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没了 金荷瞪他,“不养,养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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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时舟一怔, 他那个父亲终究是求到皇上面前去了,就连等他伤好的时间也不肯给。想必他这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嫡长子还不如躺在床上的废物。

    邓开见主子脸色不好,又道:“圣旨还没有下来, 要怎么办?”

    沈时舟嗤笑一声,能怎么办?他能违抗圣旨吗?

    “进宫!”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 正在用晚膳的正元帝顿了一下,“让他进来!”

    片刻后,沈时舟步履缓慢地走进来,他伤势未愈, 走路都透着心, 他身后跟着的太监手里拿着个篮子, 里面放着新鲜的水果。

    走近后,沈时舟慢慢矮下身跪在地上, “臣去郊外的庄子住一晚, 刚好那里的果子熟了, 特意摘回来些给皇上尝尝鲜。”

    “过来坐, 晚膳用了吗?”正元帝招招手让他坐过去。得知他刚从城外回来就给自己送水果,皇帝笑道:“有心了,既然还没吃,过来陪朕一起。”

    “是!”沈时舟坐到太监搬过来的凳子上,又有宫女过来添碗筷。

    正元帝吩咐人给他布菜, 沈时舟也不见外,给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皇上吃的差不多了,他放下筷子, 喝着茶看沈时舟将饭菜吃完,末了,叩谢皇恩后算回走。正元帝没忍住问:“寸清进宫是专门给朕送水果来的?”

    “正是!”沈时舟躬身道:“臣想着再晚些您该休息了便赶着饭点来了, 还蹭了陛下一顿晚膳是臣赚了,等下还得回侯府给父亲和祖母送些去,都是刚摘下来的很新鲜。”

    看他神情不似作假,正元帝心道他可能真不知情,毕竟沈颉也是左右为难不好张口,罢了,这个恶人还是他来做吧,“信国侯与朕聊过,想让沈鲲来继承侯府,你怎么想?”

    沈时舟一脸错愕,有些不敢相信,半晌他落寞地低头道:“我如今这个样子再承侯府爵位已经不合适了,父亲、父亲想的周到,他的决定臣服从。”

    “嗯。”皇上欣慰地点点头,“你明白就好,你父亲也是一片苦心,总不能让侯府后继无人。”

    “皇上的是。”

    皇上见他蔫蔫的,不复刚才送果子时的轻松,都不忍心往下了,他舌头拐了个弯道:“你伤势如何了?何时能回鹰字营啊?”

    沈时舟沉默片刻,似乎是痛下决心,重新跪在地上:“皇上,臣自请卸去鹰字营的一切职务回家养伤,还请皇上成全。”

    “寸清,快起来。”正元帝挥手让一旁的太监将沈时舟扶起,“你的伤、”

    他知道沈时舟这次伤得不轻,连太医都连连摇头、叹息。否则也不能萌生想换人的想法。沈时舟办事他很满意,但一直养伤不能做事也不是办法。

    “外伤逐渐转好,可、可就是使不出力气,总觉得浑身没劲儿,我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要多久,我听闻赵将军做事稳妥,很合您的心意,如此我也能放心将鹰字营交给他。况且、”沈时舟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悲伤,“况且我已经成了京城的笑话,再带领鹰字营已经不合适了。”

    皇上心想浑身没劲儿大概是心里不舒坦导致的,任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振作起来,看来这孩子还得消沉一段时日。

    罢了,就暂时卸去他鹰字营主帅一职,等他重新振作起来再给他安排合适的职位。“还是寸清识大体,那你就在家好好养伤,鹰字营就先由赵荆州管着,等你的伤彻底好了之后再回去也不迟。”

    沈时舟恭敬领命,“是!”

    正元帝有些过意不去,“有什么要求可以一并出来,朕都答应你。”

    沈时舟拱手,“这么多年臣得罪过不少人,如今出去与平常百姓无异,我想求皇上让我带走几个人保护我,况且,有几个兄弟跟我习惯了,与赵将军有些政见不合,留在鹰字营对赵将军无益。”

    正元帝点点头,“好,朕答应你。”赵荆州曾过来跟他诉苦,鹰字营的属下不服管教。所为一朝天子一朝臣,为官治下也同样的道理,沈时舟带出来的人怎么能服赵荆州?不如让他带走,也好让赵荆州放开手脚。

