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就在这样煎熬的日子里一晃而过，时光流转，即使再不舍，高考的结束也意味着所有高三生的高中生涯彻底落幕了。

    六月中旬，黎阳在大礼堂为高三学生举办了毕业典礼。江濯月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致辞，同时还作为学生会前任主席陪同校长颁发优秀毕业生的证书。

    沐杨的名字排在其中第八个，坐在底下眼巴巴等着，还有些紧张。闭落的名字在他前面，反而一点感觉也没有。

    闭落瞧着沐杨眉头紧锁的样子，问道：“你很紧张？”

    沐杨闻言，精神一振，否认道：“没有啊……你哪里看出我紧张了？”

    闭落闻言点了点头，嘴角弯了弯，也没拆穿他。

    沐杨看着闭落嘴角的笑意，眼神晃了晃，他移开目光，没话找话地问道：“你名字还在我前面，马上要轮到你了，你不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他们又不会把你吃了。”闭落有些好笑。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有人群恐惧症！”沐杨一本正经地胡八道。

    台上，校长依次为上台的学生拨穗，颁发证书，这也意味着他们的高中生涯彻底结束了。然而最令他们开心的事莫过于和校长合影时镜头里还能带上江濯月。

    礼堂里回荡着江濯月清清冷冷的声音，他用十分公式化的语气念着名单上的名字，然而被他念到名字的学生神色依然带着高兴，这还是在一个学校三年，第一次从对方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

    换算一下，自己也曾被江美人呼唤过，这辈子值了。

    当要念到下一个人的时候，江濯月的眼神顿了顿，紧接着神色如常地抬起头，低声念出了那个在唇齿间滚过百遍的名字。

    明明是和之前差不多的语气，旁人却莫名从中听出了一丝缠绵的意味。

    闭落自己倒没有品出其中有什么差别，毕竟江濯月一直是这么叫他的，可是底下的学生们却纷纷炸开了锅。

    三班的学生应该是最淡定的了，毕竟已经习惯了，但是那些只能从论坛了解到江濯月消息的学生就不淡定了，甚至还有一部分人始终不肯相信“双校花”cp。

    “是我的错觉吗？我为什么觉得会长念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变温柔了？”

    “我也这么觉得？！”

    “台上那位真的是我们的高岭之花吗？他平时话的语气不是都冰冰冷冷的吗？居然也会这么温柔的叫一个人的名字吗！！”

    “awsl，如果江少用这么温柔的叫我的名字，我立刻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他的视线居然一直黏在闭落的身上，就这么几步路，都舍不得移开视线！简直跟朵向日葵一样，呜呜呜……”

    “天呐，江濯月看着闭落的眼神仿佛在发光！”

    “原来江大美人谈恋爱后这么黏人吗？来黏我吧，呜呜呜，我是双面胶，你想怎么黏怎么黏，想黏哪边黏哪边……”

    “对象长成闭落那个样子，谁会舍得移开视线啊，换我也恨不得天天贴在他身上。”

    “你们在想peach！闭落能看上你？”

    “闭落好好看，那马尾一揺一摇的，晃的我的心都酥了……”

    “闭月cp大旗不倒，双校花是最配的！”

    “……”

    “……”

    闭落沐浴着全体师生的目光一脸平静地走上了主席台，他知道，江濯月的目光也一直在跟着自己。

    江濯月没有像之前那样把手里的优秀毕业生“荣誉证书”递给校长，而是自己亲手拿着送到了闭落手里。

    闭落望着眼前含笑看向自己的江濯月，眼中闪过了一丝恶作剧的光芒，在接过证书的时候，忽而用纤长的食指轻轻挠了下江濯月的掌心。

    这个动作很细微，手上又有证书的遮掩，即使距离最近的校长都没有发现。

    这样隐秘的动作，是属于二人的心照不宣。

    江濯月手掌颤了颤，感觉被挠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然而面上却神色不变地收回手。

    身后，校长非常自觉地将闭落的毕业证也递给了他。

    江濯月转身接过，目光灼灼地盯着闭落，缓缓伸手将毕业证书递了过去。

    闭落冲着他眨了眨眼，内心有了预感。果不其然，江濯月借着证书的遮掩，覆住了闭落的手，微凉的指尖捏了捏他刚刚挠过自己的食指。

    闭落强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琥珀色的眼湖中波光粼粼，漂亮的眸子中立刻缀满了繁星。

    他动作自然地接过证书，礼貌地冲江濯月点了点头，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目视前方，和校长以及江濯月合了张影就神色淡然地走下了主席台。

    沐杨在下面戳了戳闭落的胳膊，声问道：“上去后紧不紧张？”

    闭落摇了摇头，唇角翘了翘：“不紧张，挺好玩的。”

    沐杨简直快对闭落嘴里的“玩”字产生应激反应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红了红，把头转了回去。

    *

    典礼结束后，江濯月被学生会的人叫走了，闭落在行政楼底下的花坛边坐着等他。

    耳边突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闭落侧过头就对上了韩书言的视线。

    韩书言斯文俊逸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衬得浑身的书卷气越发浓厚了。

    今天的他脸上没有了往常面具般谦和有礼的笑容，显得有些冷漠，却反而显出了几分真实。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闭落，没有主动开口。

    闭落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话，歪了歪头，突然冲他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美得恣意张扬。

