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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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速行驶的车内,一片寂静。

    沈呦呦再也没了刚刚的嚣张,她缩成一团,坐在后座的角落,时不时心翼翼地探头,悄悄看一眼驾驶位的爸爸。

    “怎么了?”沈年感受到她的目光,语气平静,表情也很平静,“马上到了。”

    但偏偏是这样冷静的沈年,反而让沈呦呦更害怕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大错,垂着脑袋,鼓足勇气,“爸爸,我错了。”

    “不,是我错了,”沈年声音依旧平静,握着方向盘的却不自觉攥紧,“是我没有看好你。”

    沈呦呦焦急地想否认,“不是,爸爸”

    “早在你突然找我要腕带拿去升级的时候,我就该发现的,”沈年死死地压抑住心底的情绪,目光直视着前方,“是爸爸没用,才让你选择自己去面对这些。”

    红灯了,沈年踩下刹车,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呦呦,对不起。”

    “是爸爸没有保护好你。”

    “如果还有这种情况,你能不能,稍微相信爸爸一次?”

    这个笑非常难看,一点也没有沈年平时的模样。

    但却让沈呦呦彻底愣住了,她攥紧沙发边缘,对上那双带着包容和爱眼睛,忽然特别想哭。

    她原本以为只要提前在腕带上留下留言,告诉爸爸自己的去向,爸爸就不会担心了的。

    但没想到,这周密的安排,却反而换来爸爸更深的愧疚。

    她在心底不断地哄着自己“不哭不哭”,然而眼睫毛一眨,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可、可是我怕爸爸受伤。”

    姑娘哽咽着,眼睛漂亮得像刚被雨滴洗刷过的窗户,水淋淋的,却又让人忍不住心疼。

    沈年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足无措地想去擦女儿的眼泪,又着急地四处寻找纸巾。

    然而恰在此时,绿灯亮了。

    后面的车开始疯狂按喇叭,沈年只来得及将纸巾递给沈呦呦,就慌忙回头开车。

    车又行驶起来,沈呦呦乖乖地用纸巾将脸颊上的泪珠擦掉,然而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像珠子一样从眼眶里滚出来,一下子就将一整张纸巾全部浸湿了,只能可怜巴巴地又伸,抽了一张。

    沈年透过后视镜,看到女儿这幅难得的笨拙模样,只觉得心一下子就化了。

    “呦呦,”沈年的声音轻而又轻,“你是孩子啊。”

    “在你成长的过程中,爸爸也想感受一下保护你的感觉呀。”

    “你就再容忍一次爸爸的任性,等你长大了,再反过来保护爸爸,好不好?”

    沈呦呦带着哭腔,“那我还要多久才能长大呀,爸爸?”

    “等你”沈年笑了,“等你长到比爸爸还高,那你就长大了。”

    若是平常的沈呦呦,肯定能发现沈年语气中的狡黠。

    但此刻她还沉浸在情绪中,不仅没听出沈年的狡猾,反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好,呦呦一定坚持喝牛奶,争取身高早日超过爸爸!”

    她还不忘伸出食指,补充道:“等到了那一天,爸爸不能食言哦!”

    身高一米八五的沈年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发誓:“放心,爸爸从不食言。”

    *

    天才集训营官出现了很奇幻的一幕。

    沈呦呦迟迟没有出现,上一片骂声,刷个微博十条有八条在骂人,似乎舆论已经全面逆转。

    但奇怪的是,排行榜上,沈呦呦的票数却在一路上涨,反而离第一名越来越近。

    可可爱爱还有脑袋群

    -我怎么看不懂上的风向了?怎么大家一边在骂,一边在疯狂地给呦呦投票?

    -问了我一个有投票权的姐妹,她是逆反心理起了哈哈哈哈,本来还在观望的,看到这么多人骂一气之下就投了。

    -所以这是,触底反弹了?

