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梦中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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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元先生要去的地方不对公众开放,所以卉春他们并没有跟去, 而是约定了集合的地点, 次日碰头。

    可车在崎岖山路上盘了许久还没到, 林沫看着元先生冷峻的侧脸,不由担心:“不然靠边停一停, 你休息一会好不好?”

    她几次提出换换手, 让他歇会都被拒绝了, 理由是不想跟她在这西部山野里长眠。

    林沫逼着他连几句童言无忌, 才无奈地靠回椅背, 看着环着山腰一路盘上来的狭窄山路。她怎么不知道这山路开起来费神,他是怕她累啊。

    “你还记得时候梦见过的水晶塔吗?”元先生目不斜视地看着前路,一边问。

    林沫起了兴致:“水晶墙壁,水晶穹顶,躺在室内能看见漫天繁星, 听见银河星语……”

    见她兴奋,元先生微笑:“你真是个神奇的丫头。”

    “为什么?”

    “你梦见这个地方的时候,它还不存在。”元先生了方向,终于从山路上拐进林中,“所以我发现这里的时候, 简直怀疑你会预言。”

    车窗外, 是一座石墙垒起的奇怪建筑,宽敞错落的墙面上既没有门也没有窗, 只有砖石最原始的痕迹。

    这个建筑孤零零地矗立在林间空地上,幕天席地, 如同一个符号,无声地和天地对话。

    林沫好奇地抚上墙壁:“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哲人建的,”元先生关上车门,站在她身边,“用来寄放灵魂的地方。”

    “灵魂……”

    在手机地图查询了半晌,林沫疑惑地问:“地图没有这个地方,所有地图上这里都显示是荒林。”

    “因为不对外,所以地图都没有标记。”

    “那你怎么找到的?”

    “偶然结识这里的建造者,他给我看了照片之后,我觉得跟你的梦境一模一样,就想带你来看一看。”

    “什么时候?”林沫心地问。

    元先生看着她的眼睛,:“四五年前。”

    她杳无音讯地那会,他还惦记着她遥远的一个梦……

    “走吧,”元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这一次他直接与她十指相扣,“去看看你的梦。”

    绕过石墙,侧面是一处竹制的顶棚,顶棚下乱石纵横,鳞次栉比,完全没有可走的路径。

    “这要怎么走?”林沫迟疑地看向杂乱无章地石林。

    元焯无声地松开她的手,解开袖扣,稍稍挽起衣袖,露出解释的手臂,回头见她发呆,朝她弯弯手指:“来。”

    “……这是要爬过去?”

    “嗯,替我收着。”元先生将眼镜拿下折好,递给她,然后在她面前蹲下身,“上来。”

    “我自己来吧。”他已经开了这么久的山路,现在一定也很疲倦。

    元先生瞥了眼她脚上的靴:“上来。”

    林沫只好乖乖地伏在他的背上,双手轻扣在他胸前,惴惴不安地:“早知道中午少吃一点了。”

    “再来一个你我也背得动,“元先生单手托着她的大腿后,见她虚靠在自己背上,又,“你贴紧一点,别待会摔下去。”

    “哦……”

    柔软的身子贴上了他的脊背,隔着单薄的衬衣一阵温热。元先生顿了下,终于什么也没,将她向上挪了挪,攀上面前的怪石。

    石头高高低低,全凭天意。

    好在元先生的身体过硬,无论是攀上还是跃下,都稳稳地托住身后的姑娘,没让她受半点惊吓。

    石林不过短短十多米,出了林子便是满眼开阔——

    倚在悬崖边的一片外延的竹制天台,三面悬空,能看见落地玻璃外的古木参差,极目远眺,青山绿水蜿蜒百里。

    从刚刚狭窄窒息的环境中脱身,忽然面对日次天然的敞阔,林沫不由深深呼吸,一声惊叹。

    她动了动,算从元先生背上下来。

    他却紧了紧手,将她托高了一点。

    林沫莫名地偏头看他,却见没戴眼镜的元先生唇边一抹坏笑:“这样背着挺好。”

    感觉到自己胸口贴在他结实的背上,林沫脸一红,顺手在他肩头一捶,脱开身来:“你——”

    元先生任由她推搡了一下,却俯身低头,将她歪在腰上的衫拽了拽,挡住腰身:“这边凉。”

    山风带着水汽,从玻璃的寸余间隔中穿堂而过,悬挂在顶上的白纱笼随风轻轻摇曳,天色挨晚,夕阳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鸟鸣声被空旷的山野拓出了回音。

    远远的,犬吠声像隔了十万八千里而来。

    寂静,空旷,自然,而充满力量。

    这样的自在,让林沫忍不住走到玻璃幕墙边,张开双臂,双手在身后交握,开胸襟,闭上眼深呼吸:“这里真是太棒了!”

