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缓缓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扑闪着，看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瞪大眼睛，防备地向后缩去，紧靠着墙。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洞穴里，为了选一个什么“少主”，她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就把她和其他同伴们关起来。只有一点食物和饮水，不够几个人食用，他们很快开始自相残杀起来，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最后都倒在血泊中。

    她总是一无所知，从就是，每天只能在黑乎乎的房间训练，和其他孩子一起，做的好的有奖励有饭吃，可以活下来；做不好的只能死。

    死亡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所有人都害怕这个东西。那一定是比棍棒、鞭子和铁拷还要可怕的东西。

    她有生存的本能，而似乎比其他孩子成长地快，最后在洞穴里，她掰断了最后一个和她抢食物的人的头颅，然后就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她那时只有双眼还能看见，但黏黏的血污总是从额头溜下来糊住眼睛。她努力分辨着眼前的光，好像听见了脚步声，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人。

    是来救她的？还是害她的？她只能下意识地伸出手。她想出去啊。

    接着自己的头部受到重击，很疼，她便晕了过去。

    ……

    女孩回想起最后那一击，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人把她带回来的。

    这里不同于她的魔界，光线很亮，从外面透进来洒在地上，甚至有些刺眼。

    向晚眠看女孩终于醒了，缩成一团和自己疏远的样子，就像自己要加害于她似的。明明是自己差点被她吓死。

    向晚眠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温柔善良一点，堆起笑意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警惕地看着她，双手握拳放于胸前，身子弓起微微前倾。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向晚眠对女孩的反应很无奈，往她那里靠了一点。

    女孩看着眼前这个人慢慢贴近自己，身后又是实的墙，无处可躲，只能睁着眼睛瞪着她。

    结果一双手抚上她的头，揉了揉头发，动作轻柔，像驯服一只龇牙咧嘴的动物。

    “还疼吗？”

    疼？疼是什么感觉？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疼不疼。他们都是，你还没死，你必须坚持，你必须活下去。

    女孩没有回答，想摇头，但看眼前人清澈的眼睛，最后点了点头。

    “魔族的人都是大坏蛋啊，连你这么可爱的美人都下得去手，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向晚眠啧了几声，看女孩一直没反应，问道，“你不会是哑巴？天道不公啊，一定是嫉妒你太好看——”

    女孩大概是觉得向晚眠话太多，终于开了口，“闻落。”

    “啊？”向晚眠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名字。

    “不是哑巴啊，声音也好听。”向晚眠摸了摸下巴，“别闷声不吭嘛，和姐姐讲讲你哪里来的，家在哪，我好送你回去。”

    闻落低下头，眼神黯淡无光，“不知道。”

    在向晚眠苦苦哀求和一系列逼问下，闻落好不容易挤出来几句话，但只能明：她真的一无所知。

    时候和一群孩子被关在一起？每天架，不架就要挨？被送到洞穴，让他们自生自灭？

    这什么惨无人道的事。向晚眠听得都呆了，只觉得这孩子实在太可怜，然而到最后也不知道闻落是从哪里来。

    也是，在那种环境活下来的人，不疯掉傻掉就算好的了。这么看来，闻落只是闷点，似乎也没有什么吧。

    向晚眠生在清冥宫，是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宫主，虽然宫主对她要求严了点，但对她来所谓吃苦，无非是关黑屋、不给吃饭、罚抄书之类。虽然也听过一些民生疾苦，但现在亲眼见到，才真正感到震惊。

    还有心抽的疼。

    向晚眠把闻落抱进怀里，哄道，“都过去了啊，这里没有人会害你了。”现在这样，她还怎么忍心赶走闻落啊。

    闻落比她矮上一点，头挨着向晚眠的胸前，感受到阵阵体香，这近距离的接触是从未有过的，温暖的体温既让她感受陌生的排斥感，又忍不住想多拥有一会。

    但是那些人，曾经和她过，那些让你留恋的东西，都是致命的。

    致命的，会置你于死地。

    闻落想到这，身体的痛感又一次缠绕上感官，她猛地推开向晚眠，想要离开更远一点。

    然后向晚眠一个不心，就被推下了床。

    “哎，你这——”向晚眠揉着脑袋，“你你这孩怎么这么暴力呢？”

    向晚眠正想教育一下闻落不要使用暴力，门被开了。

    于是向晚眠的父亲——宫主进来时，就看到他的女儿半躺在地上，一脸哀怨，而床上的人衣冠不整，一只手拎着衣角才能不让衣服滑落下来。

    “……”宫主自然没有想歪，表情严肃道，“你醒了。”

    闻落感受到这个人强大的气场，连忙从床上下来，站直身。

    向晚眠从地上爬起来，凑到宫主前声念叨，“我刚刚试探出她身份了。她好惨的一个孩子，从没爹没妈，被人贩子拐卖虐待……”

