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三岁之前, 阿娘的床榻还是我时常滚的地方,有时候晚上我不睡觉,你还轻轻拍我的屁股,吓唬我不睡觉会被坏人抓走。”
“如今我不再害怕有坏人来, 你却睡了数年, 孩儿还想听你吓唬我的声音, 还想同你一起躲猫猫。”
“阿娘你听见了吗?”
谢珵几近哽咽, 泣不成声。
许久, 谢珵擦干泪水, 声道:“阿娘, 孩儿不知该如何救你,这些年孩儿浪迹风月之地,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不学无数的纨绔,却从没人知道我是为了找到当年的香料。”
谢珵默了默, 继续道:“不过孩儿在教坊司遇到一个会调香的姑娘,改天带来给您瞧瞧。”
这次, 谢珵着着又笑了,又同长公主了好些和时锦瑶有关的事情, 夜深人静后, 谢珵靠在床头眯了一会儿, 直到鸡鸣时分,他看了眼墙角残存的香料,给长公主掖好被角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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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红漆柱子上盹的昌辰,听见屋门声响, 倏然醒来。
见谢珵走出屋子, 忙上前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大致了一遍, 谢珵闻言神情大变, 言语中带着鲜有的慌张:“你怎么现在才?”
昌辰挠头,“昨晚十五,主子不让人扰。”
谢珵动了动唇角,不知该什么,拂袖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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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珵命昌辰和广飞各自带人在城中查找一番,二人皆没有结果,后谢珵又让二人去城外找,自己则去了城西别苑。
别苑内,秋月颤巍巍地将那晚看见的事情了一遍,最后还补充道:“奴婢、奴婢还瞧见狸也跑出去了。”
谢珵闻言眸光微动,言语急促道:“那畜生呢?”
秋月怯生生摇头。
正着,那只红狐就从墙上跳下来,见着谢珵又飞快地跑来,一向害怕谢珵的东西这次竟罕见地咬着谢珵的衣角不松口。
谢珵跟着狐狸拉扯的方向走出院子,一出门就解开马车上的马匹翻身而上,一路跟着狐狸出了城。
城门下值守的司以然看着谢珵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身旁的林非却不满道:“谢世子总是毛毛躁躁,听闻一路上伤了好些百姓。”
“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吧。”司以然淡淡着。
林非声嘟囔一句,“他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还能有什么急事啊。”
林非只是随口抱怨一句,也是为他家主子道不平,司以然闻声却倏然眸光微动,想起前日宋奕找他时旁敲侧击的将谢珵的事情探了一番,如今谢珵这般着急,定然跟宋奕脱不了关系。
“带一队人马,紧急出城,就城外有贼人。”
罢,司以然牵来马匹翻身而上,紧跟着谢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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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珵跟着狐狸跑到距离城外十里地的悬崖边,狐狸倏然转身朝着谢珵摇尾巴,谢珵勒马而下。
他看着四周,并未见到时锦瑶的身影,狐狸又往前跑了两步,爪子拍着地上的绳子。
谢珵顺着绳子看下去,时锦瑶被五花大绑悬吊在悬崖中间,“瑶瑶。”
经过一夜,时锦瑶的意识早已模糊,她听见谢珵的声音也无力应答,谢珵越发着急。
躲在悬崖下的宋奕等人,看着谢珵的身影不禁蹙眉。
“不是谢珵对这个臭丫头爱的不得了吗,他到底救不救?”
宋奕有些不耐烦,他从昨晚开始等,一直等到天亮,还想着谢珵不来了,让这个臭丫头曝尸荒野算了,可在他要走的时候,谢珵又赶来了。
这边正着,就瞧见谢珵顺着麻绳往下爬,宋奕的心都揪起来了,他算着时间,待谢珵快到时锦瑶身边时,立马命人放箭。
刹那间,箭矢如雨,朝着谢珵簌簌而来,悬崖上,宋奕的人收到命令,将绑在大树上的麻绳割断,谢珵一把抱着时锦瑶,二人双双坠下悬崖。
司以然到时,恰好看见谢珵抱着时锦瑶掉下去的场面,他迅速勒马,大步走到宋奕面前质问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宋奕面不改色道:“也没干什么,就是帮你我除掉绊脚石而已。”
他依旧摩挲着手中的佛珠,漆亮的佛珠在骄阳下耀眼夺目。
司以然指着山下怒声道:“你知道掉下去的是谁吗?”
