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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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中相随◎

    金飞鸢见躺在竹床之上的儿子, 心急如焚:“和尚,矜北应该不会有事吧?”

    玄济双手合一,念一声阿弥陀佛:“未伤及要害, 只是失血过多, 体力不支, 不必太过担心。”

    金飞鸢这才松下一口气,缓慢移至儿子身边,伸出手,抚上了罗玄清俊的脸庞。

    自今夜见到他, 金飞鸢便一直在克制自己。天知道, 她多想抱住儿子,来填补这么多年来自己内心那空了许久的洞。

    可所谓近乡情怯, 罗玄早不是记忆中那个少年。

    他冷淡自持,对她有不远不近。岁月到底太过无情,罗玄过了需要母亲的年龄。他早就能冷静地面对任何事情。

    曲锦绣静立在旁边, 望着这一对母子。

    刚才她算准了时机, 出现在罗玄身边。只想着,只要救了他,一切事情都会有转机。

    金飞鸢绝对无法在大周久留,罗玄受的这伤更无法宣之于众。

    她也算得上他的救命恩人,如果在这养伤的时间求一个日久生情,那就能让一切走向正轨。

    金飞鸢此时心掖了下儿子的被角,转身朝向曲玲珑。

    眼前的这个少女,清秀淡雅,身姿婀娜, 那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谦和。

    她的目光所及, 都在罗玄身上, 那眼中的担忧和关怀作不了假。

    金飞鸢的面色轻缓过来,不觉语气也变得柔和。

    “这位姑娘,今夜多谢了,你可是认识罗玄?”

    曲锦绣一愣,将视线调转过来,娇怯怯地回道:“我是曲府锦绣,确实认识罗二公子。”

    “曲锦绣?”

    金飞鸢喃喃道:“你与曲玲珑是何关系。”

    “她是我庶妹。”

    曲锦绣似乎有些难堪,面上也显出了些许难言之隐。

    “曲姐有话大可以直,此处并无外人。”

    曲锦绣紧扣住手指,犹豫了片刻,才终于破釜沉舟般地道:“锦绣虽知这话得有些逾越,但还是不得不。”

    她瞧着面色凝重的长公主,继续道:“玲珑当初与她表哥情投意合,却因为一场意外,成了罗二公子之妻。我知道这一年,妹妹日日都在痛苦中挣扎,实在不忍再让这悲剧延续。”

    她扑通一声跪下,神情有殷殷恳切之意:“夫人,我虽不知你是何人,但必定对二公子极为重要。能不能看在今日我帮了二公子的份上,解了这桩姻缘,还我妹妹自由。”

    “呵呵……”

    金飞鸢冷笑数声,望着将头深深埋入地面的女子,道:“他还容不得别人来嫌弃。回去告诉你父亲,科考过后,请他来镇国公府接走他的好女儿。”

    她至床头站起,行至曲锦绣身边,声音冷淡:“抬起头来。”

    曲锦绣默默将头抬起,眼神闪躲,似乎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其中掩盖。

    “你对罗玄该是有些别样的情意,不知我的对不对。”

    曲锦绣顿时涨红了俏脸,但还是鼓足勇气,面对金飞鸢:“我不知夫人从何处看出锦绣的情意,但这对于锦绣来是最珍贵的,所以我明知道不应该,但也并不想否认。”

    女子的目光坚韧,带着孤注一掷地决绝:“但这并不是锦绣希望妹妹和离的原因。我只是不愿看到他们都陷在泥沼里。”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暗淡且悲哀:“锦绣早就决定,如若不能得一有心人,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金飞鸢静静地听着女子的陈述,略一沉凝,便道:“你若真对罗玄有心,不定我能帮你。”

    一丝光亮从曲锦绣的眼中一闪而过,她禁不住语带哽咽:“锦绣不敢奢求。”

    “有何不敢,听你是大周第一才女。他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门外有暗号传来,金飞鸢知道自己不得不走。

    她回头看了看依旧昏迷不醒的儿子,俯下身子,将红唇贴近了罗玄的额头。

    罗玄在黑暗中,只依稀感到有温柔的触感,他低吟出心底的那个名字:“玲珑。”

    金飞鸢一愣,拭去儿子额角的虚汗:“我今日所言,必当遵守。这几日,罗玄的伤要拜托曲姑娘了。”

    曲锦绣回答地极为情深意重:“请夫人放心,锦绣在,公子在。我绝不会再让公子受到任何伤害。”

    金飞鸢狠狠心,从儿子身边离开,临出门,又一次深深地望向罗玄。

    随即,强忍酸楚将视线移向玄济:“一切拜托了。”

    “阿弥陀佛,贫僧自当尽力。你,一路顺风。”

    罗玄一直在黑暗中挣脱不去。有细的抽泣声隐约的传来,他急切地拨来眼前的层层迷雾,想要寻找哭声的来源。

    是一个女郎,缩在那角落中,瘦弱的肩膀随着哭声抖动着。她的四周,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孤绝和悲哀。

