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乐极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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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承厚不理会大家的惊叹,拿起明黄色的布匹道:“此乃灿金锦,是我乌家以特殊染料配方制成,织造全程由骆神针负责”

    他在上面旁若无人地介绍着,苏家这边看着明黄色的布匹,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一名掌柜气得满脸通红,想要站起来些什么,被苏檀儿拦住了。

    这时,更多人意识到了什么,毕竟苏檀儿这一个月来大张旗鼓竞争皇商,同样颜色的明黄色布匹,也在内部场合展示了几次。

    虽然要求保密,但知道的人太多,根本保不了密。

    此刻,看看乌家展示的布匹,再想想苏家前段时间展示出来布匹,染料配方据用了三年时间浪费无数钱财才研制出来的。

    若两家撞车了,明显不可能。

    安安静静的大厅,人们的目光开始聚焦在苏家与乌家之间,有人渐渐想到了一些东西,随后又有人想到更多

    “不太对”

    “怎么了”

    “这染料配方不是苏家的吗,怎么成乌家的了”

    “这是出问题了,出大问题了”

    “据前段时间苏家大房掌舵人苏伯庸,被人当街刺杀,大房一片混乱,如今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配方也被”

    “这乌家是不是太毒辣了,做生意用这种邪门段。”

    “这么就是你见识少了,别看乌家现在是江宁第一大布行,以前可不是,知道以前江宁第一大布行刘家吗?现在已经销声匿迹了,据就是乌家暗中使坏。”

    “诸位,慎言,慎言”

    由于苏檀儿前段时间的造势,半数人都知道燃料配方是苏家的,眼前明显被乌家坑了,同情之余,也无可奈何。

    一时间,有的议论纷纷;有的闭口不言,只是用复杂的眼神交流,现场气氛有些凝重。

    乌承厚仿佛没事人似的,扫视了一圈,最后又看向苏家这边,开口笑道:“诸位,这是我乌家敬献给皇家的布,刚才已经了,就不再多多介绍,除了颜色是一绝,骆神针的织工也是值得夸耀一番的,来来来,大家不用客气,有什么问题,请指教”

    苏家一名掌柜忍不住站起来道:“乌家主,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下作?”

    乌承厚脸上带笑,一点没有生气:“下作?我乌家正大光明,有何下落之处,苏家难道准备的布匹拿不出,用嘴找回场子。”

    苏家掌柜还想些什么,主持大会的织造局官员贺方轻咳一声:“闲言少叙,大会继续进行,接下来是今天的压轴,苏氏布行。”

    众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到苏家,苏檀儿和李牧却一动不动,一名掌柜有点急了,站了起来,朝周围众人抱了抱拳,准备抱着锦盒上前,被李牧拦住了。

    这名掌柜有些急眼,看向苏檀儿:“东家,我们还有会”

    苏檀儿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片刻,忽然叹息一声:“我们退出。”

    场中一片哗然,似乎没想到苏家是这种反应,没有争论,没有和乌家翻脸,竟然直接退出。

    也是,看看今天的大会,原本不可能压轴的苏家放到了压轴,乌家明显打通了关节,织造局也在配合他们,再争论又有什么意义,结果已经改变不了了。

    大家一时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薛盛皱着眉头,对下掌柜叹道:“真咬人的狗不叫,苏家这段时间为了皇商,弄得声势浩大,人尽皆知。乌家却不动声色,在背后翻为云,覆为雨只是,这种段,太狠了,今后江宁织造鼎足而三的局势将不复存在,苏家要没落了。”

    他此时没有幸灾乐祸,只有感慨,以及对乌家的警惕。谁会想要一个没有底线的同行和竞争对。

    苏家的几名掌柜还在出声相劝,苏檀儿摇了摇头,语气冷冷道:“别再了,我们退出!”

