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圣上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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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诏书搁到了太书阁的书案上。

    文永行凑近了,捧着这绣金的诏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若是按殿下的这番设计,这楼,能经营多久?”

    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勃然动怒,却问了钟礼林这一句。

    钟礼林皱了皱眉:“按学生粗算,建成后不出半年,便要用光这安海金。”

    文永行沉默着点了点头,又问:“依你看,太书阁该不该再谏,仍修那塑像?”

    钟礼林不话,却也没有点头摇头。

    “这就对了。”

    文永行一展中诏书:“雕像建个百八十座,又有何用?天雨不如片瓦屋檐,日晒不如成荫大树,不过朽石一架罢了。”

    听了他的话,钟礼林愣了愣神:“老师的意思是,殿下图的就是这怡红楼即开即败,留下空楼一幢,还能有点用处?”

    他自己这么出口,便也想通了。

    “一定会败,借宿之处不过是行商走卒落脚之处,这些人加起来能有多少?又如何养得活这怡红楼?”

    文永行扶着自己的白须,摇头。

    世风日下,伦理纲常,这固然重要,但眼下泗蒙外有大国欺压,内有权力争斗,百姓民生也不过是将将过得下去而已。

    要搞文明社会,谈何容易!

    退一万步,名义上,这也不是春窑,不过是官家的酒楼罢了。

    “可,可就算买粮济民也是好的呀!”

    钟礼林的脑子已经有些乱了,文永行叹了一口气:“殿下他,想必是不敢的。”

    你要济民,四舍五入,就是你要民心,就是你要反!

    建这几栋楼,然后倒闭挂牌,等到要用的时候“被迫”挪用,总归安全一些。

    那位瘟君

    ,居然还没把脑子射光,还能想出此番安排?

    “呈给澹台大人看过,若是无误,明日你我便宣旨。”

    文永行得并不迟疑,甚至,还多了一丝隐忍的激动。

    韩东文却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决策还能如此解读。

    他原本做好的是姑且被误解的准备,毕竟天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未来将会有异人降世,与其解释,还不如就贯彻自己的形象,来得倒还更方便些。

    怡红楼!

    新时代的玩家篝火,不必再借宿民宅,也不必找地方偏远的客栈,就建在玩家最喜欢去的,任务线最优秀的地方!

    ——当然,他没在泗蒙玩过,所以只能根据地形猜个大概,那些周遭有猛兽出没的野林、传有怪物的沼泽、气候奇怪的山涧,统统都是目的地。

    异人来了,这个国家才能乱起来。

    怡红楼的提议很快摆到了澹台复的桌上,他只扫了几眼,就从鼻子里嗤笑一声,当即点了头。

    “溟儿,你觉得如何?”

    澹台溟站在他父亲的身边,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里一副新得的折扇。

    他仍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淡淡道:“怡红楼这点子,想必一定是殿下想的了?”

    “哼,除了他还能有谁?”

    “那太书阁的两位大人就没有劝阻他?”

    折扇的两面主骨,用的是极好的琥珀木,雕工雕的是松柏飞鹰图,艺相当的细致。

    “想必是劝了,想必也没有什么用。”

    澹台复摆了摆:“接下来,咱们父子只用看国法司那边的动静就行,且要留心,莫要出了差池!”

    父亲虽然这样了,澹台溟却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仍旧把玩着扇子道:“爹,那文永行虽是年事已高,脑子未必见得糊涂,

    您姑且听我一句,就算殿下糊涂,也莫要把他想简单了。”

    话音刚落,他里的折扇啪一下被打开。

    扇面当中,却只题了四字而已——

    清浊自甚

    翌日,清晨。

    这注定是一个充满火药味的早晨。

    也就是在这个早晨,澹台复一安排的,将安海金截断一事即将宣旨。

    其中,韩东文勉强灵活调度了这笔安海金,将原本修建雕像的无谓开支,换成了加盖怡红楼这一看似荒唐的命令。

    如果,韩东文决定在某一天盛大登场,重新在久违的大殿上朝——

    那打死也不可能是今天。

    开玩笑,今天早晨保不齐国法司就要和国兵司撕破脸,我还在中间掺了一脚,今天露脸,当炮灰吗?

    他今日毅然选择赖床刷刷璇玑盘,静候事情发展。

    迎春宫,侍女房中。

    这是一间不大的单房——不大,却布置得很用心,桃木的桌椅朴素而简洁,过于是怕太单调,桌上放了一只玉瓶,权当花瓶来用,里面插着几支鸡蛋花,倒显得颇为可爱。

    红豆已经起来,殿下放了她今日的假,可她自己却一时想不出该做什么。

    “叩叩”

    一阵敲门声将她从思考中唤醒,红豆连忙起身开门。

    “思思姐?您怎么来啦?”

    来的正是池涵清的贴身丫鬟陆思思,她好奇地探头望了望屋内,声道:“红豆,我能进来吗?”

    即便是贴身的丫鬟,也总要轮值去伺候殿下的——这是韩东文的规矩,陆思思也逃不开。

    唯有一个例外,便是茵妃江可茵的贴身丫鬟,并不需要到瘟君的寝殿伺候他,韩东文问过红豆为什么,却发现是瘟君自己答应江可茵的。

    做了妃子的,那下人也沾些光,本该是这样才对。

    但不知道为何,陆思思仍然还总是要换班,她只能觉得是池妃娘娘尚且还不够得宠这一种解释了。

    “姐姐快进来。”

    红豆赶忙侧身将陆思思让进房中,她年纪本来,况且入宫也比思思晚,自然是名正言顺的晚辈了。

    思思进到房里示意红豆把门关上,神神秘秘地拉过她坐到床上:“红豆,我听殿下一连要了你三天?”

    “啊?”

    红豆有点懵,先是点了点头,却突然脸一下泛红:“不、不是!什么叫要了我三天”

    “你点儿声!”

    思思掐了她一把,紧张地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只盒打开,里面躺着的,赫然就是池涵清要她送来的白色珠。

    “你陪额,伺候殿下想必受了许多的罪,这是池妃娘娘叫我给你的。”

    红豆望着那珍珠一般的圆球,眨了眨眼睛:“池妃娘娘?”

    思思把盒子啪一声合上,塞进红豆里:“碾碎了泡水服下就行,身子一定要补,等不舒服了再补就来不及了。”

    见红豆还有所迟疑,她抬轻轻捧了捧红豆的脸:“就算你不信姐姐,那池妃娘娘家里可是几百年的大夫名医,这你总得信吧!”

    话都到这份上了,红豆抿了抿嘴唇,只好接过了那只盒:“那,那还请姐姐替我谢过池妃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