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

    红狐的种种表现越发让白糖没办法自我欺骗, 这可能真的不是灵兽修炼得道了。

    这真的就是一只妖兽吧！

    白糖强作镇定的帮它接好了骨，涂了药，包扎好, 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我还用了一些……”

    与此同时红狐突然觉得有些头晕四肢无力, 心中一惊：“你果然和那些人……”

    白糖：“三纹同心草……”

    红狐舌头一转：“……不太一样。”

    “可能会有点麻痹感。”为了方便处理伤口, 她把红狐的腿毛刮了个干净，此时地上一堆红色的脏毛。

    听到它也在什么，她捧起收拾好的脏毛问：“你刚才什么不一样？”

    金昴在一旁昂着头舔爪子。

    红狐：“……我你和万兽殿其他弟子不一样，还有, 多谢。”

    竟然是三纹同心草？

    它凑到受伤的部位用力嗅了嗅, 忍不住悄悄伸出舌头舔了舔。

    白糖看见了连忙制止：“别舔，虽然有点不舒服, 但这样对伤口好。”

    红狐怏怏的收回了嘴。

    它又不是舔伤口。

    抛开这一个月的僵持不，白糖感觉红狐是个爱憎十分分明的狐狸。

    凶了会叫，受惠后也会谢, 如果是这样一只妖兽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吃过人吗？”她取出药舀和两颗三纹同心草, 继续捣药汁。

    红狐鼻子嗅了嗅，忍着心间的那股馋劲有气无力道：“问我？”

    “是啊，这里还有第二只会话的动物吗？”白糖擦擦额角的汗，目光始终停留在手下的研磨工作上。

    红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眼珠在院子里的几只身上一一扫过，何止有第二只，呵！

    “你这个人……”

    “喵~嗷！”金昴适时的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锋利的尖牙。

    “……很善良。”红狐不得不把到嘴的“蠢”字换成了另一种比较美好的法。

    “我可是要得道成仙的，吃人会生业障, 可成不了仙。”

    “是这样吗？”白糖心情便好了些, “那你不就是未来的狐仙了？”

    狐仙, 话本里有很多，但大多是女狐仙，男的……

    “我有一个疑虑，能问问你吗？”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甜笑着看向红狐。

    红狐瞅着沾在她指尖的三纹同心草的汁液，舔了舔嘴角。

    “你这不是一直在问问题？”

    白糖便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是想问问，雌性灵兽和妖兽修行成/人的多吗？”

    距今为止，她遇到三只会话的妖兽，好像全是公的！

    她仿佛问了个蠢不自知的傻问题，红狐看她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白痴。

    “你们人类中修行强大的不也是公的多母的少？”红狐嗤笑一声，“这有什么难理解的，母的情感充沛，有了喜爱的兽和人，就会向往相夫教子的生活，而修行大道还是断情绝爱者走得比较顺畅的。”

    白糖觉得这个逻辑不通，她：“修行大道千千万，难道全是无情路？”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红狐很想吃一口她研磨好的三纹同心草，可又惧怕院子里那几只大佬，只得梗着脖子使劲咽了口口水。

    “你看看那只母虎不就知道了。”它呶呶嘴指了指兽舍中的母虎，“有了喜欢的伴侣，又生下幼崽，生活每天都围着伴侣和崽子转，哪有时间和心思再往修行上去想。这还是有你照顾着比较悠闲自在，那些没人照顾，只得靠自己的家伙们，不得更惨。”

    “而那独眼虎呢？相比之下就省心许多，可以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做自己的事情。”比如奉命保护白糖。

    一个月的观察时间，它已经把这院里的关系摸了个清。

    “而且它已经算是个很负责的伴侣和父亲了，”红狐嘴角一咧，似是露出了个嘲讽的表情，“可要不是有你在，它又能不能护住自己的伴侣和孩子呢？呵！”

    白糖这才想起，那母虎也是只妖兽来着。

    要不是红狐起，她都要忘了这件事了，养在万兽殿中的妖兽……

    她渐渐收紧了拳头。

    是该做些算了。

    “不过，雌性一旦下定决心去修行，速度可比我们雄性快的多，只是雌性到底更重情一些，有半路信错了人的，有受孕没渡过鬼门关的，有失了誓爱自毁前程的……”

