

    好在玲珑的面容被李睦用易容的术法遮了去,这些守卫也不曾查探出什么。

    李睦自己常年做的事,大都危险可怖,见不得光,为免招惹江湖各处和朝廷的追杀,他每每行事都会用易容术法遮去自己的真容以假脸出现,多年来,早将易容术练的炉火纯青,骗过这些守城的人自是不在话下。

    终于出了颍州城门,李睦驾着马车,一路向西,往他原定的目的地——洛阳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好一阵,驶离颍州抵达了下座州县。

    玲珑迷迷怔怔醒了过来,她脸上痒的厉害,这才将她给折磨醒了来。

    玲珑醒来,下意识挠着脸颊,掀开车帘子问外头驾马的李睦:“怎的我还睡着便上了马车?”

    李睦握着缰绳回首看她,正欲答话,便被她脸上的红痕给惊了下。

    他赶忙停了马车,从腰间取了药膏递给玲珑道:“脸上痒吗?先把药涂了罢。”

    玲珑接过药膏,拧着眉头问:“我也不知道脸上是怎么回事,睡梦中便痒的厉害,挠了几下,皮肤泛疼也就醒了过来。”

    李睦拧眉细细端详了下玲珑的脸,如实回道:“是我在你脸上用了易容的物件,许是你对那用作易容的物件,有些不适之症,把这药膏涂了卸去易容的物件,也就无事了。”

    易容?玲珑拿着这药膏目露不解。

    李睦给她解释了自己在街上见到了她的画像,有人她是窃宝的逃奴,要将她缉拿归案。

    玲珑一听就猜到应是自己昨夜逃出的那地方里的人使得什么段。

    她如此想着也就没接这话,只是拿着药膏瞧着,摊开掌心对着李睦道:“铜镜呢?”

    李睦一怔,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是没带过什么铜镜的。

    他有些无措,回道:“我身上并无镜子,你依着感在脸上抹开就是。”

    玲珑横了他一眼,心道,都瞧不见怎么涂药,便将中药膏重又扔给了他。

    “那你给我涂。”

    李睦愣了愣,瞧着近在眼前的沈玲珑,耳根红了几红。

    到底还是将药膏均匀摊在指腹,抬一点点细致抹在玲珑脸上。

    他掌心烫的厉害,药膏很快便被晕开,玲珑脸上的易容也被褪去,露出了她原本的脸来。

    李睦将她脸上易容的东西全部卸去,又取了水袋给了洗了把脸,才收回来。

    “好了,接着去睡吧。待寻到了下个落脚的地方,还得喝药呢。”他声音哑的厉害,玲珑抬抹去脸上水痕,脸上察觉不出痒意了,应了声好,便回了马车内。

    李睦看着她好生做好,才重又驾马动身。

    从颍州到洛阳路程算不得远,只是李睦顾忌玲珑病着,故而前一段路程总是走走停停,待玲珑风寒痊愈后,方才加快了进程,往洛阳赶去。

    两人终于抵达洛阳,与此同时,玲珑失踪的消息也传到了狼巫山。

    狼巫山药水里浸泡着的祁墨,收到了下属送来的密信。

    原本颍州的下属是想着能赶在第一封寄出的密信到达狼巫山前,尽快在颍州城内抓到了玲珑,却没想到,翻遍了颍州城也找不到人。

    早收到了第一封密信的祁墨,一直在等着第二封寻到人的密信送达。

    可今日第二封密信送来,他的脸色却比狼巫山的药水还要黑沉。

    “好了,不必大张旗鼓的寻人了,暗地里寻,莫要惊动了京中的人,哪个出的主意,竟画了画像满城寻人?唯恐京中不知晓沈姑娘在颍州吗?传信回去,把颍州城里沈姑娘的画像都找回来销毁,封了那处院落,本王回颍州前,不许任何人踏足。”

    颍州城里祁墨的人马是两批,一批是他从京中带去安排在沈玲珑身边的随从,另一批则是颍州王府里的人。

    前者知晓玲珑的身份,后者却不知晓。

    因为颍州王府里的人,有很大一部分,是颍州当地买卖的奴仆或是颍州地方官员官员安排的,祁墨不能全然信任,故而一直并不打算让他们知晓玲珑的身份。

    也正因为这些人不知晓,在寻玲珑时,便画了画像搜寻,那些祁墨从京中带去的随从,又不曾穿玲珑的身份,寻人的主力,也是颍州本地官员,京中去的那批随从,插不进去,这才让那些人拿着画像在城中寻起了人。

    祁墨的吩咐传回颍州,颍州的地方官员寻着画像,急着销毁,皆是怨声载道。

    “你咱们此后的这位王爷奇怪不奇怪,他养的女人跑了,咱们帮着可劲的找,这不落好还得训斥,就因为画了这画像,这画像里的娘子生的也不丑啊,怎的就这么见不得人。”

    “嘘,你别了,我可听了,那女人是个有夫之妇,咱们这位王爷,不定使的什么法子将人给弄到了颍州,可不得遮着掩着,唯恐那女人的长相传了出去”

    “原来如此啊,我听咱们这位王爷在京中最是循规蹈矩啊,又至今未曾娶亲,还是个有疾在身的,怎的竟和那从前的三皇子不相上下,也是个荒淫无道的主儿。”

    “循规蹈矩是在京中,如今到了封地,天高皇帝远的,可不是想怎么放肆怎么放肆。”

    “好了好了,这些烧的差不多了,走吧走吧,去旁的地方找找。”

    “好,走吧。”

    这两个官吏往外走去,接着寻城中可有遗落的画像。

    一阵风吹了来,那还留有玲珑大半面庞的画像从火盆中被风吹了出来,竟吹进了祁墨下令封禁的那处的院落。

    颍州这地界天高皇帝远。便是寻常的吏官们,大都也比京中的那些个官员们敢言。

    两人边走,边议论着。

    “要我啊,也就是咱们这位王爷残了,不然,恐怕是和从前那位三皇子一个下场,死了都找不到尸体。”

    “可不是嘛,若是咱们王爷身子好,当今陛下,哪能容忍他好端端的来封地。不过这腿残了也有好处,起码命是保住了。”

    “对了,我听了些消息,宫里的新帝,好似是昏了快半月了,这皇帝若是撑不住了,咱们这王爷,可就是皇室的独苗了,啧啧啧,到时候啊,不准,咱们也能跟着升官进京去。”

    “你什么胡话呢?这样的消息也能信?何况,咱们王爷可是废了腿的,古往今来,你见哪个皇帝是个残疾的,净胡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