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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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明月透过窗纱落到她脸上,照见微微翘起的一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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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龙在耳边叫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老龙不过是发了会呆,事情怎么就变了?你子怎么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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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廊外一弯月,轮回宗高高的塔群耸立在那,他走到廊杆边,楚嗣音也靠着廊杆,腰间的流萤扇一闪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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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嗣音道:“我原该站在二师弟这边的,毕竟我算看着二师弟长大的,二师弟这命数可未曾想,现在又好像立场复杂。”

    “轮回镜一场”她叹气,“二师弟是想好了?

    这想好了,是问他,是否想好了要与一只妖在一起。

    无极宗对妖是宽容,但也有对妖喊打喊杀的,剑宗,茅山门等,这世上秉持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人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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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要与人在一起,而非宠物,而且这人还是道宗新一代最寄予期望的最强者,那必然会在修界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楚嗣音知道,以朝云师弟的性子,必不会在意这些。

    外界如何,风风雨雨之,他从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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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问的,也是他的心。

    沈朝云没吭声,只是抬头望了楚嗣音一眼。

    楚嗣音看去,只见他青丝如瀑,白袍如许,一双眼睛像是醉在那月里一般,心底不由暗赞一声。

    师弟真绝色也。

    也难怪连欢喜门的圣女都为得不到他而一醉方休。

    想起离开花月楼时,那花容郁卒地一杯杯饮酒的模样,楚嗣音不由更叹。

    “做什么不话。”

    “什么。”

    “”楚嗣音意识到不对,很显然这问题二师弟是不愿对她,不由悻悻,“你这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性子,也不知阿璃那闹腾的性子怎么忍得了你。”

    沈朝云却道:“大师姐性子倒是变活泼了。”

    “你是想变粗鲁了吧。”楚嗣音笑,“没办法,镜中我也是结结实实活了许多年的。”

    她摊:“总该有些变化。”

    “行了,你自己心里有数便是。”楚嗣音一拍栏杆,“我找洛书喝酒去。”

    “洛道友恐怕不拿大师姐当酒友。”沈朝云道。

    楚嗣音回头:“你这话何意?”

    她着,就见沈朝云难得眼睛一睐,显出几分狡黠的少年意:“大师姐若好奇,当自己去问。”

    “哼,问就问。”

    楚嗣音挥挥,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朝云并未动,而是抬头,望着头顶的月。

    老龙问:

    [你这一天天的都在看月亮,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个每天都被啃一口的大盘子?还是你要观察哪天啃得多哪天啃得少?]

    沈朝云未动。

    老龙:[喂,话,哑巴了?]

    沈朝云:[夏虫不可语冰。]

    老龙:[嘿,少年人,你脾气见长啊。]

    沈朝云未开口,突然间,黑沉沉的天际飞来一点流星,那星由远及近来得非常快,等到近前,才发现是一张闪着幽光的纸符。

    沈朝云长指轻轻一拈,那纸符便到了里。

    垂眸,轻轻点开,似在听纸符内传来的声音,不一会,他指一弹,纸符便散在空中不见了。

    [谁发来的?这么晚还给你传信?不行不行,我要告诉阿璃,你这人前脚跟人家喜欢,后脚就不老实了,大半夜还有老情人给你传信]

    老龙乱七八糟地着,沈朝云不搭理他。

    他双背负,凌空一踏,便踏出了知客院,不一会,转到一座三层尖塔前。

    轮回宗得道的高僧,若是不愿住在轮回塔,可也在宗内自辟一座,此时,这塔便当是高僧自辟的。

    匾额上书:[大雷音塔]。

    老龙:[是雷音那大光的塔?你大半夜的来这做什么?不会是佛子又有什么事不对不对,那犟脑袋的和尚都被锁在轮回塔了,哪里出得来]

    在老龙的碎碎念里,沈朝云上了台阶。

    塔门无风而开,仿佛是在静夜里等候已久。

    沈朝云默默行了个礼。

    进门,一层一层上,到第三层时,居然是个巨大的演武场。

    演武场的地上,刻着个巨大的金色梵文字,若译作道文,便是个[静]字。

    雷音大师浮空于那静字之上,对着对面的蒲团摆了个势。

    “坐。”

    沈朝云凌空落到蒲团上,盘膝而坐。

    “大师。”

    他眼观鼻鼻观心,行了个道礼。

    雷音大师双合十,了声“阿弥陀佛”。

    沈朝云又行了次礼,雷音大师则看着面前那张过分年轻过分英俊的脸庞,这是道宗这十几代来最年轻最出色的弟子,道心坚韧,年纪便入域无数次,可此次出来,却问了他一个和重莲一样的问题。

    “大师,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少年人问时,那双从来如水晶般美丽的眼睛还透着迷惘。

    雷音现在还记得重莲当时的模样,神情激动,双目含泪,要比面前的少年人更沉不住气一些。

    他当时回答重莲:“现实是真,其余一切都是虚妄。”

    而现在

    雷音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眼中的迷惘像是消散了,变得和他腰间的剑一般坚毅和锋锐。

    “看来友已经有答案了。”

    “是,大师。”少年道,“我已经想明白了。”