    “也就显得少了吧。”到最后，红狐的声音越来越低，眼中渐起迷茫，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白糖一思量，也是颇为感慨。

    “没想到做人做兽，都一样不容易，”她叹息一声，突然道，“来，张嘴。”

    红狐讷讷的张完嘴才想起问干什么，下一刻口腔中就充满了青涩的草药甘香气。

    “吃完药好好睡一觉会好得更快的。”白糖把研磨好的三纹同心草都喂给了它。

    其实她早就发现它的目光一直盯在三纹同心草上了。

    “这本来就是准备给你疗伤的。”要不是手上沾着汁液，这又是一只会话的狐狸妖，白糖肯定早撸上去了。

    “大黑，带着大家都去睡吧，”天色渐沉，她招呼了楚辰一声，又连连叮嘱，“晚上不准偷偷出去，好好睡觉听到了吗？”

    她还在努力纠正他们不正常的作息。

    “汪呜~”楚辰站起来轻轻一吼，金昴立时就跳到了他的脖子上，谈星蹦一步跳一步歇一脚慢吞吞的往他这边来。

    他低头往瘫在地上的红狐身上一瞅，认命的下嘴——叼住它的后脖颈带着一块走了。

    “你是哪个山头的？”

    “我想见你们王上。”

    一狗一狐同时发出了类似于狗吠的叫声，只不过一个低沉一个尖锐。

    白糖：“原来狐狸是这样叫的？”

    红狐想见叶寒风，可它吃了三纹同心草，现在瘫着。

    就算没吃，它也是个虚弱的半瘫残废，没办法独自爬着去见传中的妖王。

    此时倒是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就是受伤的前肢哪怕有三纹同心草的麻痹作用，也还是隐隐作痛。

    下嘴……似乎是有点狠了。

    “呜——”

    红狐名叫燕离，他想象过很多见妖王的情形，唯独没想过可能会是——瘫见大瘫——的局面。

    “我知道浑天丸在哪。”一见面，燕离就精准的踩到了叶寒风的软肋上。

    叶寒风虚弱的靠坐在床头。

    今天白天难得晒过了太阳，使他晚上不至于一睡不醒。

    本来想趁着难得清醒的时间交待楚辰些事情，没想到他却带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他轻嗅了两下，不确定道：“你是……九尾一族的那个……”

    “是，我就是九尾狐王的那个废物儿子，”燕离扭头往身后瞧了瞧，一条满是泥泞的满了毛结的狼狈尾巴。

    “独尾。”

    九尾一族全凭狐尾的多少来决定族中地位。毕竟狐尾越多妖力和实力就越强大，也越容易修行有成。

    一般普通的族众都能在修行中逐渐增加狐尾的数量，但这任狐王的儿子却出了岔子。

    出生即一尾，同龄的狐狸都修出两尾、三尾了，它还是一尾，直至现在也是一尾。

    所以燕离在族里也被叫做独尾。

    是所有狐的嘲笑对象。

    如今竟已经能口吐人言了。

    可那又如何，独尾，便代表着弱和地位。

    “嗯。”叶寒风点点头，“早就听九尾狐王的儿子叛族出逃，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看你现在这模样，是被修士逮着了？”

    “不是！我是被……”燕离呲着牙满目仇恨，想什么却渐渐又收起了满腔的怒火，长舒一口气对他道，“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浑天丸你还要不要？”

    “自然是要的。”叶寒风慵懒的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轻抬眼皮，眸中波光潋滟。

    燕离冷不丁的撞上他的目光，神情恍惚了一瞬。

    “你，也是狐族？”这浑然天成的魅惑之术感觉刚才有一瞬连他都被短暂的摄住了心魂。

    可据他所知，妖王应当不是狐族才对啊，难道是他弄错了？还是……不愧是妖王？太厉害了？

    燕离瞬间升起了满心的疑惑和臣服感。

    叶寒风冷笑一声，刚才还藏着媚/色的眸子瞬间变得冰冷：“不。”

    可恶的蛇毒！

    他满心愁苦，手杵着额头轻轻揉了揉。

    “吧，用什么换。”