    -也有水军太过分的缘故吧?我看到好多观众明明只是随口句话,就立刻被删帖还被水军疯狂嘲,这谁忍得住啊?

    -等着吧,风向要开始逆转了。水军才多少人,妄想捂住群众的嘴?

    这句话就像是反抗的前调,站出来话的人越来越多,哪怕疯狂删帖也阻止不了,不断被删,不断有人出声。

    依旧有水军死抓着沈呦呦的失踪一直攻击,他们见没办法继续在微博等平台控评,就全部转战直播间门,把于羽的直播间门也弄得乌烟瘴气的。

    今天是天才第一期的最后一天,温如玉的房屋修缮圆满结束,她甚至找人将巷口处修理了一番,虽然没有大改,却总算让这间门房子也能享受些许阳光的温暖。

    而于羽则选择用色彩点缀了这处角落,她在厨房破碎的瓷砖旁画了朵嫩黄色的花,在墙壁的拐角处画了只伸懒腰的猫,在阴暗的房间门里画了扇可以看到大海的窗户,在每一处不那么完美的地方,留下了生活的确幸。

    最后,她们一齐用语,向老夫妇道:‘谢谢老师!’

    ‘不用不用,’老妇人连忙挥,她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子,眼底含泪,‘是我要谢谢你们才对。’

    ‘不,’于羽第一次用强硬地态度认真地比划道:‘是我们该感谢你。’

    ‘你们不仅教会了我和妈妈语,还教会了我们如何热爱生活。’

    老妇人闻言,仰头依偎在老头怀里,两个年纪加起来快破两百的人相视一笑,眼神间门带着满满的爱意。

    这是无声的爱情,却远比许多声嘶力竭的爱恋来得动人。

    然而这令人动容的一幕,却被弹幕毁得一干一净。

    沈呦呦怎么还不来啊?再不来都要结束了吧?

    我觉得有于羽她们就好了,不完成任务的能不能直接淘汰啊?

    沈呦呦不是失踪了吗?希望她再也别出现了。

    ?直播间门怎么突然又来了这么多引战的?我们于羽和呦呦关系可好了,请引战的出门左转不送谢谢。

    怎么会有人这么恶毒?呦呦才五岁多,希望她永远失踪的是人吗?

    粉丝再怎么跳脚也没用,反正只要沈呦呦不出现,你们就只能躺平任嘲,略略略!

    这条挑衅的弹幕刚刚飘过,观众还没来得及发怒,温如玉和于羽几乎同时望向门外,于羽惊喜道:“呦呦!你终于来了!”

    观众大喜,瞬间门,铺天盖地的弹幕压下了所有水军:我没听错吧?是呦呦吗?!

    啊啊啊啊我的呦呦,终于出现了呜呜呜呜,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果然我之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个画面必须要有呦呦才圆满啊!

    呦呦,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密密麻麻的弹幕下,镜头也一同转向门外,一道的身影忽然出现,她气喘吁吁,眼睛微肿,焦急地朝着老夫妇做语,‘我没来晚吧?’

    ‘没有没有!’老妇人连忙摇头,老人最喜欢这个年纪的孩,见到呦呦就打算进厨房拿糖。

    ‘等一下奶奶!’沈呦呦阻止她的动作,脸上绽开一抹最灿烂的笑容,微微侧开身子,‘当当!’

    沈年推着一个罩着黑布的长块缓缓走来,他面带笑容,步履潇洒,仿佛在走红毯一般然后成功在巷口卡在。

    刚准备尖叫的观众:

    你年哥果然还是你年哥,帅不过三秒。

    沈年尴尬地轻咳一声,一把将方块连带着黑布一齐抱了起来,再没了刚刚的帅气,侧着身子,艰难地挤了进来。

    老妇人像个好奇的孩子,一个劲探头看,还不忘道:‘娃子,这是什么呀?’

