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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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折柳买话本子带回来的意外之作。

    内容丰富劲爆, 多为不入流描写,流传出去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上三天三夜,偏偏景玉危一眼看见爱不释手,空闲时候总要翻阅。

    折柳有理由怀疑他反复查看是为太子妃准备的。

    没等到郁云阁再来信, 折柳却有种荒谬直觉, 他会回来。

    那不是个会喜新厌旧的人,哪怕他名声在外, 但真接触下来, 折柳认为那是谣传。

    “那殿下这几日要在府内静养?”

    “当然不是。”景玉危又翻了一页, 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心情不错, “孤要去郊外走走。”

    他真待在东宫, 要如何给景弍辞机会呢?

    刑部大牢也好, 他这闭门谢客的东宫也罢。

    对景弍辞而言或许不是什么难以入门的地方, 难办的是见他。

    他相信自景弍辞和东平城那被他故意留下传递消息的钱海重新取得联系, 一定有很多事情想当面问。

    包括景昭亦然, 贾应当时没能抗住他结合郁云阁留下的策略审问,交待出来的东西也很有趣。

    待景昭知晓内情, 恐怕也会急不可耐找上门来。

    这时景玉危又动了坏心眼, 若是两人同时找上门,那又会是怎样难以收场的画面呢?

    早间离开梁溪前, 他们几人相聚时,景昭还对景弍辞颇为信任, 人前兄弟人后主子的。

    不到两月,翻天覆地。

    当真让人好奇。

    这份好奇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景玉危拖着病体闲逛郊外第三日,景弍辞先找了上来。

    梁溪郊外东南方向有一座据求平安很灵验的寺庙, 年年临近年关,会有络绎不绝的老百姓前来跪拜。

    天寒地冻,风雪同在,也无法阻止。

    今日难得晴空高照,万里无云,走在绿树做点缀的山路上,没遭到凛冽寒风摧残。

    景弍辞一路走来未见一人,直到凉亭十余步,被折柳拦住去路。

    “大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位是谁?”景弍辞身边的人金贵惯了,张口便是呵斥。

    折柳眼都没眨,拦人的手臂继续举着。

    话声音不,几步外凉亭内的太子殿下绝对能听见,既然知晓,不出口阻止,意思很明显。

    如今是他求人办事,姿态不能放那么高。

    景弍辞拍拍随从胳膊:“你在这等着。”

    景玉危摆明就是让他只身上去,这没哪里可怕,有些事旁人在,确实不好。

    随从愤愤地退到旁边,目送景弍辞一步一步往上走。看见折柳收回手立于一旁,颇为有厌恶皱眉,嘀咕道:“拿着鸡毛当令箭。”

    这话音正巧落在折柳耳中,折柳轻轻瞥他,内心冷笑,过了今日,你们能不能拿得到鸡毛还两呢!

    郊外天气好的时候,连登上山顶入空荡荡的凉亭内,鼻息间都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

    景弍辞往景玉危左手边一站,草木香立即染上了淡淡的沉香味。

    这味道唤醒景弍辞记忆深处不愿回忆的画面,曾几何时,他央求过景江陵赐些沉香,被一些话碎了心思,时至今日,他仍然忘不了那时景江陵看他的眼神,仿佛在你不配。

    确实不配,古往今来,王室上好沉香只有被宣告于天下的东宫太子能用。

    他要用沉香,得先是太子。

    正因为无法成为太子,用不了沉香,这些年来他疯狂痴迷于与沉香味道相似的熏香里。

    在长久岁月的熏陶下,他对沉香及太子位有了执念。

    此时暂居太子之位的人就在身侧,他脑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个荒唐念头,若是在这将景玉危推下去,再将折柳杀了灭口,他是否能达成夙愿呢?

    “王兄,收着点。”景玉危声音微哑,听着便知道他身子又不好了。

    景弍辞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每年何时犯病早如一年四季般牢记于心。

    “王兄有个地方很适合殿下休养生息。”

    景玉危低声笑了。

    他从未在景弍辞等人面前外露过情绪,笑容堪比凤毛麟角,更别提像这会儿声色并茂的笑。

    景弍辞看着他的眼神像提防着一个善变的暴君。

    “王兄为何要这么看着孤?”景玉危笑容未变,眼神里有着淡淡的不屑,“觉得孤不该这样?”

    景弍辞到底年长,见惯大风大浪,表情变动极快:“是惊讶于殿下去趟东平城,宛如换了个人。”

    景玉危声腔淡漠,恢复以往:“是改变不少。”

    “哦?我听人,殿下将旱灾处理得很好,东平城那一代的老百姓赞不绝口。严惩上有欺瞒,下有苛待的东平城县官,直接调边界护卫协防。”

    景弍辞将周遭情况收入眼底,寥寥数人,他越发确定今日能在这找到景玉危不是巧合。

    “没想到孤刚回梁溪,王兄便将远在千里发生的事知悉。”景玉危不否认,“只是要和王兄道声抱歉,真正守住东平城老百姓的人不是孤。”

    景弍辞不信:“那殿下运气不错,一去就有贵人相助。”

    戳到了景玉危的痛处,那位贵人现如今在万里之外的盛歌左拥右抱,乐不思蜀呢。

    景弍辞便见他脸色发白很是难看,口吻略讥诮:“天助正统。”

    被骂成歪门邪道的景弍辞很平静:“今日来见殿下,有一事相求。”

    “孤倒不知道有哪里能帮得上王兄的忙。”景玉危望着在盛阳下显得生意盎然的重峦俊峰,山脚下一条细长的河流横穿其中,贴着山脚擦着梁溪城外流向更远方。

    他记得这条河的最终流向是燕国盛歌,倘若他顺着这条河放一叶扁舟,能不能抵达郁云阁的窗外?