    “助我登上狐王之位，日后狐族任由妖王差遣！”燕离咬牙切齿道。

    一颗浑天丸换一个王座，这买卖听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谁亏谁赚。

    但确实都是双方急需之物。

    叶寒风手指轻点额头，缓缓点了点头：“不过浑天丸我要即刻得到，而你登上王座的时间……我无法保证。”

    本来都决定好了要撤退了，谁知道竟有这样的意外之喜，看来天道待他还有几分宽容。

    燕离想了想，反正他现在这情况也不怕再被骗一场，大不了狐族他也不要了，回去挨个把那些仇人的脖子咬断，他也归西便是。

    他是不吃人，但他会咬人！会咬死同类！

    燕离点点头，起了自己的计划：“过几天万兽殿会安排一次弟子历练，届时便是盗取浑天丸最好的机会……”

    确实是好机会，到时候白糖也要跟着去多鹤山历练，她还满怀着希望要去给自己采蚂羽草呢。

    趁着她不在，他们无声无息的离开，挺好的。

    “哎！”叶寒风幽幽叹出一口气，“就这么办吧。”

    白糖终于要迎来拜入仙门后的第一次历练了，不仅唐北要带队，秦诚也领了一队要往他处去。

    走之前特意向一位师叔求来了两枚药，能暂时压制住叶寒风体内的妖毒，虽然仍会体弱但也不至于瘫成一滩软泥。

    只是这药有些副作用，服药者每日总会有一两个时辰全身剧痛，犹如野兽啃咬着骨肉。

    白糖有些担心：“难怪有能抑制的药秦师兄却一直不拿出来，叶师兄，你……能忍得住吗？”

    叶寒风微微一笑，在她的注目之下毅然吞服了一颗。

    “自然，”他笑道，“我还要帮你照顾废园里的灵兽呢。”

    知道了秦诚有这种药，叶寒风毛遂自荐要为白糖照顾废园里的一帮家伙们。

    他看着面前正担心着自己的少女，不由得想：等她回来看到满园只剩下老虎一家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恨自己呢？

    希望，不要，太恨吧。

    “注意安全，遇到事情记得往后面躲，不要总热心肠的往前面冲。”他不放心的叮嘱道。

    白糖连连点头，想到了什么她朝他招招手，在他耳边声道：“有件事，我只跟你悄悄，你要替我保密啊。”

    “好，你。”叶寒风觉得耳边有风，痒痒的，不由得也压低了嗓子。

    一低头，目光垂落在少女的前颈上，洁白的肌肤上紧贴着一枚尖锐的虎牙，他眸光闪了闪。

    “园子里那只红狐。”

    他感觉少女的气息又近了两分，好像随时都会完全贴上他的耳朵似的。

    更痒了，呼吸还有几分急促，身上渐渐冒了汗出来，丹田中的寒凉气息果然消退了不少。

    只是经脉中也隐隐传来了痛楚，一波比一波强。

    这药果然霸道。

    “红狐？”他收紧拳头，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

    “对，”白糖黑葡萄般的眼睛左右张望。

    确定这里除了大黑狗和虎再无旁人，便跟他咬耳朵道：“那是只妖兽，会人话的，你……千万别害怕，也别伤害它。”

    “什么？他竟然是……”一阵巨痛袭来，叶寒风呼吸一窒，倒真有几分万分惊讶的模样。

    “嘘！声点，”白糖急得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它……不太坏，跟之前的水蛇蟒它们不太一样，你别怕它。”

    “……好，我不怕它。”

    “那你有空能帮它洗洗澡吗？”白糖突然语气扭捏起来，“它，它看着可可爱爱的，可惜是只公的，我总觉得不太合适……”

    明明楚辰和金昴他们也是公的，她也给他们洗过澡，可这燕离是个会话的，还是深沉稳重的成年男人的声音……

    白糖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有些奇怪起来，几次想给他洗一洗，都是话到嘴边就了退堂鼓。

    叶寒风忍不住抬手在她软乎乎的头顶抚了抚，笑吟吟道：“好。”

    摸着她细软的头发，痛楚好像减轻了不少似的。

    “再见了，”他缓声道，“白糖。”

    作者有话：

    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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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