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让人哀伤的知识,一个人能做主播，不代表他会话,很多主播得最好的话只有一种——骚话,打游戏时金句迭出，幽默风趣，配合着屏幕上的crry表现,让人刮目相看,魅力值直升爆表，但一旦关掉游戏，开始事儿时，他的语言表达能力便会回到真实水平，也就是‘你怎么连话都不清楚’的那种。

    风仔毫无疑问,就是不清话的那种孩，这一点金曼曼事前已经有所了解,没想到的是,可能由于一氧化碳中毒的关系,风仔辞不达意的程度比之前更重，激动时秃噜着嘴,谁也听不清他什么。一件简单的事，大费周章才弄明白：风仔从头到尾都被m摸牵着鼻子走，包括自杀，也是m摸一推动,这其实早不是m摸第一次提出殉情了,他们之所以分，也是因为风仔总算意识到m摸精神恐怕有问题,并且感觉到了害怕。

    “她一直，最后不可能在一起,但是又太爱我了，不如一起死。”

    对风仔来，这完全是无妄之灾，他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她家里人不会同意我们，但又和我分不开，要用自杀来让他们看到决心。之前就把炭都买回来了，我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

    一个让人不适的故事，在风仔的回忆中慢慢展开：m摸最开始的靠近，和所有上位的粉丝一样简单明了，先砸钱，加到风仔的微信之后，朋友圈便开始发照片了——朋友圈实在是当代年轻人恋爱的主要途径，尤其方便远程互动，多少从前不能撩的骚，自从有了朋友圈，连家门都不必出，动动指就能婉转表达自己的情绪。

    m摸发照片，风仔点赞，很快从粉丝群发展到私聊，开始恋连麦，m摸头宽裕，又爱撒娇，长得还好看，家里又有钱，风仔一开始的想法和金曼曼差不多——条件这么好的女孩子倒追，他凭什么不上？

    不过，即便到了那时候，他也没想着和m摸见面，风仔要直播走不开，而且他并非毫无x数，深知以他的条件很可能会见光死。主播圈的恋情，往往需要女方极其主动的推进，疯魔组合也不例外，m摸从原本居住的一线城市飞来找他，风仔不知所措，但m摸没有嫌弃他简陋的家，当晚她就和风仔住在一起，下播后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从那天起，风仔就默认了自己有个老婆了。

    但是，m摸的脾气并不稳定，她爱吃醋，占有欲强，闹矛盾时需要人哄，风仔的概括能力不强，只是翻来覆去地着‘和她相处非常累，经常动不动就不开心’。金曼曼的总结是，m摸的情绪需求很高，而且生气时话很伤人，她会攻击风仔的出身，骂他‘有人生无人教’。

    风仔在这段关系中，除了对人体的好奇心得到满足，还有被白富美倒贴的虚荣之外，余下的全是生气、受伤与无奈，他既不知道m摸什么时候会生气，也不知道她会骂出多恶毒、多伤人的话语，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求和好——m摸求和好时也是很可怕的，她会持续敲门几时，专挑风仔直播的时候，如果风仔不理会，她还会大吵大闹，甚至于几次闹到报警的程度。

    这是一块狗皮膏药，翻脸了都扯不掉，而且风仔叙述得乱七八糟，他不明白为什么不决绝分，而且几次都被m摸拉着去自杀，不过，风仔是有底气的，他自己绝没有谎，“你们去警察那里拿我的，都有聊天记录，真的，全都是她在搞，不是第一次了！”

    至于脚踩n条船，这个他承认是自己的错误，“我真的压力很大，我很痛苦，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特别想和人倾诉有时候也想发泄一下，想另外再谈一场恋爱，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感觉我都要疯了”

    如此崩溃的内心世界，在直播时居然没有一点征兆，金曼曼在微信上和公会人员做了简单明，经纪人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他直播时可正常了，感觉和m摸超恩爱，经常和她开户外直播，一起去吃夜宵什么的，看起来根本没有一点不对

    风仔的故事还没完，他去高压氧舱治疗的时间就到了，他不断回头叮嘱金曼曼，“姐，拿我，聊天记录里都有！真的，她就是个疯子！”

    金曼曼和刘豫默然送别风仔，连律师都是一脸的无语，金曼曼喃喃，“十六岁！”

    刘豫讲，“其实很多经典爱情故事，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死的时候也才十六岁。”

    他已经镇定下来，“现在主要是m摸的家里人来了没有，还有她今年多大，风仔还未成年，如果她成年了，这个事情可以完全用另一个角度来叙述——不过到底是怎么，要看她家里人是不是一个追责的态度了，还有，我现在很怀疑她到底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

    这一点刚才忘记去问风仔了，以他的智商，相信m摸可以随意将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假的也能当成真的，金曼曼随便都能想出好几种办法，她用力按揉太阳穴，“不是，m摸图什么啊？”

    这句话不是第一次问，但意思和之前不同了，之前质疑m摸的眼光，现在质疑m摸的用意，“就是为了找个人陪她一起自杀吗？”

    “很可能就是如此。”刘豫，“如果之前爆料的都是真的，m摸之前就做过别的主播的榜一，并且想要倒追，那，她可能只是想演一出戏，在主播中挑选合适的演员。风仔上钩了，在她的舞台剧里扮演了一个被安排的角色，如此而已，不是风仔也会有其他人。”