    “既如此,想来你便不需要此物了。”

    雷音道,却还是将一个倒漏似的水晶抛过来,“不过,若哪日后悔,可将此物置于额心,它名为倒斗”

    沈朝云了声谢。

    老龙酸溜溜道:[这老和尚对你倒是挺大方,这倒斗可是他们亲传弟子才能用的。]

    “友意坚,可去。”

    这时,雷音大师突然消失在演武场上。

    [你是能叫我老龙闭嘴,可你能让老龙闭嘴一辈子不?不能的话就,哎哟,真的好奇死龙了妈的,真倒霉,怎么

    就跟了个闷屁,烦死龙了都不想活了]

    那无数金色字梵文似无数道嗡蝇,在耳边嗡嗡炸响。

    突然间一道哽咽,她醒了过来。

    银色剑意如潮涌,铺天盖地地将这金色字吞没。

    沈朝云袖往回走。

    [不过是什么?]

    “笑什么笑。”扶璃不忿,嘟嘴,“勾不勾嘛。”

    一朵一朵花绽放,又一朵一朵花坠落。

    沈朝云了句:“麻烦。”

    沈朝云将她搁在她的头顶,轻声道:“对不起。”

    “阿璃,阿璃”

    沈朝云真的很可爱,

    [你想啊,轮回宗那些弟子啊三天两头在那幻镜进进出出的,要是受不了这一世又一世的轮回记忆,无法坚定本心,无法辨别自己和幻世,该怎么办?就是用这倒斗啊]

    他一剑去。

    再一剑来。

    寂灭与春发。极残酷,又极温柔。

    [不过是]

    不过是

    总是爱反话。

    [喂,你要气死老龙是不是]

    [闭嘴。]

    沈朝云却抬头望月。

    胸口像有自己的意识,在不断地啜泣,扶璃泪眼朦胧地地看着面前,一张熟悉英俊的脸出现在面前。

    “轰--”

    月儿悠悠,照在沈朝云中的倒斗上,漾出一圈圈透亮的光。

    好似令看的人,也感觉到了执剑之人心底的温柔。

    扶璃发现,自己不知怎么也在哭。

    [你就这么还回去了?哎哟,败家子。]

    雷音大师的声音在耳边:“友,明心方能见志,便由老衲送你一场缘。”

    [对了臭子,你还没呢,怎么突然就想通了?怎么回事?看嘛,跟我老龙还有什么不好的?你要不,我以后就偷看你、俩亲嘴]

    塔尖的一块砖突然松动,将那倒斗吞了进去。

    头顶被轻轻地抚摸。

    无数花枝自剑底伸出,蛟龙在金色字间徘徊呼啸,便似一场盛世花开。

    遍布演武场的恼人的嗡鸣被一扫而空,只余清气。

    她走啊走,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一道山弯。

    明明就很爱和她拉钩嘛。

    没人会记得。

    扶璃这才笑了。

    她就看着那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的路面,心想,人的命贱起来是真贱,一把雨就能冲干净。

    她不是那个人,可为什么那个人的眼泪也像跑到了她的眼睛里。

    她想,

    却搭上去,跟她对上。

    怎么会呢。

    她哭得很伤心,好像这个世界的雨都落到了她眼睛里。

    有金字点点。

    她像是忘了刚才的伤心,立马伸出一只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啊不对,一千年,一万年不许变,谁变谁狗。”

    月色正好,那一刻也正好。

    __________

    她一下扑了过去,抱住他,啜泣着道:

    扶璃睡得不算安稳。

    老龙的“嚯地”发出一道声音:[这是千字文心阵,为轮回宗宗者试炼,只要心有一丝不明不坚,便无法从阵中出。妈的,这些和尚们就爱搞这些问心的虚花头。臭子,你惨了!]

    他低头看了眼,伸

    一送,便将那倒斗送到了塔儿尖。

    好像有人在推她。

    梦里太可怕了。

    “我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

    “沈朝玉,你去哪儿了!”

    沈朝云低头看了看她,了个“好”字。

    沈朝云看着那根指,突然嘴角弯了弯。

    扶璃嘴角却悄悄翘了上去。

    “大师,”沈朝云收剑,“多谢大师好意。”

    胸口疼得像是要撕裂一样。

    雨将路面都积成了水洼,她就站在水洼的这边,看着一个女子抱了一个男子在哭。

    血落到地面,不一会就被冲干了。

    她又开始做梦,这回梦见的不是沈朝玉,却是轮回镜里的阿爹,阿爹被砍头那日,雨也下得很大,雨珠儿打在青石板路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塔门“吱呀”一声,合上了。

    演武场倏地高速转起来,那大大的金字梵文突然从地上一跃,升至半空,变成无数个金色字梵文来。

    扶璃仰头,一双眼睛如潋滟的水波。

    “以后我睡觉,你就不要偷偷走掉了,好不好?”

    [没什么。]

    沈朝云却一招,昆吾剑落。

    银芒吞吐。

    山弯那也在下雨。

    雷音大师声音响起,似有无尽梵意生,下一秒,沈朝云已经站在了塔外。

    扶璃心想,对了,自己是在做梦,拼命想要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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