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五十三——

    “你以为一样的脸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吗？”

    七点五十五——

    “你的所有都是建立在‘你是你’的基础上, 可如果你不是呢？”

    七点五十九——

    “我再给你十分钟。”

    通讯仪亮个不停，苏舒看着连续四条意有所指却又含糊其词的话，心里的念头转得飞快。

    苏舒自然知道自己是谁, 可是这个匿名的发件人......

    苏舒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

    因为这幅躯壳变了的是灵魂——

    而不论是哪个时代, 都没有办法检测出灵魂的真假。

    至于这个匿名的发件人是谁......

    苏舒隐约有了猜测。

    她指尖轻点, 在通讯以上飞快的输入一句话——

    “你是谁？”

    那边回得很快——

    “你来了，就知道我是谁了。”

    苏舒看着匿名者的回复, 忖度着这人究竟是几个意思——

    这人光明磊落吧, 他确实是藏头露尾的。

    可是这人藏头露尾畏畏缩缩, 看这字里行间的意思，这人又是算等见了面之后和她摊牌。

    苏舒觉得除非这个时代还有那种真才实学抓鬼的, 不然怎么也不可能抓出她的把柄。

    但是......

    苏舒把通讯仪收好, 穿上长外套, 又从随身的包里里摸出一把精巧的匕首——

    这是上次和晏初分开后，苏舒从包里找到的。

    大概是晏初悄悄给她的。

    匕首锋利而精致, 乍一看像是个装饰品, 但设计精巧，若非掌握了极高的使用技巧，这把匕首不会轻易的搞出人命。

    晏初是知道苏舒会玩儿匕首的, 所以才特意为她准备了这么一把东西。

    苏舒把匕首揣进外套口袋里，和在客厅里聊天的三位室友了个招呼以后，出门了。

    看着被苏舒关上的门，三位室友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疑惑：“苏苏这是去干嘛？”

    二猜测：“这么晚了, 难道是和晏初学长出去约会？”

    三摇头：“你看她冷模冷样笑里藏刀的架势，我觉得像是去砍人。”

    三人面面相觑, 最后异口同声面露惊恐——

    “难道是晏初大神做了什么对不起苏苏的事情，现在苏苏去砍人了？！”

    ************************

    学校留校的学生本就不多, 现在这个点儿外出就更没什么人了。

    苏舒也懒得走宿舍的大门——

    虽然苏舒准备去见匿名者，但也并不想让那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所以她干脆找了个距离观雪亭最近的围墙，跑几步助力之后，直接翻了过去。

    翻出外墙，苏舒拍拍手上沾上的灰，刚松了一口气，心头便浮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是晏初。

    苏舒：“......”

    她好像忘记跟晏初商量这件事了？

    苏舒挠头，想了想还是决定补救下——

    商量不了，她通知一下晏初也是好的。

    所以她还是给晏初发了个简短的信息——

    “有个匿名的找我麻烦，我现在去观雪亭找回来。”

    时间、人物、地点和事件都有了，苏舒觉得自己也算是尽到了女朋友的义务。

    但是消息刚发送出去，苏舒又想起了那天在湖边自己哄晏初的样子。

    鬼使神差的，苏舒又加了一句话——

    “如果阿晏你有空的话，可以半个时以后来接我。”

    匿名者把她约在学校观雪亭——

    那人应该也想到了，观雪亭并不偏僻，且周围都是学校安装好的监控，所以那人大概率是不会对苏舒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

    苏舒甚至怀疑，那人把地点约在观雪亭，甚至是害怕她做点什么。

    所以苏舒向晏初通知完毕后，就毫无心理负担的往约定的地点去了。

    然而接到苏舒消息的晏初：“......”

    楚明悟心翼翼的看着自己黑了脸的大哥——

    他发现，自从他大哥和姐姐在一起后，黑脸的频率比他电脑黑屏的频率还高了不少。

    楚明悟本来是来跟晏初报备他姐姐让他查匿名号码的事情的，没想到刚报备完，他大哥笑着姐姐给他发消息了——

    他原本还以为是姐姐跟他大哥商量这个事情。

    现在看起来......

    姐姐八成是自己去搞事情了。

    楚明悟求生欲极强：“大哥你冷静点，姐姐做事有分寸的！”

    晏初面无表情的抬头：“是啊，你姐姐甚至算好了结束时间好让我去接她。”

    楚明悟：“......”

    他尽量从好的地方去安慰他大哥：“这么一想，大哥你还能看到个结局不是？”

    总比以前姐姐搞事情从来不的好叭？

    晏初给楚明悟的清奇的角度给气乐了：“所以我的待遇还算是提高了？？”

    楚明悟在找死的边缘反复横跳后，还是没忍吭了声：“难道不是吗？”

    晏初：“......”