    “挂人的长微博也在剧本里吗？”

    “可能是哦，通过互联毁掉风仔的名誉和事业，坚定他厌世的倾向，所以才有了那篇长微博，从时间点分析，长微博发出不久，风仔就和她一起自杀了，可见这不是对风仔提分的报复，而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打击，为的就是推动风仔和她一起烧炭。”

    律师也不由被这狗血的案情激得插嘴分析，“她的行为都很符合精神操纵的特点，为的就是完成自己心中理想的落幕。m摸可能有自杀倾向已经很久了，但是又不愿意不为人知的死去，所以她半凭着本能，策划了这样的事件，如愿把焦点都凝聚在了自己身上。”

    “她是不是真的想死，要看烧炭的步骤是不是够严谨，还有是谁报的警，如果她之前有和亲友告别，暗示亲友报警的话，那她可能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想要制造一个戏剧化的场景。”

    刘豫补充，“为的很可能是吸引一些特定的人的注意力。”

    比如，到现在都没有露面的家人。金曼曼被服了，她的感觉非常复杂——为什么就是风仔这么倒霉？但话又回来，苍蝇不抱无缝的蛋，但凡风仔别那么猴急，在面基之前多聊一段时间，多了解一下m摸的性格

    算了，她在胡什么，年少成名的半文盲主播，指望他‘别那么猴急’？

    金曼曼只是不解一点，“为什么不坚决分，我有点不懂，被骂得那么难听，却还一次次去演偶像剧也不断干净？”

    刘豫有些古怪地看她一眼，感慨，“曼曼，你从肯定是在爱里长大的——你不会理解风仔那种人的心情。”

    律师得就很直白了，“像他那样的孩子，从就留守，父母很大可能是离婚了的，或者在外各自结婚了，基本，就不要这个孩了，和爷爷奶奶的关系也很一般，金姐，不要以为祖父母和父母都是慈爱的，留守儿童一定有个温暖的祖父母提供关爱，事实往往恰恰相反。”

    “从到大，他没有被任何人爱过，需要过，现在突然来了一个女孩，用极度的占有欲逼疯他也逼疯自己——风仔虽然很痛苦，他和你的也都是真话，但我和你保证，金姐，如果他们都活下来了，如果m摸还要他，他们断不了联系的。这是比风仔自己的话更真的真话，别看他现在嚷着要分，遭了害，如果m摸真的死了，真的和他断了，他恐怕还真的活不下去了呢。”

    金曼曼居然无法反驳，她感受到极致的荒谬，在风仔这件事上，金曼曼的判断和预料似乎一直在落空。

    让她稍微感到安慰的是，林阳和刘豫的判断也落了空，风仔的家人根本没出面闹事，因为他们几乎都在外地务工，也没人和风仔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再，风仔活蹦乱跳的，也牵扯不到遗产分割。

    至于本地的治安，也还算是靠谱，就算金曼曼孤身前来，大概率也不会出什么事。m摸的家里人在半天后姗姗来迟，是她的一个远房表兄，看起来就是一副疲倦精英的样子，对表妹的病情还不如对金曼曼长相的关心。

    “不是第一次闹自杀了，这里有问题。”他对他们，用绕了一下太阳穴，“初中就辍学了几年，家里人送去海外读书，大学期间又自杀两次，现在都没拿到毕业证，唉！”

    为什么会得这个病，自然不会有解释了，表兄很快和刘豫达成一致：互不追究法律责任，自由恋爱产生的纠纷，从他的爽快劲来看，大概率m摸根本就没怀过。

    表兄很快要为m摸办转院，去老家医院继续治疗，金曼曼不放心，叮嘱他一定不能间断高压氧舱，但她不知道表兄是不是听进去了。金曼曼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按照警方要求，也为了不刺激m摸，他们这些陌生人并没有去见过她，但金曼曼觉得m摸回家后很可能不会继续治疗，看起来，她的家里人根本就不重视这个。

    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她根本都不认识这个女孩子，金曼曼去见风仔时告诉他，“她回去了，以后应该都不会缠着你了——她亲戚，可能会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疗养一段时间，会把她的收走，社交账号都注销掉。”

    风仔瞪大眼，几乎不可置信，似乎难以想像自己竟从噩梦中挣脱了出来，他脸上涌现出极大的放松和喜悦，‘嗯嗯’地应和着金曼曼对后续的安排：先疗养，停播一段时间，出院后等公会的统治，建议他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这样轻率的谈恋爱

    她准备走了，金曼曼不打算告诉风仔这件事，免得他依依不舍，她有种自己在抛弃野狗的感觉，金曼曼也觉得自己有些虚伪，她来看望风仔，满足的是自己的良心，但却不希望风仔对她产生什么不该有的依赖，成为甩不脱的麻烦。

    但风仔或许也有所感觉，尽管金曼曼没有言明，她走到楼外时，回头去看，他还是站在窗边对她不断挥，用口型表达着自己的感谢。金曼曼有一种感觉，风仔在向她挥别，也是在告别m摸——或许如同金曼曼一样，风仔也感到矛盾，他是想摆脱她的，可当她真的走了，他又——他又——

    律师是对的，风仔的嘴巴在笑，可他其实已经泪流满面。他或许是在哭m摸，但这眼泪归根到底，还是在为他自己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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