    ‘我想了很久,要送你们什么,’沈年将方块放到桌子上,沈呦呦走到旁边,清澈的眸子直直地望向老夫妇,‘本来,我想带你们去看看海,因为我注意到家里贴着很多关于大海的海报。’

    ‘但我发现爷爷似乎不太喜欢出门?’

    老奶奶闻言笑着嫌弃了一眼老爷子,比划道:‘你爷爷他害怕车,就喜欢在家待着,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于羽想了想,努力比划道:‘社交恐惧?’

    ‘对对对!’老奶奶拍拍老爷子的,无奈道:‘没办法,久而久之我也不喜欢出门了,在家里看会电视也挺好。’

    ‘所以,我为你们准备了这个。’

    沈呦呦一下掀开长方块的黑布,终于露出了这东西的庐山真面目——两个躺在黑色盒子里的投影仪。

    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看来沈呦呦真的江郎才尽了。

    弹幕这群杠精怎么还没走啊?学不会闭嘴吗?我等着呦呦打你们脸!

    沈呦呦将投影仪抱出来,神秘地眨眨眼,‘奶奶要试试吗?’

    老奶奶最爱尝试新鲜事物,自然连连点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光线倏然暗了下来,鱼儿在耳边游动,奶奶吓了一跳,下意识握紧老爷子的,抬头,天花板上波光潋滟——他们已经身处深海之中。

    什么啊,又是3d投影?沈呦呦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这条弹幕刚刚飘过,沈呦呦拿着遥控器一按,下一秒,新闻联播主持人出现在了大厅中。

    沈呦呦再一按,少儿频道,熟悉的锅和狼堡,隐隐甚至能感受到一股热浪。

    卧槽,等等这是可以直接连实时传输影像?

    然而惊喜还没有结束,沈年拿来优盘,一插上去,大厅立时变成公园,有花有草,还有画面中的老夫妇。

    他们背对着镜头,互相依偎着坐在椅子上,看着池塘里的鱼。

    头发已经花白,却依旧飘着粉红泡泡。

    看到“自己”,老奶奶才总算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张嘴“啊啊”了两句,意识到自己发不出声,才焦急地用比划着什么。

    ‘是的,’沈呦呦笑着点头,声音里带着点点遗憾,‘我没办法让您听到落叶的声音、蝉蜕的声音、夏天的声音,”

    ‘但我想让您能闻到落叶的味道,蝉蜕的味道,夏天的味道。’

    此时水军已经意识到大势已去,安静如鸡,倒是观众又开始新一轮的热议。

    怎么回事?有没有懂语的?快来翻译翻译!

    前面的一看就没好好听课,我可是一堂课都没落下的好吧,我也没看懂qaq有没有专业的?

    我懂我懂!卧槽,我刚刚忍不住直接尖叫出来了,如果这是真的,应该是跨时代的东西吧卧槽!

    啊啊啊啊我国科技已经牛到这种程度了吗呜呜呜呜,我突然觉得元宇宙时代快来了啊啊啊!

    前面的能不能快,急死我了啊啊啊啊!

    好的好的,我来正经翻译了,老奶奶比划的是,“这个投影仪好像能闻到味道?”

    哦,不过是一个能闻到味道的投影仪而已等等?!你刚刚什么!能闻到味道?!!

    卧槽卧槽卧槽,我是不是看错了?“重金求一个能闻到味道的”什么的,不是玩梗的吗?!

    救命救命救命,这是真的吗?刚刚那个人不会是乱翻译的吧?

    很快,温如玉就证明了,刚刚那条弹幕没有撒谎。

    她猛地蹲下来,双合十,眼睛里满是祈求,“呦呦,阿姨真的很需要这个!能不能给阿姨也整一个?钱不是问题!!”

    “有了这台可以闻到味道的投影仪,我就能直接远程选香水了!”