    “多谢皇上恩典!”沈时舟跪下磕头谢恩,见皇上又哈气,便识趣地请辞。

    出了皇宫,沈时舟觉得一身轻松,他坐上马车,带着半车瓜果往信国侯府去。

    晚上金荷怕沈时舟没饭吃,便想过去给他做,可隔壁空无一人。金荷想大概是回侯府给老太太送水果去了吧。

    这两天她也是累坏了,晚膳后便早早睡下。哪知睡到半夜就被一阵敲窗棂的声音扰醒,眼睛都睁不开的金荷在漆黑的房间里叹气,沈世子半夜敲窗的习惯真不好。

    也不能让他一直敲,金荷闭着眼摸索着过去开门,想把人撵走继续睡。开门,月亮地上站着长条条的大个子,金荷了个哈气,“你能让我睡个好觉吗?我已经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累得很。”

    完她要关门,沈时舟用脚抵住,“我睡不着。”

    “乖,睡不着就数羊,挺管用的。”金荷拍拍沈时舟的手臂,她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站着都能睡过去。

    见她真是困得不行,沈时舟有些愧疚,他拥着人走进房间,回身把门关上,金荷脑子还不甚清醒,愣神的功夫自己已经与他并肩躺在了床上。

    见她盯着头上的床幔发呆,沈世子抬手附上她的眼睛,“不是困了吗?睡吧,我陪着你。”

    耳边传来炙热的呼吸,金荷心如鼓锤,这会儿已经十分清醒了。她转头看近在咫尺的脸,“我父亲若是发现,他会拿棍子追着你。”

    沈时舟放在她身上的手臂拢了拢,“我跑得快。”

    金荷:“……”这是跑得快慢的事吗?

    “若是在乡下,咱俩都得浸猪笼。”金荷将事情的严重性摆出来,试图服沈世子赶紧走人。

    可他不为所动,“这是京城,哪像乡下那般野蛮。”

    金荷还要再什么,就听耳边悠悠道,“若是不想睡,不如我们做点什么。”

    “好困!”金荷了哈气,翻了个身,背对着床边的男人,许久见他没有行动,且呼吸匀称,似乎睡着了。

    金荷放下心来,没多久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因为她实在是太困了。

    见人睡了,沈时舟将她翻个身,把她往怀里放了放,“心可真大!”

    沈时舟原本心里憋闷,想找人话,现在怀里搂着香喷喷软乎乎的一团,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次日清,金荷睁开眼看身边空无一人,怀疑昨夜是不是做了梦?

    经过一夜的安睡,文轩又恢复了活力,还没等金荷出门,他就跑去隔壁敲门,沈时舟神采奕奕地走出院子。因为有弟弟妹妹在,金荷没好意思开口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在书院过了充实的一天,临到下学,金荷想要的一本书不见了,她皱着眉坐在椅子上想书放哪里了。

    老院长进来见她满脸愁容,道:“沈时舟年轻有为,即便没有世子的名头,不做鹰字营的主帅,也一样会崭露头角,是金子总会发光,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莫要难过,看开些。”

    老头这是吃错药了?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世子的名头?不做鹰字营的主帅了?金荷疑惑,不过也没在意,只当是哪个学生又把老院长给气到了。

    晚上金荷与沈时舟起院长的反常。

    “孔院长消息倒是灵通。”昨夜才定下的事,大多数人都还不知情。不过也不奇怪,老院长的儿子任礼部尚书,宫中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知情。

    “什么意思?”金荷紧张地看他,“老院长的是真的。”

    于是沈时舟便把昨夜的事跟她了。

    进宫一趟,不但没了侯府世子之位,连差事都丢了。金荷错愕不已,半张着嘴巴半天不出话来。

    等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她便鼓着脸生起来气。信国侯果然是个渣爹,儿子正被外面的人言语中伤,都快抬不起头来了,他竟然在背后又捅了一刀,这真是让沈时舟丢人丢到家里去,这是亲爹吗?

    还有那个皇帝,沈时舟给他卖命,接连受伤。如今伤的不能干活,不用就不用了,这与卸磨杀驴有何区别,这是九五之尊干出来的事?

    “生气了?”沈时舟用手指戳她鼓鼓的脸蛋,“气我没早些告诉你?还是气我弄丢了爵位和官职?”

    见金荷气呼呼地不话,沈时舟重重地叹口气:“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没有了,今后只能靠你养了。”

    “你怎么还有心思笑。”金荷瞪他,“不养,养不起。”

    “怎么会养不起,我很好养的。”沈时舟煞有介事地起自己如何如何好养活,“你看我不挑食,吃的也不多,一碗面一把青菜就够了。”

    “哼!”金荷心那是一碗普通的面吗?每次煮面不是用牛肉就是用猪骨熬汤,那一碗面看着简单可费了她不少心思。

    沈时舟装可怜,金荷才不会信,他早就与她过沈母的陪嫁都在他自己名下,与信国侯府是分开的。

    即便沈时舟现在没有官职、离开侯府,也是个家产颇丰的富人,别的不,就前几日去的庄子每年产出就不知道有多少。

    金荷懒得跟他闲扯,“接下来你算怎么办?”

