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落眼看那剑锋指向自己，慢慢逼近，感到周围空气的的流转波动。这一剑那个弟子是用了十足十的劲，也是过于莽撞了一剑下去只怕会将人至于死地。

    毕竟闻落这时候不过是个“废人”。

    周围几个弟子惊呼起来，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大哥要是把闻落杀死了，他们都要遭殃！

    剑锋落下去，突然像被什么弹开一样，掉落到十几米地外。

    弟子手被震地抽动，看清阻挡他的是另一把剑。

    顺着长剑看上去，向晚眠正冷冷的盯着他。

    弟子顿时冷汗淋淋。他们不是见到向晚眠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向晚眠现在是真的生气，怒道：“我前脚刚走你们就回来，是算准了我不在是吧？”

    “师姐，不是，你误会了，”弟子看看还在地上躺着的闻落，“我们只是想和师妹切磋一下技艺，没想到她这么……”弟子不知道该怎么下去了。

    “这么弱？当然了，她不过是个废人，这不是你们自己的吗。”

    向晚眠一直知道清冥宫鱼龙混杂的很，有的弟子是通过了选拔修炼，自以为天之骄子，到了清冥宫后遇到更有天赋的人，嫉妒心作祟，上看不起那些比自己强的人，下又鄙视一些天赋没那么好的人。就算是向晚眠自己，在清冥宫弟子这一辈算是修为最高，也明面暗地里都受到指指点点。

    像眼前这个弟子，之前就一直对自己颇有微词，但因为自己身份也不敢表现出来，所以如今只能对闻落下手。

    弟子看向晚眠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好，向晚眠毕竟无论实在修为还是地位上都压过他一筹，甚至如果被宫主知道了，自己可能会被赶走。

    弟子想到这就腿软，扑通一声想要跪下来。

    向晚眠用剑插在弟子两腿间，弟子只能又站直，不敢跪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要是你爹娘没教你，清冥宫也该教教你。快给我滚！”

    一群人仓皇逃走。

    闻落还在地上捂着腿，那里刚刚被踢过。

    向晚眠朝她伸出手，“疼吗？”

    闻落本来伸出手，又犹豫着缩回去。

    “怎么了？”

    闻落支支吾吾了一个字，“脏。”

    那双手本来是白皙如玉，现在手心沾满了泥，指甲缝里都溅了尘灰。

    “哎，脏什么，”向晚眠才不管，照样握住那双手，将她拉了起来，“你是不知道师姐之前上树掏鸟蛋、下河捉鱼的逍遥日子，被宫主拎起来的时候整个都是个泥人！”

    闻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师姐可真好玩，对她这么随和，一点架子都没有。

    闻落笑起来温温柔柔的，本来五官就内敛精致，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很甜。

    向晚眠有些看呆了。

    她只道闻落是那种冷美人，性子薄凉不愿多话，似乎和所有人只见都隔着一层冰，用敌意和自我保护和外界隔了一堵墙。

    原来她笑起来这么好看的。

    向晚眠还握着她的手顿时就有些慌乱起来，稍稍撇开手，又觉得是自己不对劲。

    她的师妹好看不应该吗？怎么了？

    向晚眠这么一想又无所谓了，顺带还掐了闻落的脸，本来就水嫩的脸蛋快要被掐出水来。

    然后闻落脸上就多了几道泥巴。

    “……”她忘了刚才握住闻落的手上沾了泥。

    算了算了。

    闻落没发现自己脸上沾了泥，心里想师姐怎么对她这么好呢，想到刚才的事眼神又晦暗下去，“师姐，我是永远无法修炼了吗……”

    她也想和师姐一起读书听课，一起练剑，和师姐肩并肩站着。不，即使跟着师姐身后也好啊。

    向晚眠只能安慰道，“我们不会赶你走的。”

    那就是默认了……闻落想。

    “天色晚了，早点回去睡吧。”向晚眠看闻落神情低落，生怕她多想。

    闻落默默点头。

    向晚眠知道闻落是很想修炼的，就算没有表现出来，那些弟子的话也一定伤了她。无论是为了留下来，还是不受人颜色，都需要有足够的实力。

    但她没想到，闻落会偷偷跑来看他们训练。

    修仙者多用剑，而剑法、剑术的好坏，在同等级修仙者的战斗中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清冥宫的弟子都有剑法课。

    某日向晚眠带着一些弟子，在一处练功场练剑，练功场在一个大院子内，三面环墙。

    她是首席弟子，掌握这些剑法比其他人都熟稔地多，经常带一些弟子训练、切磋剑法。

    当时向晚眠正教他们课上讲过的剑法，有些晦涩难懂，师尊只教了几遍就让他们自己练，一些领悟能力高的一遍就会，但苦了那些平常人。这套剑法对向晚眠来是再熟悉不过，因为早年和宫主学的时候，她就因为偷懒而罚饿了三天。