    随着温如玉这句话一出,直播间门、微博、某站、论坛等平台,全炸了。

    舆论开始一百八十度逆转,所有人都在不可思议沈呦呦的新发明,嘲沈呦呦江郎才尽的微博全部被挖出来反复鞭尸,热搜第一#沈呦呦#三个字后面带上了黑色的“爆”,点进去就一句话。

    泱泱华夏:这样的天才,我们都不能让她第一,华国是没人了吗?

    很明显,华国有人,而且华国有的是人。

    在距离第一期结束、排行榜关闭仅仅只剩下五个时的时候。

    支持沈呦呦的所有路人,一同发力。

    她的名字后面,票数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疯涨。

    官负责人查了好几次,却依旧查不出半点异常,反而揪出了h国选刷票。

    换句话,沈呦呦的每一张票后面,都代表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是真正的“民选天才”。

    贺天均愣愣地看着,他的队友野森助的声音忽然传来,“喂,那边那个,帮我拿瓶水。”

    贺天均下意识抬头,野森助皱眉,“听不懂吗?我渴了。”

    他的师兄跟着看过来,“快去帮森助拿水。”

    贺天均没有动,那个师兄眉头皱得更紧,“你听不懂话吗?要是没有森助,你能顺利挤进前五名吗?现在这么不给面子?这就是华国人的礼仪?”

    “什么礼仪,”另一位师姐见四处没人,捂嘴笑道:“卑微的自尊心才对。”

    “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现在就表现得这么明显,”师姐高高在上道:“你们华国有句古话的什么来着?不要过河拆桥。”

    “我们森助可是亚洲区第一名,后面的国际赛你还得靠着他。”

    贺天均低头,低声了句什么,师兄没听清,下意识,“你什么?”

    “我,”贺天均猛地抬起头,第一次直视r国这几人,一字一顿,“谁第一名还不定呢!”

    他将屏幕怼到几人面前,那几人定睛一看,注意到沈呦呦肉眼可见上涨的票数

    “现在你的直播已经结束,”贺天均露出他标注性的不屑一笑,“而她的直播,余热未散。”

    “你,最后会鹿死谁?”

    贺天均丢下这句话,拉开门就走了出去,只留下表情非常难看的几人。

    “不会真让那个华国骗子拿下了第一吧?”师姐声嘀咕道:“那可就太丢人了,往届还没让华国拿过第一呢。”

    “你少点,”师兄瞪了那位师姐一眼,安抚野森助,“没事,她超不过你的,你们的票数还有这么大的差距呢。好在你之前一直是死死超第一名这么多票”

    野森助没有搭理师兄师姐们的话,他拿出,打开官,眼睛紧盯着那个名字,用拙劣的华语,缓缓道:“沈、呦、呦?”

    *

    贺天均刚跑出休息室,就遇上了贺赫。

    贺赫表情非常阴沉,直到看到贺天均,才稍稍舒缓了些,“怎么出来了?”

    贺天均摇了摇头,犹豫地想什么,却被贺赫打断了。

    “走吧,我们跟r国的几位谈谈,尽快把你去他们那学习的事定下来。”

    贺天均立时顿住,贺赫见他没跟上来,眉头一皱,“还有什么问题吗?”

    “舅舅,”贺天均犹豫地抬头,“我能不去r国学习吗?”

    “那你要去哪?”贺赫停下脚步,“在华国这?你又不是不知道,华国那边负责带你们的老师,是怎样的人。”

    他冷讽一声,“一个赤//裸裸的失败者。”

    “r国那个可不一样,”贺赫拍拍外甥的肩膀,“人家是上一届学科大赛数学物理双亚军,含金量有多高你应该也清楚。”

    贺天均不肯动,“可是上一届学科大赛数学赛的冠军是华国人啊。”

    “天均,听话,”贺赫沉下声音,“那个华国人是靠国家给的名额,完全没有过上天才的经验,怎么带你?”

    贺天均踌躇着不敢话,贺赫又放缓声音,苦口婆心道:“天均,你知道的,舅舅对你期望很大”

    “你这次已经输了一次了,难道又要再让舅舅失望一次吗?”