“自然知道,你也要记住,即便你的心里再爱她,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宋奕看了眼司以然,摩挲着佛珠转身离去。
司以然只身一人在悬崖边站了许久,直到残阳渐落时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从这个悬崖掉落的,从未有人能活着回来,无人知晓下面是什么,更没人敢去这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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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珵身子好,悬崖半山腰摔下去的,却在晚暮时分就醒来了,他揉着脑袋坐起来,自己身处茅草屋,豆大的灯火照着半壁屋子,隐约能听见外面人的话声。
谢珵动了下手臂,身旁躺着时锦瑶尚未苏醒,姑娘身子弱,又在半山腰吊了一宿,能活着已然是命大。
“咳咳。”
外面的人听见咳嗽声忙端着一碗清水走进来,来人是一对普通百姓,见着谢珵醒来才松了口气,“公子您醒了。”
谢珵“嗯”了一声,妇人见谢珵不愿多言,也不好再什么,看他这穿着就知此人非富即贵。
旁边站的老汉问道:“公子可是遇到土匪了?”
“今儿我正好完柴回家,就看见你和这姑娘从上面掉下来,见你们还有口气,就把你们带回来了。”
谢珵并未发生了什么,只道:“多谢。”
妇人看了眼老汉,使了个眼色,老汉搓着手又问道:“不瞒公子,我和妻儿居住在此,不问世事,就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不知公子……”
“不会有人找来,她醒后我们会立刻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二人这才放心,妇人看着时锦瑶微微摇头,“这姑娘身子太弱了,我们也没什么能滋补的,灶上熬着米粥,想来快好了。”
谢珵给时锦瑶掖了下被角,抬头看向老汉,“可否劳烦您去药铺抓点药来?”
这二人不想让旁人知晓自己住在此处,只能自己抓药来医治时锦瑶。
老汉应下此事,低着头转身走出屋子,妇人也连忙跟出去。
夫妻俩在门口商量着如何买药的事情,谢珵仔细听了半天才听明白这二人是在为银钱烦恼。
谢珵在全身摸了一番,也没摸到一两银子,他低头看了眼时锦瑶耳的耳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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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妇人正同老汉商量着把家里养的两只鸡卖掉,谢珵就扶着门框走出来,“这对耳坠拿去当了吧。”
妇人窘迫地笑了下,未做推拒,连忙让老汉拿去给姑娘换药。
时锦瑶醒来后,已经过了两天,谢珵已然恢复的差不多了,见着时锦瑶醒来,先是兴奋后又不屑道:“真是娇气,本世子都等你两天了,你要再不醒来,就把你扔到荒山野岭喂狼。”
时锦瑶撑着身子坐起来,听见谢珵的话真想回他一句“有本事你就扔”,可身份悬殊,他什么便是什么,免得真的把她扔在外面不管,她倒是不知该如何。
谢珵大步上前扶着时锦瑶,“真是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比本世子还难伺候的主儿。”
谢珵正着话,妇人端着温好的粥走进来,她多看了眼谢珵,只当做方才的话什么也没听见。
谢珵和时锦瑶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他端过粥喂时锦瑶喝下。
次日一早,谢珵带着时锦瑶告别二人,因谢珵平时出门都会带着昌辰,银钱都在昌辰的身上,这次他只身一人,也没什么好答谢的,顺手将腰间的玉佩拽下来递给二人。
“叨扰多日,出门没带银钱,若是方便,你们可上兰陵城百香斋来找我,届时定当奉上酬劳,若是不便,他日我再命人将酬劳送上,一并取回此玉佩。”
二人看着手中的玉佩就只此物不凡,原想着不收,可谢珵不愿欠人情,二人只能硬着头皮收下。
谢珵走后,妇人的儿子正好回来,听见妇人和老汉着什么“此人身份尊贵,我那日听他自称‘世子’,我们可要将此物收好咯”的话。
他们这儿子也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穷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见着个好东西自然不会错过,当天晚上就将谢珵的玉佩给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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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珵二人回去已至暮色,二人走了好远一截山路,又借用了村夫的牛车才一路摇摇晃晃走到兰陵城下。
他先是将时锦瑶送回城西别苑,在那憩一会儿,才乘坐马车沿着南宁王府的方向回去。
回府不久,太后身边的公公就来请他入宫,太后知他向来懒得不行,还命公公给他准备好步撵,以至于可以直接到寿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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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宫内,太后见着谢珵捧着他的脸左右端详一番,见人完好无损才舒了口气。
“臭子,你真是吓死哀家了。”
谢珵也不太好意思,他挠挠头舔着脸笑道:“是是是,是孙儿的不是,外祖母可莫要担心了。”
“外祖母想要什么,孙儿定当寻来给您好好瞧瞧。”
太后笑道:“哀家要想要天上的星星,你还真能给哀家摘下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