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拒绝
天机骤然刺出!
李奉玉赫然将自己的左掌钉在了地上!
三珠戒尺骤然掉落在地,灼无咎跪下身去握住天机怒吼道:“李奉玉,你疯了?”
李奉玉目中血色渐隐,银华渐退,虚弱地推了推灼无咎的手,握住天机蓄力一拔,左掌瞬间鲜血迸流。
疼!撕心裂肺的疼。
终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撑着最后一点清醒回答他:“主君大人,我没有疯。如果失去理智的话,我会杀了你的。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你也舍不得杀我。但是,我绝不会对你刀剑相向。”
灼无咎看着她血肉模糊的左掌,恨不能自己一个耳光。他方才是怎么忍心一直在那里看着她独自拼杀的?
他怎么能忍下心做出让女杀掳走她的决定?
摧毁无相宗真的是一日都不能拖延的大事吗?比她的生死还重要吗?
在她对右护法穷追不舍的时候,他就应该阻止她,如果当时他没有鬼迷心窍,没有急功近利,她今日就不会陷到这种境地!她用断骨穿肉之痛来保持清醒,何尝不是痛在他的心上!
灼无咎抱着昏迷的李奉玉返回车队所在路段,但见地上血肉成山,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月流魄果真一气杀掉了所有转运幼童的无相宗弟子!
月不归正手忙脚乱地把那些躺得乱七八糟的孩子们放好……
“流魄,传信给微生映南前来安置。本君先带奉玉回南里。”灼无咎罢瞬间不见了人影。
月流魄微微叹气,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两人之间真是一段孽缘啊,李奉玉迟早会为他丧命!
月不归浑身酸疼,鼻青脸肿地靠在一块儿石头上喘粗气:“长嫂,我第一次杀人就是团战,这也太为难人了。我的心到现在都还狂跳呢。”
“团战杀人有什么怕的?还是你觉得单独给你一个人让你仔仔细细地去杀更容易?”月流魄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不归,你是大人了。”
“唔。”但是长嫂你现在可以不摸我的,你那满手的血都糊我脑袋上了!
……
五十六个孩子,神志不清,像上次一样,连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姓甚名谁都不记得。
微生映南安排了画师画像,大撒网一样地将孩童画像送到王都蓄民司,然后再从王都流向一百三十八城。
月流魄带着月不归在城主府忙得脚不沾地,略略恢复些神识的孩子们把两个人缠得精疲力尽。
夜色浓厚,月流魄坐在门槛上思绪万千,那些孩子们虽然不幸却也是幸运的,还能活着回到家乡回到亲人们的身边,可她的铃儿却永远地离开了。
她从香囊里摸出那两个木鸟细细端详,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她想念阿定,想念铃儿,想得锥心裂骨。
廊下的另一头,月不归藏在影子里定定地望着月流魄满心伤怀,她的心里还是只放着长兄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心还没有空出来吗?
轻轻的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月流魄低头快快地擦去眼泪,抬眼温柔一笑:“不归,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少年人早已经长成了健壮的青年,从前孩子似的瘦弱肩膀早已悄悄地变宽变厚,连话声音都比那些年厚重深沉了,可在他的长嫂眼中,他似乎还是个睡觉怕黑的孩子。
但他知道,他不是。
月不归不出声,只怔怔地盯着月流魄看,忽然间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长嫂,我喜欢你。我不想你永远都是我的长嫂,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
黑漆漆的院子里只有热风吹得草木叶子沙沙作响,虫鸣低低地吟唱着,廊下飘来浓郁的九里香味道,月流魄茫然抬头,这孩子什么胡话呢?
“长嫂,我我喜欢你。”月不归趁着头脑正热又补了一句。
月流魄终于确定那孩子居然在跟她叫板!一次当听不见,没问题啊,我再讲一次,这次你听见了吗?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垮了脸,十分严肃地叫他:“不归,我是你的长嫂。”
拒绝,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更像是条件反射,是她的本能。
月不归一腔热血被她一瓢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少年人的倔强激得他满肚子都是怨气,话竟也口不择言起来。
“长嫂,月如定已经死了,你为他守着,究竟是在守什么?”
月流魄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来一把揪住了月不归的衣领:“月不归,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的长兄?你忘了你是怎么从夷春之乱中活下来的么?是阿定替你挡住了万千乱箭!”
“他护住了你!”却没护住我们的铃儿。
月流魄双眸冷若冰霜,似乎有恨意流淌其中:“我一个山野姑娘入了你们月氏,随了阿定的月姓,我便永远都是月如定的妻子。我永远都是夷春月氏的长媳,孔雀族掀起夷春之乱毁我家园,如今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你却问我在为阿定守什么?”
“不归,我在为阿定守一个公道!我在为月氏守一个机会!我在为你守一个将来!我们百灵一族为什么要流浪在外?我们必须回到夷春!”
“阿定希望你过得好,我便一心一意地对你好。不归,你我都是在替他们活着,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
月不归愣了,他在夷春偏安至今从来都未曾想过这么多,领地是哪一族的重要吗?日子能过便罢了,争来争去祸乱四起毁的还不是自己的生活?
可今日他才突然想起来,他们阖族都死在了孔雀族的刀下,他是家人用命保下来的希望。
长嫂保着他做了这么久的无忧少年,他是时候长大了。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他肩上原是有责任的。
……
海风阵阵,浪声喧闹,波涛下的宫室里灯火通明如白昼。
净无倚在镶满夜明珠与宝石的贵妃榻上饮茶,流光溢彩的鱼尾荡在水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掀起浪花往池檐上撩水。
柳如絮在一旁神色阴郁:“殿下逼着我暴露,拿我做饵诱使无咎帝君深入,当真阴险,此人毫无信义可言。”
净无摇着一把团扇悠悠道:“殿下不仁在前,我们不义也是必然。待神尊出世,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