    一个弟子没她偷懒，但怎么也学不会，要么是口诀念错，要么是剑法划错，总之错误百出。

    向晚眠正气恼着，但也不能骂人，只能憋着火，顺脚踢了个石子，石子一跃飞到墙头，紧接着墙外砰咚一声巨响，就像什么东西掉下来一样。

    砸到鸟了？没什么鸟掉下来会声音这么大。

    砸到人了？谁没事干会爬墙上。

    向晚眠出去一看，还真有没事干的人，是她刚认的师妹。

    闻落在地上歪着脑袋揉着头，刚刚那块石子很明显地砸出了一个包。看到有人出来，拔腿就想跑，但走了两步看到是向晚眠，对方已经靠在墙边笑着看她，就知道跑不掉了，在原地站直，一副做错事的讨好模样。

    “你跟我来。”

    闻落很意外向晚眠竟然没有讲她，而是把她带进了练功场。

    她有些唯唯诺诺地跑着跟在向晚眠后面，低着头不敢看人。那些弟子都好奇的量来人，有的认出来是闻落便声嘀咕起来。

    “讲什么呢，有闲工夫不如好好练剑。”向晚眠瞪了他们一眼，立即没有人敢再多嘴。

    向晚眠拿了一把剑递到闻落面前，“接着。”

    “我？”闻落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可是我……”

    “哪来那么多可是，你跟着我学就好。”

    闻落握住那把有些沉重的剑，向晚眠特地留意着看她的手，正常弟子在第一次拿剑都会有些不习惯，但闻落的手却很稳，只是握剑姿势有些不对，一直在调整。

    她敢让闻落试剑，便是觉得她不是完完全全的“废人”。那天在菜园，闻落条件反射地对弟子的一击她的是看到的，那个反应速度与狠劲绝不是常人所有。闻落一定有底子。

    但是连剑都不会拿。她之前练的又是什么呢？

    向晚眠帮闻落调整了握剑姿势，站在她前面，示意她看自己的动作。

    一遍剑法下来，酣畅淋漓，其他弟子也少见向晚眠使出完整的剑法，都忘了闻落的存在，纷纷拍手叫好。

    “到你了。”

    闻落缓缓抬起剑，有些犹豫。

    “有没有灵力只是对剑的加持，照猫画虎还是能出来的。你既然偷看了我们练剑，就该学会了吧。”

    闻落闭上眼睛，似乎在调整气息，然后猛地睁开，手上剑也跟着迅速移动，手形变换，脚步急促，声声划破空气，即使没有灵力，也有一股凌厉气势。

    “好！”

    剑法完，闻落用尽了全身力气，喘着粗气，额前已大汗淋漓。

    向晚眠转身对其他弟子道，“看到没，别人没有灵力，跟着我做一遍都记住了，你们呢？”

    弟子们面色铁青。

    “你们好好练吧，下节课师尊就要检查成效了。”

    向晚眠带闻落回到眠阁，进了一间隔房，推开门就满面的尘土气息扑来。

    “咳咳……你先在外面。”

    向晚眠自己挤进去，之所以是挤，是因为地上杂乱地堆满了各种木屑、器物、箱子，还有破烂的书。

    闻落在不知道师姐在做什么，只能探着头朝里面张望去。

    向晚眠蹲在地上，从一堆杂物中翻出了一个盒子。

    那盒子雕着花纹显出古朴的气息，色调深暗。向晚眠捧着盒子走出来时，脸上已经沾了层灰。

    “开看看。”

    闻落心翼翼地开盒子，在黑色绸缎包裹下，露出银亮的尖端。

    一把短但锋利无比的匕首，刀身上倒映出她的脸。

    “师姐，这是……”

    “送你的。”向晚眠笑笑，“清冥宫没有那么死板，你要是能把这个练好，其他人不收，等师姐学成后也成了师尊，我收你。”

    “你有底子，但没有灵力的话剑对你来反而是负担，这个用于防身和近刺，会更适合你。”

    “偷偷告诉你，这是师姐以前从宫主那里扒来的，你用着没事，宫主早忘记了，他年龄大了也用不着这个。”

    “师姐之前也偷着练过，但是嘛，毕竟在宫主眼皮底下，怕他我不务正业，不好好练剑，所有你也算帮我了个心结了。”

    ……

    向晚眠的话一字一字在闻落心上，本来被淬炼得坚硬、敏感的地方渐渐柔软下来。

    她之前向往修炼，是为了留下来，留在清冥宫，为了有地可去而不流离于尘世。

    过往的经历告诉她，她想活下去，必须有利用的价值。

    现在突然有个人，对她好，告诉她我不求你什么。

    有个人处处为她着想，护着她敏感的心。

    有个人希望她修炼，只是希望她能成长为人，立于这浩荡的天地间。

    她在黑暗的泥沼中挣扎了很多年，无数双虎狼般的眼睛监视着，每当她努力地想要爬上岸，总有一双双手再将她无情地推下去。

    后来她累了，倦了。无论她怎样努力，换来的都是鞭与惩罚。

    只因为她的身份。“她是被选中的。”“她是幸运的。”

    这就是幸运吗

    直至某天一束光照进来，很很细，但足以让她看清外面的世界，看清未来。

    闻落半身跪下，清亮的眼眸直直盯着身前那个人。

    她的师姐，温柔而强大，是在这世上，仅存的对自己好的人。

    “闻落谢过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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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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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白夜行》

    **

    剧场:

    闻落偷看练剑。

    向晚眠:好孩子，有志气。

    闻落偷听上课。

    向晚眠:好孩子，爱学习。

    闻落偷看洗澡。

    向晚眠: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