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躁动.

A+A-

    “王上真要为我向殿下动刀?”

    郁云阁不信景江陵会如此糊涂, 用杀景玉危换他投靠,他不是个好驯服之人。

    “只要你开口,朕膝下还有几位王子。”景江陵谆谆诱导,看他的眼神热烈。

    这是一个能为利益出卖亲生儿子, 哪怕杀了也在所不惜的狠人。

    不与虎谋皮, 这是他师父教的第一课。

    郁云阁假装惊讶,且带着疑惑:“我哪里值得王上大费周章?”

    这就是在装傻了。

    不过聪明人素来不会挑破看透的事, 景江陵微笑道:“你当然有资本。”

    景江陵从折子旁取过块玉佩放在面前, 动作不紧不慢, 足以让他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重点不在这块玉长什么样, 意思到了就够了。

    郁云阁皮紧了下, 这是知道他能调动南川内的郁家商铺了?

    只单这一项, 该不够换景玉危的命。

    一个被四方人马忌惮多年的假把式太子, 只卖出一个郁家商铺的价格。

    换做郁云阁, 会气得一蹦三丈高。

    “朕知道你师承雾廊山清桑道人, 巧得是国师年少时也曾有幸在那待过, 他名为渡斤仙人,不知你有没有听你师父提起过。”

    景江陵完这话像胜券在握, 双手交叉置于身前, 居高临下地望着面不改色的郁云阁。

    另一重身份极可能也暴露了,预料之内。

    他在雾廊山拜师学艺是抹不掉的事实, 可这不代表他是玄云楼的楼主,光靠诈就想让他暴露, 做梦呢。

    郁云阁脸上挂着糊弄的笑:“我师父不是个喜欢追忆往昔的人,加上我拜师时年岁偏大,他每日除开骂骂咧咧我,只剩下吹胡子瞪眼盯着我练武, 没多少心思别的。”

    三言两语化解了这番试探。

    景江陵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审视:“看来渡斤仙人的一腔思念要白费了。”

    “也不算,若是国师真想我师父,早该去拜访了。”郁云阁顺杆倒一耙。

    景江陵几乎气笑了:“按你这意思,朕册封的国师得屁颠屁颠跑去燕国雾廊山亲自登门约见故人,才能聊表真心。”

    郁云阁像没察觉他的怒气:“既然是国师想念,那理当由他主动。”

    景江陵收回话音,盯着眼中闪过丝狡黠的郁云阁,心里暗自动气,真是个狡猾的东西,不知不觉将话题从雾廊山转到故人情怀上,要不是他经验老道,鼻子得让人牵断了。

    “朕会转告国师。”景江陵堵住他的话头,又将事情绕回来,“燕国内有一名为玄云楼的江湖神秘组织,以贩卖情报为生,楼主神乎其神,楼内有多名高手听其调遣,起源于雾廊镇。”

    郁云阁这时弯腰锤了锤腿,仰头笑道:“王上莫怪,我这腿站太久会麻,人太娇气了没办法。”

    景江陵:“……”

    要不是有所图,他早一刀将这狡诈的崽子宰了。

    郁云阁过分会伪装,外面疯传的流言与他本人有着云泥之别。

    这时景江陵不由得想起当时渡斤仙人披星戴月来寻他,是想到个更好掌控景玉危的办法。

    那会儿景昭刚因为景玉危得到他想要的一块土地心生不悦,吵着闹着要教训人,结果自己先被人套上麻袋堵在死胡同里了一顿,事后景江陵得知那是景玉危派人做的。

    这是一个傀儡即将有自我意识、脱离掌控的征兆。

    景江陵从景玉危出生便杜绝这种事,是以渡斤仙人一提,他立即答应了。

    原本以为换掉深受江湖人追崇的郁双泽,配个不成气候的郁云阁,能让景玉危自顾不暇,他再稍稍施加压力,人不听话也得听话,哪里想到郁云阁出了岔子。

    景江陵疑心病发作,顿觉渡斤仙人有问题,替嫁成为太子妃的郁云阁也有问题。

    “去那边坐着吧。”

    郁云阁眉开眼笑地坐下了,一时半会不急着走,姿态很是清闲。

    “你来梁溪也有数月,不知想不想念家中父母。”景江陵又道,生而为人,血液里的亲情让人无法剥离掉对父母的情感,景江陵这一问,不怀好意太过明显。

    郁云阁轻轻笑了声,离得太远,景江陵无法判断他这笑是讽刺多还是温情更多。

    “王上要批准我回乡探亲吗?”郁云阁平静问。

    景江陵可没这意思,将人放走了,他手里能用的牌会少,到时更难达成目的。

    到嘴的鸭子哪能让他飞了,景江陵皮笑肉不笑:“等太子回来,朕让他陪你一道,免得你独自回去惹人闲话。”

    听似为他好,实则一下子捆绑了两个人。

    郁云阁心中冷笑真是好算计,面上相反的露出笑容:“还是王上考虑周到。”

    “朕还想谢谢你。”

    “不知王上这谢从何而来?”

