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流魄之死
粗粝的树干上一片腥红,粘稠的血迹丝丝缕缕地挂着像断了的红线,月流魄一双眼睛空洞洞地望着山下的方向,血迹斑驳的脸庞苍白如纸。
她流光了一身的血,怀着满腹不甘死在了这枯树下。
月不归双脚一软,周身颤抖着瘫倒在地上,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哭嚎着一步一步地爬向了月流魄,他爬过那些残肢断臂、血泥肉土,一寸一寸地爬到了月流魄的脚下,嘶吼着以头抢地,涕泪横流。
“长嫂,长嫂,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长嫂,我不惹你生气了……”
“长嫂,我好痛啊……”
又问有谁不痛呢?谁的眼泪是什么味道,只有自己知道。
李奉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她伸手拔下了将月流魄钉在树干上的那把剑,那已经流空了的血的身体就那样倒了下来,这具身体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从脖颈到脚背,被刺满了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血洞,心口处的血窟窿像一个隐在夜幕中的鬼魅一样,外翻着的皮肉如同獠牙一般,看得人心生恐惧。
他们带走了她的心。
“啊——”李奉玉陡然扑倒在月流魄身上绝望地嘶吼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利,强大如月流魄这般的人,为什么也会被暗算?
“姐姐,等着我。我一定要为你报仇,如果没有成功,我便一起来陪你。”
李奉玉癫狂无状地扑在月流魄身上痛哭不止,须臾之间银发披身,整个人都剧烈地抖了起来。
众人惊愕,灼无咎唤出戒尺一把扫去,却没料到李奉玉此次好像完全没有刻意压制那股凶性,一把挥起天机将三珠戒尺横档过去,她抚着天机慢慢地站起身来,一双裹着血色的银眸阴鸷乍现:“无清神君,我没有疯。”
灼无咎伸手试图去扶着她:“阿奉,你冷静一点,你要失控了。”虽然她此次的凶性并非由相繇精血所激发,但她此刻的状态离崩溃已经不远了。
月不归还在那边痛哭,李奉玉皮笑肉不笑地冷嗤一声,忽的垮下脸来:“我了,我没有疯,我不会失控。”
她的头脑此刻乱如一锅沸油,但她清醒得很,她需要这力量,她要用这力量让自己变得强大,她要为月流魄报仇。
月流魄于她而言,是连心姐妹一样的存在,姐姐死了,妹妹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她一定要报仇!
她要报仇,她不可以失控!
“咳咳……咳……”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轻咳,灼无咎转瞬之间便将那人提了过来,竟是一个没有死透的无相宗弟子。
月不归顺手抓起一把刀就要砍过去却被灼无咎伸手拦下:“不归,等一等。”
那宗徒见自己被无清神君一帮人给围着,顿时吓得手也抬不起来了,佝在地上装死。
“我问你,她是怎么死的?”灼无咎指了指月流魄。
那宗徒一言不发,浑身抖如筛糠,「啊」的一声惨叫震耳欲聋,只见李奉玉一刀扎穿了他的左手掌,这人抖抖索索地仍在犹豫,却又迎来了扎穿他右手掌的一刀。
李奉玉拄着刀俯身扳起了那宗徒的脸:“人身上有多么多处地方,可惜没有一处下刀不疼的。”
话音刚落,她一刀砍断了这宗徒的左脚,这人在地上痛苦的滚爬起来:“我,我——”
右护法对月流魄很是忌惮,此次便是专门为了诱杀她所设的圈套。
月流魄与英武到达此地便与右护法交上了手,右护法不敌之时便扯了蒙面挑衅月流魄:“夷春之乱时竟没有将你们月氏灭族,真是我们伽西王族的遗憾!”
月流魄见右护法果真是绿孔雀族的王女扶云月,立即被激起了世仇之恨,二人缠斗之间便不知不觉地转移了阵地,右护法将月流魄引到了她埋伏好的傀儡阵中。
月流魄将宗徒几乎杀尽,可那些阴傀儡却怎么都杀不死,反倒越杀越强。
她几次使出魔音律,可那些阴傀儡没有神识,魔音律在他们身上不起作用。
四十九名阴傀儡,杀之不尽!
月流魄杀到最后一刻终于不敌,但她是被右护法虐杀的。
扶云月一剑又一剑地将她刺穿,直到最后无处可刺才挖了月流魄的心脏。
剖心之时,月流魄尚有余息。
众人只觉得心胸发紧,浑身痛如刀割,扶云月这个蛇蝎女人,必要让她血债血偿!
“阴傀儡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啊,只有右护法可以驱使阴傀儡,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铮」地一声,一颗头颅「骨碌碌」地滚在了地上,那神情扭曲的脸似乎还在思索着怎么回答,抑或是狡辩,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这种卒子不可能知道那么机密的事情,还是早日送他去见同门吧。
李奉玉收回月流魄的刀就着自己的袖子将刀刃擦了个干干净净,双手捧着递给了月不归:“收好姐姐的刀,来日便用它杀了扶云月。”
春辞失血见多,腹部的血水顺着浸满了衣袍,颤颤巍巍地叫道:“奉玉,阴傀儡一定有破绽的,你也许是关键——”话音刚落,春辞昏了过去。
……
南里一片素白,月不归和李奉玉守在灵堂中默默流泪,撕心裂肺之后的平静,大抵才代表着他们真正接受了这个事实,两个人三天水米未进,憔悴得眼皮都塌了。
“明日落葬。”月不归突然开口道。
李奉玉「嗯」了一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月不归递来一个乾坤袋:“拿着吧……”
她开一看,里头好多果子,不禁有些疑惑。
“长嫂传信给我,特意让我去寻这种果子带来给你。她你肉体凡胎与我们不一样,身子弱,这果子便是给你补身体的。”
月不归信口胡诌,心里却有些暗暗发酸,“长嫂待你,真好。”
李奉玉收了袋子,刚刚好像已经流干的眼泪又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唔,她是我亲姐姐。”
一阵风吹响廊下的檐铃,李奉玉的目光转向了棺木前供桌上的两只木鸟:“葬在庸南,他们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