    “难得有清闲日子,自然是好好养伤。”沈世子抓起膝上的手,一根一根数着,“接送你上下学,休沐出去散散心,下次咱们偷偷去,不带屁孩。”

    “你若是伤心或是气愤,哭一哭也没什么,我不会笑话你的。”金荷善解人意地给出建议。

    沈时舟忍笑,“你以为我是你,动不动就哭鼻子。不管是世子之位还是主帅之位都是我主动让出去的,我自有主张,你不要瞎想。”

    见他没有伤心,也不悲愤,心情似乎还不错,金荷也不在多,她自知自己不够聪明,帮不上什么忙。

    他那个差事,面上看着风光却处处都有危险,自她到京城就见他受了两次伤,不做也罢。至于侯府承爵,虽然有些可惜,但只要沈时舟不在意,她便不在乎。

    沈时舟突遭变故不能瞒着父亲,即便瞒着用不了多久也会知道。叶成雍听后眉头皱得老高,“怎地如此突然。”信国侯当真如此无情?

    赵氏听后颤抖着问:“侯府世子就这么没了?”

    金荷无奈:“侯府世子还在,只不过换了人。”

    “哎呀,怎么搞的?”赵氏一想到让沈世子帮扶夫君和一双儿女的希望落空,心疼的直拍大腿,前几日不还好好的吗?这才几天怎么就什么都不是了呢。

    接下来的日子,正如沈时舟的那般,他就在桐柳巷安心养伤哪都没去。没几日圣旨正式下达,沈世子丢了爵位,丢了官职的事便传开了。

    下晚,新婚不久的景王夫妇赶着两人都在来到桐柳巷。

    房间内,景王妃颇为感慨:“人人都道沈时舟俊美倜傥、人中龙凤,这京城关于他的传就没怎么断过,如今更是一浪盖过一浪,与他有关的事,件件令人瞠目结舌。如今我与景王的不般配都没多少人谈论了。”

    “抱歉哈,抢了你和景王的风头。”金荷不走心地道歉。

    “我是那个意思吗?”景王妃嗔她一眼,她刚刚新婚,与景王正是浓情蜜意,一颦一笑都带着初为人妇的娇媚。

    “那也没办法,他也不想这样。”金荷叹气,好端端的谁愿意自毁名誉,还不是被逼无奈。

    景王妃凑过来声道:“要不,你离了他算了,景王身边有不少青年才俊,也不比沈时舟差。”

    “你当初不也看好他吗?怎么嫁了景王就开始嫌弃人了?”金荷一挑眉,“景王殿下就那么好?”

    “嘿嘿!”葛云蕾抓着金荷的手摇啊摇,“他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知道她揍人,景王没有训她,亲眼见她拿刀砍人也不腿软,还跟陛下求了赐婚的圣旨。

    原本以为只有像沈时舟那般一身本领、武艺高强的人可能不会嫌弃她这样的女子,可偏偏沈时舟喜欢的是金荷这个娇娇软软的。

    开始她还挺失落,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属于自己的缘分还没有到,果然,她的缘分是独属于景王殿下。

    见她得意又害羞的模样,金荷也忍不住笑了。“我谁都不要,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跟定他了。”

    梧桐树下,景王看着好友不慌不忙优哉游哉,一点都不着急,“你怎么就这么能折腾,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就弄出这么多事来。鹰字营就这么拱手相让了?你若坚持,父皇不会不顾你的意见。”

    “鹰字营已经逐渐脱离了初衷,我能压得下一两件事,却压不住悠悠众口,有些事早晚都要被翻出来放在太阳下暴晒,不如早早舍弃的好。”

    “话虽如此,只是替你觉得可惜。”

    “我不觉得可惜,刚好在家陪陪金荷,等叶成雍腿伤好转,我们便可以成亲。”

    景王像是不认识他似的,站起身围着他转来转去,“你怎么突然变得儿女情长了?这还是本王认识的那个沈时舟吗?”

    “如假包换。”沈时舟任他量、调侃,自顾自地喝着茶。

    “人年岁大了是不是就会办一些糊涂事?你父亲如此,我父皇也不逞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