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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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淡

    书房里已堆满公文,灼无咎坐在案几前眉头紧锁,笔尖上的墨已在纸张上洇开一片。侍女来换了两次炭盆,但他仍觉得房中冷若冰窟。

    他突然想起无尘的失踪,他一直以为无尘或许是带着御笔利用渡引使可行走于大界的禀赋开无化境边界逃到其他世界去了。

    无尘可能逃到了人界,与李奉玉有过交集,李奉玉得了这天机,故而被渡引使带入无化境。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奉玉竟然与天机一体同源。这秘密一揭开令他毛骨悚然,难道是天机卷吞噬了无尘,将他炼为魂心修得正道,这才跳出个李奉玉来?

    那李奉玉究竟是什么人呢,他该如何与她相处?

    这种疑心一旦起了个头,便像夏日里的藤蔓只消几个日夜便长得枝枝蔓蔓,将心头蒙的不见一点光亮,李奉玉能下榻后也莫名地觉得灼无咎对她好像冷淡起来了。

    青焰他们见了她也总是一副揣了个炸弹的模样,对她分外关怀,温柔的似乎有些心翼翼。

    搞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难不成她被摄魂鞭伤及根本,如今的好转只是回光返照,她马上就没几天活头了?

    李奉玉以为灼无咎是生气她私自接触惜寒神君使自己身犯险境导致受伤,又或者是生气她替惜寒挡了鞭子吃醋?

    这个事情虽然她有充分的理由去解释,可换位想一想,如果灼无咎为别的女人以命换命的话,她肯定也会吃醋生气。

    所以,她的出发点是好的,有一定收获,也没让其他人受伤,但她的行为伤害到了灼无咎的私人感情,她有错!

    她有错,自然便矮人一头,见了灼无咎也乖巧许多,甚至明目张胆地去讨好他。可灼无咎似乎生气得厉害,不太吃她的殷勤。

    李奉玉有些难受,反思许久后认为这件事情她做得不漂亮,她虽然保住惜寒神君,换来了他的信任,但这份信任还不是很充实。

    青焰他们倒是跟她讲了惜寒神君与灼无咎商讨的结果,那神君希望灼无咎南下剿灭无相宗,交换条件便是放他们兄妹一条生路。

    毕竟他们牵扯其中也做了许多坏事,无相宗覆灭之后,还要助他夺回鲛人族的王位。

    但是,惜寒神君还没有拿定主意是否要做他们的内应,他还需要继续考虑。

    彼时,李奉玉尚在昏迷中,生死未卜,惜寒神君又不太信任其他人。

    临走时,他留话给李奉玉,希望她能理解他的犹豫。

    李奉玉无语问苍天,我很想理解你,但是我可能快要死了,你能不能缩短下考虑时间?

    转眼腊月已过去大半,李奉玉孜孜不倦地讨好灼无咎这么多天还是没能让他消气,二人单独一处的时候,灼无咎对上她笑靥可掬的脸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连话也正经许多。

    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宗宫,连总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侍女都瞧出他们之间的生疏,甚至还劝她去哄哄灼无咎。

    李奉玉泡在浴桶里闷闷不乐,添水的侍女忍不住又来劝她:“夫人,君上夜夜过了子时才熄灯,辛苦的很,你何不过去陪陪君上?君上想必也盼着你去找他呢。”

    嗯?这姐姐话里有话呢。

    “你怎么知道君上他盼着我呢?”李奉玉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一会儿要用香,灼无咎特别喜欢闻她身上的木樨花香。

    侍女往门边一看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们好几次见君上在夫人门前站了好半天呢,想必是夜太深了不愿扰夫人才没有进来。”

    李奉玉忍不住嘴角上翘,这样啊,那好吧,今夜我去找他!

    她捱到亥时末听着所有人都差不多歇了,闻一闻自己手腕间的香味已柔了下来,便换了一身美人祭的里裙披上雀裘敲响了灼无咎卧寝的门。

    开门的人眉眼一亮,却在眨眼之间又灰了下去,李奉玉脸颊冻的发白:“主君大人,你不请我进去吗?”

    灼无咎心绪乱摇,本想一口回绝让她赶快回去睡,却又鬼使神差地一把将她拉了进去立马推到炭盆边坐着,话语气却冲得很:“数九寒天的你大半夜穿成这样也不怕冻死?”

    李奉玉一时语噎,这人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心头似乎被大棒敲了一下,闷闷的,底下掩着些隐隐的疼,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卑微了?可转瞬之间又服自己,这是她爱的男人,她有错在先,是该先低头的。

    她忍住一点难过主动握住了灼无咎的手,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太凉又立马抽回来,仿佛怕凉到了他。

    灼无咎坐着不动,她抬起他的手臂钻进他怀里靠着拱拱他的下巴:“主君大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私自行动让自己身陷险境,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搭在她背上的手没有动作,就那样自然的捶着,一点都不像要主动搂紧她的样子,李奉玉心中突然发慌,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此刻根本没有想要与她亲近的心思。

    她不肯死心,自顾自地嗅了几下:“这时节怎么会有木樨花的香味,我看主君大人房中也没有熏香。”这人不接她的话茬。

    罢了,再努力最后一把。

    李奉玉坐起身来转向他的胸膛,上半身微微贴向他,双臂攀上那挺拔的肩背,娇娇甜甜地拉起话题:“无咎哥哥,你要不要闻一闻我身上有没有沾染到木樨花香?”

    灼无咎依旧一动不动,也不言语。一股清冽的木樨花香扑向他的鼻子,他垂眼看着她白皙的肩颈,喉结微微滚动。

    那香味正从她颈间耳后散发出来,甜得他的心忽然活跃起来。

    李奉玉这般主动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她隐隐地想到了一个不好的局面,心里顿时冷了下来,颓然地松开了他的肩。

    她突然坐了回去,香味又变得隐隐约约。他蠢蠢欲动的心好像收到了一个赦免的讯号,逐渐平静下来。

    灼无咎正想些什么,却见李奉玉倏然起身连雀裘都没有披,只着一身单裙开门疾步而去,他苦恼地看着那一片美人祭的裙角扫过门缝消失不见,胸中似乎被插了一刀难受得紧。

    可是,这能怪谁呢?往他心上插刀的人,正是他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