    贺天均不话了,他低头,紧紧地咬着唇,跟在贺赫身后,又重新回到那间门休息室。

    或嘲讽或讥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贺天均头低得越来越下,再也没了一开始上节目时,意气风发,甚至有点装逼的模样。

    *

    “看什么呢?”

    季知桢慌忙把平板盖上,平静地看向爸爸,“没什么。”

    季昀也懒得探究儿子那点秘密,他随意“哦”了声,难掩激动地开启另一个话题,“你看天才了吗?我干女儿可真争气!狠狠地打了那群观众的脸!”

    “本来我还打算买水军了的,不就是对着砸钱吗?我看谁能砸的过我。结果没想到呦呦这么给力!”季昀兴奋得舞足蹈,还不忘变着法来夸自己,“不愧是我干女儿。”

    季知桢冷淡地在外面人模人样的爸爸此刻就差当场来一场宅舞,忽然道:“别叫呦呦女儿。”

    季昀先是困惑,随即眼睛瞪得像铜铃,“凭什么?给你认个呦呦这样的妹妹不好吗?”

    “反正就是不许!”

    季知桢听到后半句话更加烦躁,他拿起平板就往外走,只留下老父亲留在原地苦苦思索。

    等门被重重关上,季昀忽然灵光一闪,连忙打电话给妻子,“绵绵,儿子好像吃醋了!”

    “吃醋?”阮绵一边享受着spa,一边莫名其妙,“吃谁的醋?”

    “当然是我的啊!”季昀理所当然道:“你不知道啊,我刚要认呦呦当干女儿,给他认个妹妹,他立刻冷脸走了。”

    “这不是吃醋是什么?不是跟那些不想父母生一胎的孩子一模一样吗?”

    末了,他还不忘美滋滋地总结,“想不到咱儿子表面冷漠,其实还是很在乎我的嘛。”

    阮绵:“”

    她果断地挂了电话,姐妹见状好奇地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阮绵仰着头继续享受服务,“我家那口子定时抽风,老一病犯了。”

    老一病?

    姐妹一头雾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阮绵,你是不是认识呦呦啊?我记得看过你们跟她的合照?”

    “认识,”阮绵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偏头,“我未来儿媳,怎么了?”

    刚想为自己儿子争取一下的姐妹:“”

    “没事了,你继续,你继续。”

    她讪讪地躺下来,越想越不对劲。

    瞧瞧人家儿子,再瞧瞧自家那几个,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大儿子都快三十了,都还没找着对象!

    姐妹打定主意回去就催相亲,誓要从大儿子开始,把几个孩子全都“嫁”出去,另一头,张勇猛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张哥?”

    张勇浑不在意地摇摇头,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随意道:“估计是我妈又在念叨我了。”

    电脑恰在这时卡了一下,张勇连忙一个刷新——

    他怀疑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揉眼,还没等重新聚焦,吧里忽然响起一道超级大声的喊叫,

    “超过了!超过了!”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号角,瞬间门,四面八方传来相应,“真的吗?真的超过了?!”

    “真的真的!我亲眼看到的!啊啊啊我现在激动得恨不得出去跑几圈!”

    “卧槽卧槽卧槽!啊啊啊华国的奇迹!第一次啊!终于啊呜呜呜呜呜!”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哭喊声响起,就连张勇都眼睛一热,他正打算也站起来大吼一声,忽然被旁边桌的人碰了碰,“兄弟,他们这是怎么了?哪个电竞团队赢了吗?最近好像也没啥赛事啊?”

    张勇跟同伴相视而笑,对着那人,“哥们,这次不是哪个电竞团队。”

    “是华国科研界,终于能正名了。”

    华国科研界从来不是只会模仿、复制,华国科研从来没有后继无人。

    在堂堂正正的胜利面前,过往的所有非议、争执、质疑,都会自觉地,

    烟消云散。

    *

    叮——检测到宿主已达成亚洲榜第一成就,现在发放奖励,请问是否立刻使用?