    **************************

    学校没什么人，一路上的路灯也开得不如往常多，但总体还是亮堂的。

    苏舒到观雪亭的时候时候，亭子里没有人。

    她往四周看了一圈儿，静悄悄的。

    苏舒也不着急，看了眼时间，大大方方的在观雪亭的坐了下来。

    反正半时后，晏初就会过来接她，她就当提前来这里等晏初就是了。

    但到底枯坐着有些无聊，苏舒干脆闭上了眼睛，脑袋靠在亭子的柱子上，假寐起来。

    ——倒是一副完全自在随心的模样。

    亭子外面响起来刻意加重的脚步声。

    苏舒听见了，但是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从匿名者接二连三给她发消息就可以看出来，先沉不住气的，绝对不是她。

    果然，那脚步声在距离苏舒大概还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匿名者先开了口，语气嘲讽：“你还真是沉的住气。”

    这声音耳熟，苏舒忍不住挑起了眉头——

    果然是唐振宇。

    苏舒慢慢睁开眼：“有话就。”

    有屁快放。

    唐振宇的目光紧紧落在苏舒脸上，他的语气有种不出来的情绪在里面——

    但他也懒得和苏舒绕弯子了，他直接问道：“你究竟是谁？”

    苏舒面无表情——

    实际上她在唐振宇面前也一直没什么表情：“是你爸爸。”

    唐振宇：“......”

    他猛地上前，三步并作两步：“你少在我面前扯这些！你根本不是苏舒！”

    苏舒：“哦。你开心就好。”

    唐振宇盯着她，目光像是要把她凿穿：“我和苏舒高中开始就认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一个人就算要改变，那也是有迹可循的。”

    “我查过苏舒以前的事情，她从到大循规蹈矩，从来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

    ——如果非要出格，那她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对他的爱慕和奢求！

    “可是你呢？”

    “你莫名其妙的身手、你那些奇怪的菜谱、还有你的字迹......”

    “你以为你能瞒多久？！”

    苏舒歪头：“唐先生，人之所以为人还能站在食物链的顶端，那是因为会学会变。”

    唐振宇冷笑：“你拐着弯儿的骂我不会变不是人是吗？”

    苏舒觉得唐振宇误解她了：“我没有拐着弯儿。”

    就是明着骂的。

    “我懒得和你耍嘴皮子。”唐振宇嗤笑，他问苏舒，“你知道我和苏舒是怎么相识的吗？”

    苏舒干脆道：“不记得。”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原主的记忆她本身就接收的断断续续，在第一次在图书馆外见唐振宇的之前，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这号人。

    但苏舒话的语气微妙，可以理解为她不记得、也可以理解为她否认自己记得。

    唐振宇理解为了第一种——

    “你当然不记得了。”

    “因为我第一次见苏舒，她正在被人欺负。”

    高中时期的苏舒成绩好、长得也好，但性格却是孤僻的。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不会受欢迎——

    他们的高中很好，不止是高中的学习成绩、还有那些学生的家世。

    苏舒那样的人，自然会被一些不那么友好的学生盯上。

    唐振宇第一次见到苏舒，她就正好被他们班一男一女两个混混，堵在学校的花园。

    男混混好歹自忖男女有别没动手，女混混的手指把苏舒的头戳得快埋进了地里——

    唐振宇的眼神在半暗的灯光下亮得吓人：“不要告诉我，你当时的样子，只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

    苏舒是能把他吊起来的人——

    他从就学武术，自然知道苏舒的身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起来的。

    唐振宇道：“还有你的字迹。”

    “是，你考试的试卷上的字体好像和大一上学期没什么区别，但是你可能不知道......”

    “苏舒在写东西的时候，写捺都会写成反点或者长点——”

    “这是我的书写习惯，她当初和我一起复习的参加联考的时候，从我这里学过去的。”

    “我是对不起苏舒，但同时我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所以，我要是你......”唐振宇看着苏舒的眼神萃上了毒，“我就乖乖的，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你不要跟我什么最爱我的人已经消失了。”

    ——我只要你把我的那个苏舒，还回来。

    苏舒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都没变，她问唐振宇：“所以在唐先生眼里，我是什么？”

    “抢人身体的孤魂野鬼？”苏舒勾起嘴角，“还是深山老林里成精的鬼魅？”

    苏舒很难得能在他面前露出这样勾人的表情——

    唐振宇一愣神。

    帝国大学的花草多，在这样的夜色下......

    苏舒真的像是勾魂摄魄的妖怪。

    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苏舒嗤笑一声：“唐先生。”

    唐振宇：“你想做什么？”

    苏舒微笑：“请你跟我念。”

    唐振宇立马警觉：“念什么，咒语吗？！”

    苏舒微笑：“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唐振宇：“......”

