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奉玉毕竟与我们不同
月流魄和青焰顺着女杀的气息一直往北追到雾雲部的边缘,直到鹤泽才停了下来。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月流魄与青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在一处沼泽边发现了血迹斑斑的李奉玉,女杀面色苍白地攀在沼泽边缘,半截蛇身上正在汩汩渗血,一支长鞭紧紧勒着李奉玉的脖子,像是要将她拖下沼泽。
李奉玉死死地握着匕首插在地上,双目血红。
女杀突然松了鞭子隐遁,只有血腥味还昭示着方才这里经过了一场血腥的撕缠。
月流魄掰开李奉玉的手将那匕首插回腰间,上上下下地查看着她哪里有伤,却不妨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青焰伸手将她额上的眉勒往下一拽蒙住了她的双眼,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好了,别怕,哥哥带你回家。”
“啊——有蛇,有蛇——”李奉玉一路上数次惊醒,浑身颤抖着嘶声裂肺地大喊着她怕蛇,整个人抖抖索索地哭着「玫瑰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不想杀你」,又语无伦次地呢喃着「我杀人了,好多血,好可怕」……
月流魄与青焰一路无言,只能在她惊醒哭闹的时候给她施个安神诀,可那似乎没太大用处。
……
天色渐亮,灼无咎突然惊醒,起身方走到院门口便见青焰抱着李奉玉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带着隐隐的血腥味。
二人径直奔向李奉玉的房间,片刻便听到阿倦吵嚷起来。
“娘亲怎么了,娘亲怎么浑身都是血。”
英武与疏星云也起身一道跑过来,见到那浑身血污的李奉玉不由得了个寒颤:“出什么岔子了?”
月流魄沉声道:“我们遇到了女杀。”
“啊——啊——蛇,不要,不要碰我……我不想杀你,啊——”
李奉玉突然惊声尖叫手脚乱蹬,睁开眼睛后迅速缩成一团靠在了床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泪如雨下,又惊惧不已地抱着头痛哭起来:“我不想杀你的……”
她痛苦地呜咽着逐渐喘息加重,直到大张着口无法呼吸,伸手指向了案几后面放着的箱笼。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你不要吓阿倦……”阿倦见她上不来气一时急得大哭起来。
灼无咎看着那箱笼突然想起来他看过她的行李,她曾经随口了一句那什么药是治一种上不来气的病。
他大步跨过去将那箱笼里的东西翻了出来,凭着记忆找到两支李奉玉的气雾剂。
一支红盖白色管身,一支灰盖青色管身,李奉玉夺过那青色的一支含进口中按动下去猛吸一口,整个人逐渐缓了过来,可面上还是一副惊惶不定的样子。
阿倦甩着鼻涕拱了拱她的手,李奉玉低头摸了摸那绒球「咕咚」一声倒在榻上转过了身子:“我想睡一会儿,你们忙去吧。”
疏星云欲言又止,却听她低声道:“我会自己换衣服的。”
临近午间,李奉玉拎着两件衣服去了后面的温泉,月流魄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纵使这些日子他们总看李奉玉卸去那个什么隐形眼镜,可是今日她坐在水池边却一直愣愣地看着水面,吊着两只脚泡在水中一动不动。
就那么呆坐了许久,不曾净手竟伸手去眼眶中抹了两下,随后似是随意地扔了那东西。
月流魄心中有些惶恐,那两下可真得像极了挖眼睛。
李奉玉下到水中呆呆地靠着,过了许久突然转身对着月流魄站的地方招了招手,她慢慢地走了过去,见那丫头神情有些木木的。
“流魄姐姐,我从来没有拿着刀或者匕首这样的凶器伤过人,从来都没见过那么多血。我那时候害怕极了,我特别害怕蛇,她缠我缠得那样紧我以为她想勒死我,所以我就用匕首扎了她。”
李奉玉顿了顿,不断地撩起水洗脸,甚至用力地搓着脸皮,像是脸上还沾着血一样。
“我用了全部的力气刺她,刺进去之后双手握着匕首用力向下劈划,我把玫瑰的蛇身上撕开了一道鲜血狰狞的口子,嫣红的血肉向外翻着。流魄姐姐你知道么,蛇的血其实不是凉的,也是温热的。”
流魄跪在岸上俯身为她清洗头发,继续听她诉。
“我的手埋在她温热的血肉里,她的血沾满了我的衣裳,还有血溅到了我的眼睛里,我的眼前一直都是腥红一片,我特别怕。我怕蛇,我特别怕蛇,玫瑰是条美人蛇,美人蛇是会吃人的。”
流魄轻轻柔柔地给她顺头发,看那弯弯曲曲的长发像水草一样铺在水中。
李奉玉突然闭气沉下水中,直到憋得满面通红地浮出来:“玫瑰其实不想杀我的,她想带我去南面。”
南面?
丹岐也过,女杀带来的是南面的命令。
南面,到底是何人作祟?
暑气越发的重了,李奉玉只觉得心中烦躁,仍然穿上了自己带来的一条半身长裙,白色碎花的黑底料子,前面有一片是开叉的,上身套了件酒红色的方领吊带。
她现在顾不上他们是否觉得她得体。只有穿上自己原本的衣服,她才能觉得她还是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趿拉着木屐走回自己的半截院中,犹豫半天躺在了棚下的竹床上。
这样明媚的阳光让她感到心安。
灼无咎盯着那竹床上的人看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走了,月流魄与青焰随其进了正堂。
“李奉玉此行可有表现出什么潜在的行为?”灼无咎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模模糊糊的答案,只是不愿意相信。
青焰微微地叹了口气:“让君上失望了,李奉玉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与无尘相关的行为。相反,她与我们太不同了。”
月流魄也沉静地道:“君上,奉玉毕竟与我们不同,往后还是不要再为难她了吧。”
堂内是几分失望的沉默。
“罢了。雾雲部的情况吧,丹岐究竟是怎么回事?”灼无咎微微侧身,以手背支着额头,颇有些疲乏的样子。
青焰和月流魄轮流将丹岐的情况讲了个仔细,当然这只是相对仔细,毕竟丹岐自己都不知道被何人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