    “嗯,我也觉得。”

    元焯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毫不拘束的姿态,不由微笑。从到大,她所受到的压抑太多,她给自己的束缚太多,这种自由自在的时候太少,不过……好在,如今这样的她似乎渐渐变多了。

    林沫原地盘膝而坐,手轻轻搁在腿上,闭上了双眼,耳边有清风阵阵,鸟鸣、山涧、犬吠……各种声音遥遥交错,心越发的平静。

    耳边一阵窸窣,元先生在身侧落了坐,不远不近,一肩之隔。

    她没有睁眼,反而更加安心。

    时光里的故人们,在这份静谧之中往返于脑海,所有她爱过的,怨过的,思念过的,不舍过的一一浮现。

    “元哥哥,”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细微的回音,“我想起爸妈了。”

    “嗯。”

    “以前妈隔三差五,就爱到山里住一阵,清清心。”

    “我记得。”

    “那会我觉得山里太闷,无趣,很少陪她去。”

    “每次那时候你就会到我家住几天。”

    “对……每次都是在你那儿待着,”林沫闭着眼,记忆里养母徐烨安静的笑脸依稀可见,“现在想想,那会妈妈她应该是觉得生活特别烦闷,才想逃出来吧。”

    “徐阿姨跟林叔叔不是一类人。”元焯看着远山,轻声,“她跟你比较像。”

    当年养父林海每日应酬、奔走,只恨不能一步登天,跟元正航一样叱咤商海,极少归家。自从发现林沫和元家少爷玩得来,他就千方百计地把她朝元家送,可送了几年之后才发觉,跟林沫玩得来的居然是元焯不是元尧——元焯是什么人?母不详,不受待见的私生子而已,元家家业将来能分到几分还得个问号。

    从林海发现这一点开始,他对林沫更加不咸不淡了。

    而养母徐烨则完全相反,在林沫的印象里,从她被带回林家的第一天起,徐烨就视她如亲生,发现她和元焯投缘之后,徐烨也只是叮嘱她姑娘家自己要长点心眼,千万别吃了亏还不自知。

    想起往日点滴,又想起徐烨临终的那一通电话,林沫眼眶微湿,一滴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我常常梦见她,她一直跟我,让我不要自责。可越是这样梦见她,我越是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们。”

    “你过徐阿姨那天去学校接你之前,见过一个算命的。算命的你克父克母,可徐阿姨不信,对不对?”

    “嗯,她在电话里对我只字未提,如果不是我提起话筒还想跟她些事,也不会听见她跟爸不要提算命先生的事。”

    元先生侧目,看着闭着双眼的临沫,她光洁的侧脸在余晖中有种宁静和悲伤,无声滴落的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喉头微动,忍住了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后来你没有再见过徐阿姨……那,算命先生到底过些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沫睁开眼,便看见身侧的男人温和而关切的眼神。在她面前,元先生总会不经意间恢复成那个柔软的少年。

    “爸妈的遗物里,有那个算命的给我批的八字。”林沫眉眼微垂,“我还留着那张纸。”

    元焯问:“是谁给你的?”

    林沫一愣:“元尧……他警方托他转交的。”

    “果然是他。”

    对于这份东西的真假,林沫从未怀疑过。最初,是因为沉浸在失去双亲的痛苦之中,后来是因为时过境迁,她不愿在纠缠于往事。可现在,再起,就叫她自己都倍觉诡异。

    “元哥哥,”林沫迟疑地蹙起眉,“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嗯,你。”

    “每一次的事,好像,都和元尧有关。”林沫,“包括我之前的经纪人。”

    “哦?”元先生挑眉,他一直以为以他家姑娘之天真,永远察觉不到这一点。

    “是卉春。她觉得我之前一直诸事不顺特别奇怪,又加上许璐自己她是受人指示的……卉春去查了从前几个经纪人的履历和现状。发现他们在离开天颐之后或多或少都跟元尧还有往来。甚至是密切的商务合作。”

    元先生终于忍不住,倾过身子,将她瘦削的肩头揽入怀中,轻声:“你的没错,卉春是你的福将。她查到的信息,是元尧从没想过有人会追查,才疏漏不曾销毁的……”

    林沫靠在他的胸前,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猛地抬眼:“你是——”

    “当年的那个算命先生,除了林叔和徐阿姨,从头到尾没有第三个人接触过,而且他们出事之后,那人也跟着不见踪影,连生意都不做了。”他一边,一边将目光投向渐渐隐没的夕阳,眼神冷冽,“所以,元尧怎么会知道林叔车上的遗物,是算命先生给你批的字?”

    作者有话要:

    这个奇怪的灵魂塔,灵感源于博涛塔。

    唔,一写到独处我就刹不住车……结果这章没有虐的上“天后辛燃”。

    有宝宝问怎么虐,信我,虐心不虐身,以及不用我们沫沫自己动手_(:з」∠)_

    再唠叨一句,元尧的尾巴早就被元哥哥揪住了,只不过他以为自己躲在暗处而已●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