    否。

    在老妇人哭着与老爷子在“海滩”上相拥的同时,沈呦呦的票数终于超过了原本的第一名,稳稳地站在了榜首。

    直播间门开始统一刷恭迎奶神登基,虽然中一,然而齐刷刷看过去,却分外震撼人心。

    当然,这一切,沈呦呦尚不知情,她眨巴眨巴着眼睛,困惑地看向两位老人,‘所以爷爷奶奶,你们的愿望是什么呀?’

    两位老人相视一笑,同时伸出,比划道:‘我的愿望,就是他/她能幸福。’

    ‘你们都实现的很好,’老妇人继续道:‘谢谢你们,这段时间门我们的确非常幸福。’

    ‘而且,我们一定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新鲜出炉的全家福被挂在了墙壁中央,照片上,老爷爷和老奶奶互相依偎着,在余晖下,相视一笑。

    这是最美好的爱情。

    在离开前,沈呦呦特意让老爷爷出来,悄悄地塞了什么给他。

    “爷爷,”姑娘避开镜头,低声道:“这是我特地找医生定制的润喉糖,适用于长期不话导致的嗓子干哑。”

    “你怎么知”老爷爷倏地睁大眼睛,声音沙哑得像是划破的玻璃。

    “真正有残障的人,面对事物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哦,”沈呦呦指了指耳朵,神秘地眨眨眼,“是于羽姐姐告诉我的,她经常跟孤儿院的残障孩子们相处。”

    “而且您其实也并不害怕车吧?”

    老爷爷沉默了,他苦笑着,“我演了几十年,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沈呦呦见老爷爷看过来,连忙摆摆,“不想也没关系,我只是有点好奇。”

    “是什么,能让您扮演这么多年呢?”

    “出来也好,”老爷爷从兜里,掏出个残破的本子,“原本我以为这个秘密,要带到土里去了。”

    “那个孩是不是会画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拜托你们,把这个故事画出来。在我死后,埋在我的骨灰盒旁。”

    老爷爷颤巍巍地笑了,“我们没有子女,我总想着,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她的痕迹。”

    银发闪烁着灿灿的光,沈呦呦像是接过了什么至宝,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心翼翼地护在怀中。

    等他们告别,关了直播间门,上了车,沈年好奇道:“你刚刚给了于羽什么?神神秘秘的。”

    “这是一个秘密。”沈呦呦伸出一个食指摇了摇,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爸爸,我们也去拍一张全家福吧?”

    “哈?”沈年身子一僵,迷惑,“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两个人算什么全家福?”

    “去嘛去嘛!”沈呦呦撒娇道:“带上保姆奶奶!就去上次那个叔叔那里,或者去公园,求求你啦爸爸!”

    沈年拗不过她,只得接了保姆奶奶后将车往公园开,一路开一路绞尽脑汁,本来想以没有设备为由拒绝掉,结果好巧不巧,上次他落下的摄影设备就放在龚章的后备厢。

    沈年:“可是也没人帮我们拍啊?”

    沈呦呦四处扫了眼,忽然眼睛一亮,朝着湖边正举着摄影的一群学生跑去,“哥哥姐姐,可以拜托你们。”

    她双放到胸前,“帮我和爸爸和奶奶拍一张全家福吗?”

    学生们好奇地看过来,眼睛一亮,“这不是呦呦吗!真人果然也好可爱!”

    “啊年哥,又见面啦!其实上次我们是想要呦呦的签名啦,不过你的签名也签的挺不错的!”

    沈年:“”

    所以你们这群摄影系的学生怎么天天都在这个破公园里拍写真啊喂!

    最后,沈年只能“不情不愿”地加入了这场全家福拍摄,“被迫”拍了一张又一张,甚至还有跟学生们的大合照,一直拍到晚霞落下,可以是把前半辈子没拍的合照一次性补全了。

    “年哥,等合照洗出来一定要发给我们啊!”