    景玉危眯了下眼,瞥着被刺得沉默的景弍辞:“王兄近日睡得不好。”

    不得不和景昭斗智斗勇的这段时间里,耗费了景弍辞太多精力。

    毕竟是他曾经并肩作战的人,知道太多该如何拿捏的证据,让人很头疼。

    景昭又不是个喜欢按套路出牌的人,弄得他心力交瘁。

    加之景江陵的不管不问,各种闹找上门,换个心大得都半夜惊醒。

    景弍辞没有倒苦水的意思,知道出来只会让景玉危看笑话。

    “至少没殿下那样的好日子过。”

    “王兄笑了,若是让王兄用半生康健来换这片刻安宁,你愿意吗?”景玉危开门见山地问。

    这是验证了景弍辞多年来的一个猜测:“我要是殿下,早些年便控制不住了。”

    “不忍则乱大谋。”景玉危,“王兄要以大局为重。”

    扯半天不肯让自己正事儿,景弍辞皱眉:“殿下在他的桎梏下过得艰难痛苦,没想过要逃吗?”

    景玉危知道他在层层递进,通过这件事引申出要自己帮忙的那件事。

    在景昭到前,他很愿闻其详。帮不帮,看心情。

    于是,他顺着话音有了聊下去的迹象:“想过。你比孤更清楚逃走失败的下场。”

    否则景弍辞不会藏起满身锋芒,装成毫无斗志的闲散王子。

    “是啊,他不允许玩物生出逆反念头,逃跑就是死罪。”景弍辞对景江陵感情很复杂,怕,是真怕,面对一个不话只动手的刽子手,再胆大的也会有那么片刻的胆怯。

    他充其量就是个想活下去的凡人,没有不坏之身,和九条命。

    他很清楚自己要如何才能活下去,面对景玉危时才显得格外坦然:“你这趟东平城之旅,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那又如何?”景玉危,转过头看着闭嘴的景弍辞,“你还怕他?”

    “我怕。”景弍辞诚恳回答,“他是南川的王。”

    “可你不是正想着该如何取代他坐上那个位置吗?”景玉危用最不经意的语气道出他最想达成的人生目标。

    景弍辞很淡定:“这是王室中人都会有的念头。”

    “孤认为有些人不那么想的。”景玉危转身看向上山的路。

    听闻消息火急火燎带人带来的景昭没遭到阻拦,畅行无阻到了两人面前。

    不知这段时间里景昭受何等刺激,这次居然正儿八经向景玉危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大王兄多礼。”景玉危自发往旁边稍挪,愣是让两个反目成仇的冤家站一起。

    这浑身上下写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气得景弍辞暗骂狗日的。

    “殿下回来这几日身子不太好,都闭门谢客了,偏偏有些人不识好歹追到跟前烦人,知不知道蚊子怎么死的?被人死的!”景昭斜眼看着景弍辞,还真就站到景玉危让出来的位置上。

    “大王兄这话得好没道理,难道我想看望殿下都不行?”景弍辞张口便道。

    景昭脸露嘲讽:“那你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瞧瞧你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哪里怀好心?有那时间,你不妨想想东平城余怠该如何解决。”

    景弍辞脸一下子变了。

    “他可知道你太多秘密,真让他在刑部遭到三堂会审,什么都完了。”景昭太知道景弍辞痛点了,踩着不放。

    景弍辞也不是吃素的人:“他只知道我的秘密?不见得吧,我记得他那年来梁溪,最先见的是王兄你啊。”

    “我见他出于私交,你恐怕忘了他和我算同门。”景昭笑得得意。

    景弍辞咬牙,原来从那个时候他就防着自己了。

    “哎呀。”景昭装作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门,在景弍辞难堪的表情及景玉危似外人的脸上来回看了几遍,“不会三王子这趟来找殿下,是着看望的旗号想要求情吧?”

    “你!”景弍辞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反驳,“我来看望殿下,挨着你了?你别人之心。”

    景昭才不搭理他,转脸对景玉危语重心长道:“殿下别顾忌手足情谊便心软了,有些人贪图老百姓脂膏,赚得盆满钵满,也是时候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

    景弍辞气得牙痒痒,无法将真相出口。

    而景玉危属于知道真相不会帮忙,三人对那钱的最终去向心知肚明,不愿挑破。

    “殿下,我近来新开一家汤锅馆子,从燕国引进的,鲜汤锅底,尝过的人都好。殿下要尝尝吗?”景昭替景玉危寻了个下山理由。

    景玉危看了眼眼底涌现慌张的景弍辞,轻笑道:“那孤盛情不却了。三王兄,要一起吗?”

    对着景昭那张脸,景弍辞挖出胃才能吃得下。

    终究这场锅子也没吃成,景昭那边徒增变故,匆匆离去。

    给人找完麻烦的景玉危带着温暖阳光悠悠晃晃回了东宫,心情很是不错,只是晚间便如预料中发起了烧,裹着被子缩在床里侧,拒绝淳于太医的诊脉,更不理会折柳在旁要哭不哭的抽噎,执拗的等。

    夜半,有人沾着穿过燕国风霜历经南川寒风的混乱气味,脚步急促来到床边,俯身过来温柔地轻唤:“殿下,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

    郁云阁日记。

    累死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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