    韩书言看着眼前容色惊人的少年，静默了会儿，启唇道：“对不起。”

    “你为哪件事跟我道歉？”闭落听罢，挑了挑眉问道。

    “所有的。无论是校运会暗示周威针对你还是之后让他和周斐利用沐杨引你去‘荧惑’。”韩书言神色淡淡，明明是在坦白自己曾经的‘恶行’，却仿佛的是无关紧要的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都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吧？你这个道歉来的还挺及时啊。”闭落似笑非笑地量着韩书言，完全不和他计较，“不过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

    韩书言还以为闭落会为难他，没想到对方话锋一转却是接受了这个道歉。

    闭落见他依旧站在原地不走，有些不解地问道：“还有事？”

    韩书言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那韩家的事……”

    闭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就韩书言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突然跑来认错。

    “我不懂你的意思。”

    “韩家一直在被针对，既然你接受了我的道歉，那你可以让江濯月收手吗？”韩书言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闭落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神色很是无辜：“我从没有让江濯月为难过韩家，所以这件事找我没用，你应该去对江濯月。”

    韩书言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强调道：“可是，他是为了你出气！”

    闭落抬起头直视着他，语气凉凉地问道：“所以呢？你出手针对我，我不仅要大方的原谅你，还要去为你求情吗？”

    他其实并不在乎韩书言道不道歉，只不过既然对方来了，自己也从没在意过这些事，于是就顺水推舟接受了他的歉意让事情过去。

    但明显对方并不领情。

    韩书言眸色沉了沉，压抑着情绪问道：“你想怎么样？”

    闭落皱了皱眉，他觉得韩书言的逻辑很奇怪。

    他能感觉到，韩书言其实并不在乎自己接不接受他的道歉，对方今日之所以过来，也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只是因为他们这种人为了家族的利益什么都可以做，包括向情敌低头，也包括这个道歉。

    “不是我想怎么样。”闭落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他也懒得再掰扯这些，“既然你韩家在商场上被压了，那你就用商场上的手段去解决啊，不是都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吗？”

    “商场上的手段，韩少应该最擅长了，不是吗？你只要愿意付出点代价，这件事应该很好解决啊。”闭落笑着道。

    “……”韩书言被闭落的哑口无言，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他，转身走了。

    “他找你干什么？”沐杨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瘩里钻了出来，看着韩书言走远的背影疑惑地问道。

    “找我道歉的。”闭落笑吟吟地道。

    沐杨不屑地撇撇嘴：“事情都过去多久了，他才跑过来道歉，他可真有诚心。”

    “算了，不他了。闭落，我们去拍张照吧。”沐杨话锋一转，拉着闭落兴冲冲地道。

    闭落：“……”他今天拍照都要拍吐了。

    班上的同学几乎每个都来找他合影，就连平时严肃的林柏也抓着他拍了几张，江濯月更是强行拉着他在学校各个地方合影，还要拿回去做成相框挂在家里。

    这就算了，之后学校里各种各样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冒出来要求跟他合影，闭落觉得反正都要毕业了，就全部答应了。

    结果一轮下来差点给他累个半死！

    在这个过程中，他专门观察了下，学校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去找江濯月合影，江濯月在自己边上的时候，连找他合影的人都没了。

    闭落：江濯月有这么可怕吗……

    架不住沐杨一脸期待，无奈之下闭落只能被他拖走了。

    沐杨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单反，一路领着他去了学校各个标志性的地方合了影，最后拉着闭落去到了枫林。

    学校门口这一片日本红枫可以是黎阳最美也最有标志性的风景，此时，枫林的深处已经立好了一个三脚架，似乎是沐杨提前放在这里的。

    沐杨把单反安到了三脚架上，匆匆忙忙跑回闭落身边，揽着他的肩膀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咔擦”一声，闪光灯一闪，画面定格。

    闭落挥了挥手，转身回了行政楼。

    沐杨目送着他的身影离开，低头翻看着相机里的相片，眼神很温柔。

    漫天的红枫下，容貌昳丽的少年乖乖被身旁的人揽在怀里，漂亮的凤眼望着镜头，眉眼舒展开，笑的明媚又张扬。

    沐杨的神色几经变换，最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和闭落合完影了？”

    林柏从身后的路上走出，站在他身后问道。

    “嗯。”沐杨收起笑容，点了点头。

    林柏深深地看着他，轻声问道：“你不和他吗？”

    这话有些语焉不详，但是沐杨听懂了。

    他想起了当初在“荧惑”，自己的脸被人毫无尊严地压在地上，在他最无力的时候，那个少年带着光独自一人踹开了包厢的门闯了进来，轻易地就败了那些自己无论怎么反抗也都挣脱不了的人。

    那时的他狼狈不堪，滴滴答答的酒水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少年却温柔地捧着他的脸，问他有没有事……

    他永远望不了那一刻，少年掌心的温度。

    在那之后……闭落这个人就深植在了他心上。

    “不了。”做朋友就已经很好了。

    就让他们的感情永远停留在这个阶段，他希望自己永远都能以朋友的身份在少年的世界里占据一席之地。

    “走吧。回去了。”林柏淡淡道。

    沐杨声音里的落寞迅速消散，又恢复了元气满满的语调：“马上就好，等我一下。”

    一边着，一边收拾着地上的器材。

    林柏专注地看着身前忙碌的身影，目光淡然且安静。

    朋友吗……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他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