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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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知戏子也有心

    “来了!”

    “李虞梦来了!”

    台下观众声浪一波接一波,时起彼伏冲击着戏院。

    表演刚结束的秋月则无人关系,即便有几声「秋月」,也立即被吞没,只闻李虞梦这声音。

    今日可是四大头牌之一秋月的主场,没想到自己会遇到如此冷落,不禁叹气。

    失落的秋月快步下台,经过李虞梦的时候,还是停了一步出一句:

    “终究我还是老了,祝你好运。”

    可李虞梦没时间跟秋月畅聊人生,因为这舞台正等着她来书写,向众人宣告一个新的王者诞生。

    两人擦肩,一黄一青两色衣服交替而过。

    沮丧的秋月本想直接离开幕后厅,今夜太过于丢人,但是台上那句:“戏一折,水袖起落,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

    这是?这词?唱的不就是戏子么?

    秋月惊猛回头,又是一句:“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双眼润湿,已看不清楚台上某人的舞蹈,但遮不住她的歌声入耳。

    这唱的不是刚才的自己么?

    情不自禁的秋月再度回到入口处,发现挤满了青楼女子,她们都有着跟秋月一样的疑问:

    这是为我们戏子而唱么?

    为何这曲如此悲伤?

    她到底在义城经历了什么?

    “戏幕起,戏幕落,谁是客……”

    秋月的心都被狠狠地触动,也许是该出去走走,演戏演太久了,都忘了何为真情,何为动心……

    台上李虞梦已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两长袖在台上飞舞,交替画出各种图案。

    飘逸的水袖那抹温柔,不单从指尖传发,更是整个从那扭动的身躯扩散出。

    配上歌声有种莫名的凄凉柔美。

    在二号包房的黄公子忽然手中紧握拳,狠狠砸在窗框,红血滴落。

    身后一老人提帕上前:“黄公子你受伤了,老奴给你包扎。”

    黄公子一把推开老奴,癫狂笑道:“哈哈,一个戏子在嘲笑朕无能!你知道么!”

    老奴跪在地上心翼翼道:“那那那老奴派人把李虞梦杀了?!”

    黄公子疯笑着摇头,把受伤的手放入口中吸含,一股辛辣的血腥味冲上鼻,只是嘴中吐出血沫重复着歌词: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不错,真不错!”

    似乎是为她解脱道:“她二度挺身而出守住义城,的确有资格骂朕!”

    继续来到窗边看着李虞梦在台上优美的舞姿,狠狠自责道:

    “是朕没用,害人得势,终逼你上城墙唱戏……等着……朕不会让你失望的……”

    曲未终,黄公子已转身离去,只留桌上千两银票。

    观众席上宾客只是觉得好听好看,欢呼鼓掌赏,谁会在意唱的多有含义,只知京城一角,又添美若天仙。

    只是纷纷叹息没有一睹庐山真面,即便面纱很薄很透,依旧让人心痒痒。

    幕渐落,已浑身是汗的李虞梦缓缓下台,却见众姐让出一条路,都直勾勾盯着她。

    不明所以的李虞梦边走边疑惑的问道:“呃……各位怎么了?我刚才有失误的地方么?”

    秋月带头鼓掌道:“唱的不错!”

    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

    见没事,李虞梦长嘘一口气,这阵势真吓人。

    在回去的马车上十三妹才解释道:“李姐,你真棒,你赢得金凤院姐妹的尊重。”

    坐在边上的翠花很是疑惑:“十三妹。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李虞梦也是很纳闷,自己不过上台唱了首曲子,咋就不一样呢?

    另一边秋月敲响一号包厢的门。

    咚咚咚……

    木门推开,钱金义站在窗边,一手扶着窗台,一手把玩着铜币,并没有回头。

    秋月来到窗边,弯腰行礼,很认真的看着钱金义道:

    “钱公子,我想离开了。”

    钱金义手中旋转的铜忽然停住,看着戏台上的表演,漫不经心的道:

    “真想好了?”

    秋月上前二步,依靠着窗台,同样看着戏台上几个少女欢快飞舞,娓娓道来:

    “我已花信年华,比不上新人了,哎!老了跳不动了,是该离去。”

    钱金义缓缓转过身看着秋月的双眼,她的眼睛透露着坚定目光。

    长叹了一口气,再次看向舞台,“秋月,你在这呆了八年吧。”

    “少爷,一共是八年零四个月。”

    “嗯……是该去寻一户好人家,那你还缺什么?”

    “什么都不缺,赎身费明天我会交给账房,多谢少爷。”

    完秋月便起身准备离去,钱金义回头道:“罢了,那钱留着做盘缠吧。”

    秋月转身再次弯腰谢道:“多谢少爷!”

    哐……房门关上。

    钱金义继续看着舞台,此时已是节目尾声,已有不少宾客起身离去,到前院找姐聊人生。

    身后老管家问道:“少爷就这样让秋月走了?好歹也是金凤院四大头牌之一。”

    钱金义依旧站在窗台边感叹道:“曲有终,人已散。罢了,好聚好散吧。”

    老管家应道:“是,少爷。”

    “这个事情就是这样的,那曲唱到我们戏子心里。还有千百年来无人为戏子作曲,李姐是第一个!”

    李虞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好简单的理由。”

    不过再想想也是,男尊女卑的社会,青楼女子所有权归属青楼,其实地位等同奴隶,李虞梦似乎有点理解为什么。

    下车离别时,李虞梦对着十三妹挥手道别:“再见,别忘记,帮我请假。”

    十三妹点头道:“放心吧,好好休息。”

    回到金凤院,十三妹立刻找到管家帮李虞梦请假,碰到秋月来取回卖身契。

    十三妹惊讶道:“秋月姐,你这是要走?”

    秋月抬头笑道:“是呀明早就走,一直在台上唱遍人生百态,现在想去江湖中体验一下真实情感。”

    十三妹眼睛都亮起来,满心敬佩道:“秋月姐好勇敢,好羡慕,我真心祝福姐姐。”

    秋月放好个人名牌和卖身契后,拍了拍十三妹肩膀:“谢谢,也帮我谢谢李虞梦姑娘,我们有缘再见。”

    十三妹挥手告别:“嗯,再见秋月姐。”

    金凤院门前的花魁排行榜里秋月的名字已经被默默擦掉,没有惊起一丝浪花。

    都道戏子绝无情,怎知戏子也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