    啰嗦一大堆，只交代了一件事：好惨一孩子。

    宫主顿时心软，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那如果可以，便收来做徒吧。”宫主走上前，宽大的手掌覆盖上闻落的额头，很快神情复杂了起来。

    “不对……”宫主反复运用灵力，灌输到闻落体中，可始终有一层阻隔，完全容不了一点灵力。

    一个正常人，哪怕是凡人，都有一脉，只要开是有可能修仙的，只是吸收多少、能否运用的差别。可闻落竟然吸收不了一点灵力……那就是完全的废人！

    闻落的身体似乎是一潭死水，激不起一点波澜。

    宫主一声叹惋，“这孩子……只怕，是无法修炼的。”

    向晚眠从宫主脸色不对时开始，就明白了大概。

    但是赶闻落走的话，她又能去哪呢……

    “要不、要不，碧桂堂那里不是还缺人吗？之前一个厨子探亲去了一直没回来。”向晚眠急中生智，连忙道。

    碧桂堂是清冥宫的后厨。虽然有的仙人辟谷后不需要进食，可在清冥宫达到那种境界的，其实也只有宫主一人。其他弟子反而胃口比凡人都大，导致碧桂堂一直缺人手。

    宫主思索一番，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于是，闻落就这样被发去做厨子了。

    闻落呢，在床上躺了三天，又一直在吃各种灵丹妙药，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原本畏惧这陌生的环境，现在又害怕自己无处可去。

    所以，无论让她做什么，这些人似乎都没有伤害她的恶意，这让她感到安全。尤其是那个喜欢摸她的头的女人，虽然话很多有些烦，但似乎是个好人。

    闻落被向晚眠带到碧桂堂。这里其实是个很大的地方，有屋子用来烧柴煮饭，还有几个菜园子种着菜，包括后山很大一块都是它的区域，生长着高大的树木，日夜浇灌后，结出的果子便是仙果，对灵力修炼有很大帮助。

    向晚眠跟主厨的老嬷嬷叮嘱道，“这是新来的孩，你们带带她，让她勤快点多干点活。”

    老嬷嬷心里想着这不是塞了个麻烦吗，这细皮嫩肉的能干些什么，要是把宫主带来的人累到了，不准会被骂。嘴上却连道，“是、是。”

    向晚眠满意地在后厨间里逛了逛，她时候没少来这偷吃东西，这里的人认识她，也不敢上报宫主。只有一次，自己当时好像是在练什么功，几日不能进食，实在饿极了，怀里揣了几个馍馍，迎面正撞到宫主，被拎起来揍了一顿。

    向晚眠也拎着闻落的后领，将她拽到一个洗菜池，问：“会洗吗？”

    闻落看了看案台上满满几捧菜叶，又看看清水，“洗菜？”

    “嗯。”向晚眠有些期待的眼神。

    “不会。”

    闻落是真不会，没有接触过这些日常的琐碎事。她对烧饭做菜之类的印象，还停留在很早很早以前，自己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那个叫“妈妈”的年轻漂亮女子，忙前忙后的身影。

    后来某天，那个人再也消失不见，而她也一跃坠入了黑暗，为了“少主”这个名号，永无止境地训练。

    所以现在再看到这些烟火气的东西，闻落是怀念的，又是迷茫的。

    “就知道你不会，明明不是大富人家的孩子却比谁都娇贵。来看看你师姐的。”向晚眠着撸起袖子，将手伸进冰凉的池水中，将翠绿的菜叶上的泥土洗掉。

    “师姐？”

    “啊，忘了，”向晚眠停下手中动作，“你怎么称呼我呢，叫救命恩人就不必了，和其他弟子一样叫师姐就行。”

    “师姐。”闻落叫了几声，似乎在熟悉这个词，虽然向晚眠觉得她可能并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向晚眠洗了几下，也犯懒了，意识到自己今天来不是干活的，便又将闻落推到前面，“别光看着，学啊，自己试试。”

    闻落乖乖地洗了好几盆菜叶，等老嬷嬷过来一看，惊奇道，“哎，没看出来这孩子这么能干！胳膊腿的。”

    闻落是不知道累的，不一会儿熟练起来了，就把今天后厨的活包揽了一大半。向晚眠走后，她还想去干其他的。

    老嬷嬷，“你歇着吧，宫主不让你受累。”

    闻落站着发愣，“不用干活了？”

    “不用了，不用了，去玩儿吧。”

    闻落想了一会，问，“玩什么？”

    “你们年轻人玩什么我怎么知道，其他弟子掏鸟蛋、架、摘果子的都有，想玩什么玩什么去。”

    闻落还是不为所动。

    老嬷嬷看闻落估计是刚来清冥宫，对这里不熟，便叹气道，“要不你和我来学种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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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闻落:师姐教我洗菜、做饭、生火、砍柴，她对我真好。

    向晚眠:嗯，真乖。

    旁人: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