    精疲力尽的沈年随意挥了挥,敷衍地回应着这群学生们,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沈呦呦,感慨,自己果然还是老了。

    保姆奶奶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忽然笑道:“终于放下过去了?”

    沈年一僵,嘴硬,“您什么?我听不到。”

    “少装了,都快三十的人了,”保姆奶奶轻叹一声,望向正驻足兴奋地看着鱼的沈呦呦,“你也该走出来了。”

    “以前的事,是你爸妈做得不对,不是你的错。”

    沈年沉默了好一会,“我知道。”

    他笑着,却像是在哭,“我怎么可能会有错呢?”

    他从来没有拍过全家福。

    印象中唯一一次拍全家福,他高兴得一晚上没睡好,却只得到了父母的双双爽约。

    等到后面,他们终于去拍全家福了。

    却是跟他们各自的家人。

    无论哪张照片里,都没有沈年。

    “这次的照片里总算有我了,”沈年拍拍摄影,笑着,有些得意,“而且每一张都有我。”

    “李妈,我有家了。您也有家了。”

    李妈悄悄地把头偏过去,揩掉了眼角的泪。

    *

    当沈呦呦和沈年拍全家福的时候,上的风波尚未停止。

    虽然排行榜已经锁票,但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这次冲锋的是被压抑已久的群众,他们一路高歌勇进,疯狂艾特官博。

    擎天大猪:中央日报华国青年团华国新闻,还不快出来管管!之前那风气都成什么样了!

    呦呦的垂耳兔:天才集训营,很难不怀疑是有心人,号没了我也要,呦呦到底动了谁的蛋糕?何至于这样来弄一个孩?

    呦呦宝贝是我的:只有我注意到呦呦和沈年来的时候眼眶都红红的吗?所以呦呦是真的失踪了?不会是被绑架了吧?官博能不能出来句话啊?

    全认证唯一呦粉:天啊,我一想到呦呦可能有危险我就揪心,她现在称得上国宝级天才了吧?中央日报,出来话!

    水军这次是彻底不敢出来话,全都寂静无声,生怕被抓典型,然而饶是这样,也抵不住火眼金睛的福尔摩斯友们。

    吃瓜人:我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沈年当初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一遭啊?有知情人出来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前线瓜农:本来我不想出来的,这次实在忍不住了,道消息,沈年那个前队友,陈现,金主姓g。

    迷茫的猹:g?龚?庚?还是顾?陈现这位哥能不能出来揭秘一下啊?满足一下吃瓜群众嘛!

    阴暗的出租屋内,醉生梦死的陈现迷迷糊糊被的震动声吵醒。

    他烦躁地踢了脚脚边落的酒瓶,胡子拉碴,闭着眼不耐烦道:“谁啊?”

    无人回应。

    他更加烦躁,翻了个身,然而的震动声还未停止,他猛地踢了一脚墙壁,遭至对面的一阵怒骂。

    怒骂声彻底将陈现最后一点睡意全部打散,他抓了抓头,将抓下来的虫随意弹掉,打开了。

    昏暗的灯光照在那张浮肿的脸上,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凸出,陈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眼底满是兴奋的狂喜。

    “贱人!你也有今天!”

    *

    等顾姝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病房里。

    母亲躺在床边,很显然刚刚在睡过去,脸上还带着泪痕,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露出几根银色的杂毛。

    顾姝忽而感到一阵心酸,她心地将抽出来,打开。

    ——十个未接来电。

    顾姝心中一喜,连忙打了回去,等一接通就迫不及待地声道:“喂,贺赫,我已经没事了,你别担”

    “顾姝,以后我们不要联系了。”

    冰冷的一句话顿时让顾姝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她只觉得一股难以抑制的惊惧从心底涌了上来,让她甚至无法再控制音量,“贺赫,你怎么了?是生我的气了吗?我、我不是故意挂你电话的,我那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你不是永远不会抛弃我的吗我”

    “你自己去看看微博吧,”贺赫冷冷道,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失望,“现在上都在猜你跟我的关系,觉得你是我安排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影响了天均的事,你让我怎么跟股东会交代?”