    “不要哭,不要哭。”

    他听到自己慌乱地劝解,那女郎终于抬起头来。

    面色苍白,目光悲哀,目之所及皆是苦痛挣扎的痕迹。

    “玲珑……”

    他呢喃道:“过来,到我身边来。”

    那女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再也不信你,我再也不信你。”

    她边边缓缓向后退去,渐渐消失在浓雾中。

    一阵尖锐的痛瞬间袭来,刺的罗玄生生从黑暗中惊醒。

    这是一间禅房,周围并无他人。

    罗玄艰难地摸了摸胸口,一阵闷痛传来。他终于想起了昨日的一切。

    母亲应该是无碍,现在见不到她,估计是回了大金。

    他有些困惑地凝了凝眉,不知为何会梦到那样的情景。

    在他印象中,玲珑除去最开始的冷淡漠然,从未流露过那么伤心欲绝的表情。

    特别是最近,她的眉眼中总是带着自信与开朗。虽不时会在他面前露出些柔弱无助的女儿娇态,但骨子里的强韧与坚强,他还是能感受到的。

    可梦中的她,悲凉无比,绝望至极,和现在的这个玲珑迥然不同。

    罗玄重重地闭上眼,不愿再回忆那梦。许是自己好几日未能见到玲珑,才会做出那等噩梦。

    一阵淡淡地清香传至鼻尖,罗玄下意识睁开眼,正对上曲锦绣盛满惊喜的眼眸。

    “二公子,你终于醒了。”

    她欢喜地靠了过来,将手中浸湿的罗帕敷在罗玄的额头。

    罗玄微一皱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从眼角流出。

    他伸手阻住了女郎纤白的手,声音却是温文有礼:“不知曲姐为何在此处。”

    “昨夜,锦绣出门观雪,看到了倒在了雪地中的公子。所以……”

    她边边觑向罗玄,这位世人口中的绝无仅有,惊艳绝伦的公子即使身受重伤,依然如那阳春白雪,孤冷高绝。

    甚至,因为身上的伤,还带着那么一点病中才有的姿态,格外让人怜惜。

    罗玄将额角的罗帕拿下,置于床边:“那玄多谢姐相救。但你我毕竟男女有别,曲姐还是不要再来。”

    “是夫人请我帮助公子。锦绣虽为女流之辈,但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楚的。公子这伤,显然是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的。所以,锦绣这么做,并无其他意思。”

    罗玄艰难地从床上撑起身子:“玄感谢姐救助之恩,但还是请姐离开。”

    曲锦绣怎么也没有想到,罗玄清醒的第一件事精竟然是毫不留情地驱赶自己而去。

    她格外的难堪,脸色已是极为难看。

    但她也知道,罗玄能这么容易攻下,他就不叫罗玄了。

    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只能徐徐图之。

    于是,曲锦绣硬是挤出了一丝笑:“锦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会就这样放弃的,公子先休息,我过会再来。”

    罗玄听到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无力地倒在了竹床上。

    “冥夜,出来。”

    他唤跟随自己多年的暗卫,声音虽然虚弱无力却也是不容置疑。

    “公子。”

    窗外跳进一个黑影,悄无声息。

    “去镇国公府,去接少夫人。不要告诉她我受伤。”

    他将身上的玉佩解下:“将此物交给她,她会跟随你而来的。”

    曲玲珑正闲适地在房中描红,突听外面有人通传。

    她停下了手中的笔,对墨儿:“让他进来吧。”

    来人全身黑衣,面色冷峻,进屋后便道:“公子请少夫人移步。”

    曲玲珑噗呲一笑:“你是从哪儿来的奇人,门房是怎么肯放你进来的。”

    冥夜依然面不改色,将手中玉佩呈上,又道:“公子请少夫人移步。”

    曲玲珑狐疑地接过玉佩,见果然是罗玄的贴身之物,不由目光一凛:“公子出事了?”

    冥夜将头一低:“公子他没受伤,公子请少夫人移步。”

    曲玲珑险些被他气死,立刻道:“墨儿,我们走。”

    一行人急冲冲地出了府,却没有注意身后唐咏梅嫉恨的目光。

    此时,已至日暮,曲锦绣将食物送进了罗玄房中。

    她素手细细将碗中的白粥舀起,轻轻吹了吹,递到罗玄嘴边:“公子,你如今只能喝些清淡之物。”

    罗玄将头撇过:“我以为,我已经和曲姐讲清楚了。”

    曲锦绣垂下头,一滴泪流了下来:“没想到,公子如此厌恶锦绣。锦绣只不过想要好好照顾公子。”

    “要照顾也轮不到你照顾啊,他没有夫人的吗?姐姐未免过于逾越了,难道母亲未教过你,闺中女郎需有廉耻之心?这么明目张胆地觑觎自己的妹婿,可还有没有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