    完,霍然起身,不再一句话,面无表情的向楼下走去。

    李牧也冷冷一笑,随把准备好的锦盒打翻,跟了上去。

    ()(e)  苏家的其他掌柜管事,看着离去的两人,急的跺了跺脚,拍板的人走了,他们能怎么办,只能唉声叹气的跟着走下楼去。

    锦盒被打翻,向楼下落去,盒盖在空中哗的打开,一抹明黄从众人的眼角划过去,虽然被后面跟来的苏家掌柜收起来了,大家还是看清楚了,竟是和乌家一样的明黄色布匹。

    原本不确定的,也确定了,传闻成真。一时间场中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只是连苏家也无法证明什么,几年心血落入他,旁人又能什么,只能乌家段更胜一筹。

    兴盛一时的苏家,此后怕是要没落了。

    接下来,虽然节奏被打断,皇商已经确定,该走的程序还要走。

    一直到大会结束,乌家毫无疑问的获得了胜利,成为了皇商,笑到最后的明黄色的灿金锦,也作为样品,随后会被快马送进宫里,正式定下。

    同时,织造局现场和乌家签订一批灿金锦的定单,两个月后交割。

    接下来几天,江宁织造业发生了不少变化。

    原本是江宁第一布行的乌家,拿下了今年皇商,原本便势头极盛,接下来又要继续扩张,势必声势更强。

    至于苏家,如此大张旗鼓,却竞争皇商失利,空耗了许多钱财和名声,露出颓势,连原本的市场都面临不少动荡,幸好有些底蕴,一时间还能维持得住。

    不过,墙倒众人推,不少人却在冷眼旁观着,如果苏家接下来真不行了,乌家吃了大头,他们也不介意咬上一口。

    商场如战场,没有多少情谊可讲。

    苏家内部,最近也乱成一团,二房三房各种搞事,甚至开始和大方划清界限。

    苏檀儿名不副实,执意竞争皇商,好大喜功什么的。甚至不少人直接发话,苏檀儿的能力不适合执掌苏家,苏家需要选出真正的接班人。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不光是二房三房这么,这样的言论,也开始出现在一些苏家老人的口中。

    二房三房这些年积蓄的力量,算是释放出来,在苏伯庸病倒,苏檀儿失利之时,彻底发难。

    这些事,就连苏老太公,也已经无法压下。

    在人们惊愕的目光中,苏檀儿不但没有收缩大房的生意,反而利用研制出来的新织造技术,大肆扩建各地的织坊。

    不少人震惊之余,开始纳闷,苏家没拿下皇商,新建这么多织坊干什么,没有订单,放在那里岂不白白亏损。

    有人苏家这是要和乌家彻底杠上了,这么多织坊不是白建的,听苏家用上了新技术,织造成本更低。

    或许苏家会用低价,冲击乌家的市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谁都别好过。

    也有人,不可能,苏家私自降价,冲击的不但是乌家的市场,而是所有布行的市场,不定会引起公愤。

    众人议论纷纷,什么的都有。

    苏檀儿也不理会这些,顶着巨大的压力,耗费巨资,继续推进新工坊的建设。

    二房三房见此,幸灾乐祸之余,哪里会陪着大房乱来,纷纷和大房划清界限,甚至已经开始商议分家的事。

    在如此复杂的局面下,众人眼中忙的焦头烂额的苏檀儿,其实过得相当轻松。乌家已经上钩了,接下来就看如何收,才能获得最大收益。

    大房私下里针对乌家各种产业的布局,也已经开始了,廖掌柜也被派去了东京,扎紧乌家挣脱的口袋。

    如此,时间一晃,便是一个月过去。

    要乌家作为江宁第一大布行,还是有些依仗的,比如骆敏之,作为江宁乌家最重要的元老之一,今年四十岁出头的他,曾经一将乌家的织工技术推到了巅峰。

    这一次拿到皇商,除了在乌启隆等人的操作巧妙,拿到了苏家的染布配方,另一个杀锏,便是有骆敏之的织工技术。

    拿下皇商后,作为乌家最受重用的管事,宫里下的灿金锦的订单,全由他在掌控和看顾。

    这天,骆敏之照例去做作坊转了一圈,去年刚收的徒弟凑过来汇报道:“师父,秦明楼那边仓库里的灿金锦,看起来似乎有些褪色”

    ()(e)  骆敏之微微愣了一下:“秦明楼那边?我记得那是第一批出来的,质量把握的恐怕不怎么好,嗯有多少?”