    “顾姝,我以为你是爱我的。没想到你这么自私。”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顾姝愣愣地坐在那里,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个枕头忽然迎面打来,瞬间门把她所有情绪全部打散,她狼狈地接住,“妈!你干什么!”

    “你还问我干什么!”老太太冷笑一声,眼里含着泪,“你是不是又跟那个贺赫联系了?!”

    “妈,我”

    “我告诉你,我已经帮你买好了国外的票!”老太太直接打断,“你明天就给我出国,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再跟那个姓贺的再在一起!”

    老太太完,甩门就走,只留下顾姝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病房里。

    按理,被父母这样强行棒打鸳鸯,应该感到愤怒或者难过才对。

    但顾姝此刻心中不仅不难受,反而有点淡淡的、即将解脱的窃喜。

    唯一让她有点放不下的

    顾姝拿起,打开相册,翻到其中一张截屏,温柔地、心地抚摸着照片上的姑娘。

    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从她心底涌起,让她很想大哭一顿,又舍不得将视线从照片上移开。

    但她知道,她没有资格再去见沈呦呦。

    无论是以前对她造成的伤害,还是今天

    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成为她妈妈的可能。

    闷闷的哭泣声在病房里响起,越来越响,路过的护士好奇,“这病房里住的谁啊?哭得这么伤心。”

    “还能是谁,”护士长鄙夷地望向那个病房,“就是今天曝出来的,想绑架我们呦呦的那个。”

    “她就是呦呦的生母啊。”护士咋舌,“看不出来,可真够狠心的。”

    “岂止啊,”护士长越想越气,故意扬声道:“还在这装什么慈母呢?后悔了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顾姝请的水军们。

    他们此时联系不上雇主,只能看着自己养的号疯狂被封,一边跳脚一边唾骂,看到陈现突然冒出来爆料,更是恨不得骂他祖宗十八代。

    “这人有病吧,现在还来添把火?他真以为他能讨着什么好处?”

    “是顾姐当时对他太赶尽杀绝了,给他一笔安抚金,结果没帮他付违约金,他老早就没钱了,现在当起了牛郎,这种人可不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算什么事啊,我辛苦养了几年的号,一夜之间门,全没了。”

    “哪止啊,我听上面要弄什么‘晴朗运动’,你还是快点断臂求生吧,我是这次之后再也不干这行了。”

    两大水军头头纷纷哀嚎环境不好,互相抱怨一通,刚挂断电话,正打算遣散部分团队,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

    “谁啊?”

    没有回应。

    水军头头困惑地站起身,打开门。

    “警察,”警官证忽地一下出现在眼前,吓得他立刻举起双,“听你造谣国宝?带下去。”

    “冤枉啊警官!”水军头头立马认怂,“我哪敢造谣国宝?我最多就在娱乐圈混混!”

    警官笑了,示意下,“给他看看,让他死个明白。”

    另一位女警察也憋笑,打开微博,点开热搜第一。

    中央日报v#沈呦呦国宝级天才#络并非法外之地,不容肆意妄为。造谣这些为国争光的英雄们,尤其是如同沈呦呦这般的国宝级天才,无异于是在挑衅整个华国科研界!必须严惩不贷!

    底下热评:

    华科院朱老头v:同意!

    京大于隶v:沈呦呦虽然性格调皮,但确实是个颇有实力的孩子。上有些言论得实在过分。

    卫航v:我才不在几天,就有人敢造谣我们呦呦了?

    官方认证,国宝级天才。大佬云集,力挺沈呦呦。

    同一时间门,不同地点,两个水军头头几乎同时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