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落在病房里等了一会儿，江濯月才回来。

    江濯月一进门，就掩去了眸中的情绪，柔下神色温声问道：“饿了吗？”

    闭落含笑摇了摇头。

    江濯月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挑了一个颜色鲜艳的苹果，低下头专注地削起了果皮。

    苹果在修长的指尖灵活的翻转，就好似在主动脱衣服一般，鲜艳的果皮整整齐齐地从苹果外表上滑落，连成一线，堆叠在桌面上。

    闭落默默望着江濯月的侧脸，过了一会儿，他微启唇瓣，轻声道：“江濯月，我……都想起来了。”

    江濯月指尖微颤，果皮瞬间从刀尖断开，无声地落在地上。

    闭落的眼神无意识追随着断落的果皮，最后定格在地板上被湿的一块地方。

    空气莫名安静了下来，流动着压抑的氛围。

    江濯月捏紧手中的刀把，纤细的指节微微有些发白，此刻，心底的念头纷纷杂杂，让人理不清头绪。

    那瞬间脑海里各种纷乱的情绪搅和地江濯月心神大乱，让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半晌，江濯月才抬起头，不动声色地问道：“想起什么了？”

    闭落回望向他：“我忘记的事，我的家人，我的朋友，还有……我的过去，我都想起来了。”

    这原本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他应该和朋友分享这样的喜悦，可是话一出口，却莫名带上了一丝惆怅。

    江濯月一时间没有话，因为他突然发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自己竟然一丝高兴的情绪都没有。

    不过他掩饰得很好，除了那有些苍白的脸色以外，完全看不出异样。

    江濯月脸上的神色似乎是惊讶，又似乎是别的，闭落有些看不懂。

    江濯月仿佛才从惊讶中回过神，他看向闭落，语气中似乎也含上了点喜悦：“真的吗？恭喜你。”

    闭落抿了抿唇，是一个很浅的笑，他有些戏谑地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时候曾经养过的一只白狗吗？还会陪你话的那个？”

    江濯月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时候……”

    紧接着，他仿佛意识到什么：“难道……”

    闭落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好笑，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没错。其实那就是我。”

    “你是糯糯？”江濯月双眼微睁，似乎很不可置信。

    “嗯，糯糯和落落你不觉得很像吗？”闭落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取笑道：“因为时候的我觉得这俩发音差不多，所以才允许你这么叫的，不然你把我当成狗还随便给我乱取名字，我才不会搭理你。”

    听到闭落的话，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江濯月的心底却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难怪当初在见到闭落的第一眼时，他就觉得很熟悉，其实现在仔细想想，无论是眼神还是一些习惯，闭落和糯糯是真的很像。

    “起来，时候你把我认成狗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闭落佯装生气地道。

    “可是那个时候你的圆圆的一团，看起来真的就像只奶狗。”江濯月试着为自己辩解。

    “那是麒麟，是麒麟！头上有角的。”

    闭落简直气笑了，他头上可是顶着角的，什么狗会长角啊，虽然他时候头上的角得看不见，但也是有的！

    不过恢复记忆后闭落也舒了口气，他真的曾经一度怀疑过自己是头牛妖……

    江濯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附和道：“可能是我时候眼神不好，你不要见怪。”

    回想起过去，闭落也觉得很好笑。

    时候的自己脾气真的挺好，被认错了居然也没有生气。

    想起这个，他摸了摸头发有些庆幸地道：“幸好你消了我剪头发的念头。”

    他辛辛苦苦养出来的油光水滑的鬃毛，差点就被自己剪了，要不是江濯月阻止，他真的差一点就要被自己整成“癞皮”了。

    江濯月望着少年乌瀑般垂落在身后的长发，心里有一丝隐秘的高兴。

    他喜欢少年青丝披散的样子。

    “原来那么久以前你就陪着我了。”江濯月浓长的羽睫微颤，白皙如玉的手试探性地握住了闭落垂放在床沿的指尖。

    直到确认对方并不抗拒后，才微微放松了些力道。

    “嗯。这也算是一种特殊的缘分吧？居然每次都能被你捡回去。”闭落笑得颇为无奈，看来他跟这个世界也挺有缘，每次都掉到这个世界。

    “可是我却没有保护好你。”江濯月将自己微凉的脸贴上闭落温热的手心，“那个时候，我一直认为是自己的无能害死了你。”

    “我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家，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去求父亲派人回那个地方找你，可是最后只找到了一辆烧毁的车子和死去的司机。”

    “警察的调查结果是车辆自燃烧死了司机，可是我知道不是，我和别人我当时也在车上，可是所有人都不信。”

    当初司机特意避开了周围人和监控带走了江濯月，烧毁的车辆销毁了一切证据，所以没有什么能证明他当天在车上。

    更何况事发地距离江家很远，一个8岁的孩子不可能独自从烧毁的车中逃出来，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家。

    “应该是我阿娘送你回去的，还抹去了你留下的痕迹。”毕竟他们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的人太难解释了。

    “那个时候走的太急了，没有和你告别，真是太对不起了。”闭落歉意地道。

    当时他回去以后，也因为分别而感到失落，然而两个世界的壁垒是无法轻易破的，所以最后，他虽然遗憾，但还是渐渐把这段记忆掩埋在了记忆深处。

    “没关系的。”江濯月清透的瞳眸专注而温柔，“只要糯糯还活着，我就已经满足了。”

    他的脸一直贴在闭落温热的掌心，眨眼时浓密的睫羽时不时扫过指腹，闭落甚至能感受到他话时身体微微的振动。

    闭落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眸避开了江濯月的视线，他转头注视着窗外蔚蓝的天空，眼神有些悠远。

    “这样不告而别的事我以后不会再做了……”闭落望着窗外突然道。

    这话的语气里莫名带上了一些诀别的意味，江濯月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缓缓直起身子看向病床上的人，嘴角勉强勾起一个笑，问道：“你，想什么？”

    闭落回过神，认真地看着江濯月，神色端肃：“江濯月，我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