    “上次你与太子遭遇刺客,若不是你以命相救,朕不敢想后果。”

    前面刚想用景玉危的命和他做交易,被拒绝后又捡回慈父面具,想要卖一波感情。

    真是又当又立,郁云阁属实没想到南川之王如此厚颜无耻,忍不住怀疑景玉危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见他为掩盖住情绪般垂眸,又一言不发干坐着,景江陵也不尴尬,反倒自我感动般继续道:“他对朕来不单是养了十几年的太子,更是被寄予厚望的未来王君。朕想让他铁石心肠,不会被感情左右,更想让他在层出不穷的磨炼中成为最让朕骄傲的孩子。”

    “很难想象王上会和我这么多。”郁云阁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意外,“但我不知道王上为何要,我对殿下没有太多非分之想,王上同意我替嫁时该查过,知道我是个贪图美色之人,那恰好殿下是个美人。”

    景江陵飞快眯缝了下眼,没断他的话。

    “我对殿下的所图便是美色,目前还没弄到手,等到得手,也自然想孑然离去。王上不用太过担忧,我没生出不适合的贪念。”

    景江陵由此沉默下来,与景玉危很相似的黑眸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看,因逆着光,无法得知情绪到底转动了多少次。

    “你不用紧张,朕和你这些,就想让你多了解了解太子,毕竟当初你刚来梁溪急着成婚,太子也迫不及待上折子求娶,导致朕误以为你二人两情相悦,哪里想到原是朕想多了。”

    “我那时为美色所求,殿下他为何求,这得问问他了。”郁云阁转身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像是完全不管景玉危死活。

    他表现的太自然又很随性,倒有几分江湖传言的浪子模样。

    可景江陵还是心存怀疑,只是这次不适合继续试探,出的招够多了。

    “朕今日召你来没别的意思,随口闲谈两句,不要往心里去,想留你用个晚膳。”

    郁云阁一点都不想和这满肚子坏水的老东西吃饭,碍于王命,他只好屈从。

    好在景江陵没想过彻底撕破脸,用膳期间除开玉箸碰到瓷碗发出的脆响声外,再无别的声音。

    离开聚龙殿大门,等候在外良久,耐心即将消失要闯进去的江开快步上前,被郁云阁一个眼神睨得停在原地。

    “多谢蕉公公,往后还请多多照顾。”

    郁云阁笑容满满地掩着袖子塞过去点东西,不给蕉公公拒绝机会,转身带着江开往台阶之下走。

    蕉公公脸上的笑顿时有些儿绷不住,须臾,跑着进聚龙殿去了。

    回去时候,郁云阁让江开上了马车,却没给人机会开口问事,他靠着软垫闭着眼睛,瞧不出是不是真睡着了。

    江开心有千千疑问,也得像个忍者神龟般端坐着。

    原先以为景玉危离开梁溪,最先按捺不住的会是喜欢找事的景昭,哪里想到从东宫赶走两只跳蚤,惊动了最能稳住的景江陵。

    对方见他这面,无非想试探他和景玉危感情如何,是否有能利用的地方。

    藏在这浅薄试探之下的是他有没有站到景玉危那边。

    景江陵野心很大,预计想借他的手入侵燕国,好在交战时候捅个敌方措手不及。

    最好能兵不见血刃的一统天下。

    景江陵不愧是原著中被定为冷血的军事家,一个为无上权利愿付出任何代价的狼人。

    待下了马车进东宫,江开终于有机会开口。

    “公子没事吧?”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景江陵道行很深。”

    江开提醒的方式简短又冰冷,像是只得到这点儿有用消息似的。

    “我知道。”郁云阁揉了把脸,没人比他更懂了,“这地方不能再继续待了。”

    江开心里一动。

    “在景玉危回东宫前,我不能在这里干等着,景江陵一动,剩下的牛鬼蛇神会闻着味道摸过来,东宫一日比一日热闹,我也会日渐危险,暴露多了难免出事。”

    江开:“恐怕没那么好离开。”

    郁云阁也知道,如若没有惊动那两只跳蚤,偷偷摸摸地走,等他跑回燕国,梁溪的人发现他不在,想闹事也没机会。

    错就错在他没能忍住,想替景玉危守住东宫的欲.望太强烈了。

    “这次是我冲动了。”郁云阁低声认错,没看见江开眼里的微妙,“给曲闲送个信,一起走。”

    江开还能什么?这是自家公子,不管出了什么事,他只能跟着啊。

    “去哪?”

    江开以为这是个很棘手的事。

    在郁云阁心里,这恰恰是个最好解决的事,他神神秘秘笑道:“他们肯定以为我跑回燕国了,我偏不如他们的愿。”

    江开有种很强烈的直觉,妖妃!

    想法刚落下,便听见郁云阁语调微扬,心情陡然阴转晴:“去找我的太子殿下。”

    江开心口疼:“公子,那东宫怎么办?”

    “景玉危留人了,我再调些能人异士过来,加上他们一心想找我,不会有心思探东宫。你还不知道你家公子的躲猫猫本事吗?那可是连藏半年,没让讨债美人找到踪迹的高手。”

    江开狠狠的绷不住,那位被他送了朵栀子花,闹着要嫁给他的美人是江湖饱受欢迎的大美人,愣是追在他身后跑了半年,最后实在受不了放弃了。

    “如今我也不是当年的我。”郁云阁进了冠云殿,灌了几口凉茶,这才将暴躁压下去不少,“我想见景玉危,谁也挡不住。”

    江开从未见过他这副势在必行的模样,真真明白了妖妃有多能蛊惑人。

    “安排马车去沁芳楼。”郁云阁丢下这话去了内室。

    两人这次是从东宫后门上的马车,深更半夜光明正大顶着太子妃名头去逛勾栏院,郁云阁还办不到。

    梁溪寒冬夜晚的风吹得人无比清醒,东宫到沁芳楼稍远,马车走得也不快,摇摇晃晃。

    江开伴着这嘎吱声疑问:“公子不是要走吗?”

    郁云阁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看向王庭所在方向:“就是要走,才要给他们送份大礼啊。”

    作者有话要:

    郁云阁日记。

    我要把没有景玉危的梁溪搅得天翻地覆,让他没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