    徒弟道:“没多少,第一批最先弄出来的那些,都堆在角落里。”

    骆敏之点点头,想了想道:“角落里那应该是废布,嗯,最初的一批把控的不好,我和陈管事觉得不理想,顺就扔在那里了,角落里又潮湿,难免的嗯,明早我去看看。”

    距离争夺皇商已经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灿金锦都没出什么问题,他自然不会认为一些废弃的布掉色,就是布出了问题。

    如今,苏家甚至已经被他抛之脑后,如此平稳的局面,那里会出问题。

    不过,出于习惯,第二天他还是去仓库里看了看,掉色的是刚刚得到染方弄出来的第一批,他拿去实验织造方法,有些不满意就扔掉了。

    废布嘛,堆放在角落里,有些潮湿脏乱在所难免。

    如今,还有一个月,宫里订的第一批的二百二十匹灿金锦就要交货。

    虽然量,这算是乌家的招牌,骆敏之精力都花费在织造技术和花纹图案上,一些不太美观的地方,还在不断地进行改良和筛选,争取拿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成品。

    眨眼又是五六天过去,这天徒弟再次来汇报:“褪色的布,又多了。”

    骆敏之有些不好的预感,问道:“都是哪些布褪色?”

    徒弟道:“都是第一批,除了角落里的,其他的也陆陆续续开始褪色。”

    骆敏之心中一沉,脸上没表现出来:“随我去看看。”

    来到仓库,扔在角落里的那一批,褪色更严重了,已经不像是明黄色。

    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来到一排架子前,这是第一批保管比较好的,他打开盒子看了看,心里更凉了。盒子里的布匹也明显褪色了。

    他继续打开其他盒子,三分之一的布都有褪色的迹象,他记得这些布是第一批染的最早的。

    骆敏之心中惊疑万分,猜不到什么原因。难道是配方的问题?不可能,这是苏家研究几年才研究出来的,皇商大会那天,苏家带去的也是这种颜色的布,他们不可能拿有问题的布,去竞争皇商,这是戏耍皇室。

    既然不是配方的问题,难道乌家拿倒的配方有问题?这也不太可能,骆敏之也了解一点内幕,这次为了窃取配方,乌家在苏家不止一个内鬼,多个内鬼窃出来的都是用一个配方,据苏家制作样品的工坊用的也是这个配方。

    那么,问题出在哪?

    骆敏之想了一会,看了看里的布,自我安慰道:“或许,因为这是配方染制出来的第一批布,流程不太熟练了,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导致褪色的。”

    随后嘱咐徒弟,第一批布有些问题,别拿出来给外人看,也别声张,过几天再看看情况。

    又过了几天,徒弟慌慌张张的过来汇报,第一批布大半已经褪色,第二批布也有褪色的迹象了。

    骆敏之脑子一懵,连忙跟着徒弟去仓库里查看,拆开一个盒子,果然布已经褪色了,又拆开一个盒子,同样褪色了。

    骆敏之吼道:“拆开,全拆开”

    随着盒子被拆开,第一批布大部分都已经褪色了,第二批布也有褪色的迹象。

    骆敏之呆呆的愣在那里,神情凝重,一只在抖动着,直勾勾地望着打开的布匹,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徒弟叫了他一声,骆敏之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句:“快去叫东家,叫东家”

    这种事,数月前曾在苏家发生过一一次,苏檀儿也曾面对褪色的布暗自垂泪,如同被复制一般的,同样的场景又开始在这里被重现。

    而不远处的乌家织坊,织工们仍在热火朝天的干着,一匹一匹明黄色的新布被染了出来

    此时,距离第一批货交割只剩二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