    “你耍我？！”

    苏舒继续微笑：“不，我只是想告诉你，9012年了就不要搞那些封建迷信来害人了。”

    她站起身来，朝唐振宇走了两步——

    苏舒的脸上在笑，但是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承认自己的失败很难吗？”

    “谁告诉你喜欢过一个人渣就要永远守在人渣身边的？”

    两人挨得极近，苏舒的声音就像落在他的耳边一般。

    唐振宇却像是铁了心：“你不是她。”

    “是她不是她，这重要吗？”苏舒反问。

    唐振宇还没来得及回答，苏舒接着往下问：“是她的话，你敢甩了慕卿和她在一起吗？”

    唐振宇眼里酝酿起风暴——

    “不是她的话......”

    苏舒拉长了声音，把口袋里的匕首脱了鞘，匕柄朝他匕尖向己：“我如果不是她的话，你敢对我动手吗？”

    唐振宇眼中的风暴像凝固了一般。

    苏舒还是笑：“你不是我是妖精吗？那你要不要试试，一刀捅过来我会不会变成鬼？”

    苏舒的匕首往前递了递。

    唐振宇下意识往后一退。

    苏舒歪头：“怎么？不敢了？”

    “既然你不敢，那现在是不是应该换我了？”苏舒指尖一动，匕首转了个弯儿——

    唐振宇连着往后退了七八步，但是苏舒比他更快！

    她身体前倾，一个肘击，唐振宇被她推得跌坐在椅子上——

    苏舒的匕首尖正对着他的心脏。

    她手腕一挑，唐振宇的制服外套和里面的衬衣，被苏舒划破——

    冰冷的匕首尖尖贴上了唐振宇的心口。

    冒着凉气的匕首让唐振宇瞳孔猛地一缩：“你要做什么！”

    苏舒笑嘻嘻的：“唐先生这么喜欢我，大晚上的约过我过来这里，我不给唐先生留个纪念怎么对得起您的这番心思？”

    唐振宇一怒，他身体微微往前——

    然而苏舒却像没看见一样，匕首分毫不动——

    匕尖嵌入了他心口的皮肤。

    唐振宇猛地一顿：“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苏舒歪头，脸上的表情称得上天真无邪，“不是唐先生你想做什么吗？”、

    她手下微微用力，匕尖的血珠一点一点的——

    “你，你这么喜欢苏舒，我是在你心口刻个‘苏’字好还是刻个‘舒’字好？”

    唐振宇脸上冒出冷汗：“你不要乱来！”

    刻字在胸口，这算什么？！

    苏舒还是笑——

    要没种，唐振宇还真是她穿书过来遇见的第一人。

    她当然不会真的刻字——

    那多糟蹋她的名字？

    “阿舒，过来。”

    晏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苏舒撇了撇嘴。

    她收回匕首，也不管上面还有血，慢腾腾的朝晏初那边走去：“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晏初像是没看见她之前的动作一样，看着苏舒回得温柔：“你不是半个时？”

    他到这里，刚刚半时。

    苏舒“啊”了一声，把带血的匕首给他：“碰了脏东西。”

    晏初觑了一眼，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把匕首包了起来：“回去销毁。”

    他倒是想直接扔掉，但是这匕首是他特制的，不能乱扔。

    苏舒有点心疼：“多可惜。”

    这匕首其实还挺好用。

    晏初顺着她：“那就留着，我让楚明悟消毒。”

    苏舒这才笑了起来。

    唐振宇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前面的两人，觉得刺眼——

    他站起身来，对着晏初道：“晏初，你知道你对面的是什么人吗？”

    晏初这才像是才看见这个人一样，他目光的淡淡：“阿舒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我的人，就不劳唐先生费心了。”

    唐振宇惊疑。

    他有些拿不准晏初是什么意思。

    晏初却低头，他问苏舒：“现在回去了？”

    苏舒“嗯”了一声。

    她本以为今天晚上唐振宇要憋什么大招，但是没想到唐振宇还是那么怂。

    不过......

    既然唐振宇都能看出苏舒的不同，那晏初......

    苏舒看着晏初的目光闪了闪。

    晏初迎着她的审视，不闪不避。

    苏舒笑了。

    她对晏初道：“回去吧。现在还能吃个宵夜。”

    晏初拉着苏舒：“走吧。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唐振宇看着两人，忍不住吼道：“你们这样，不怕报应吗？”

    苏舒跟在晏初身侧往回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拉住晏初的手，然后回头冲还在原地的唐振宇道：“唐先生，你要是还这样疑神疑鬼的，我建议您背诵并默写二十四字真言。”

    不定能先把自己的病，给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