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淋了雨的狗狗
“我想求一个名分,你肯不肯?”
那人坐在案几前低眉顺眼的模样真是乖极了,乖得她忍不住更想欺负他。
李奉玉只是轻飘飘地笑了一下,将那只草编蝈蝈插在了他的门框上,转身离开。
六月将过,暑气渐散,蝉鸣依然,骤雨倏然而至。
李奉玉近来无事可做,孩子们被送去上学,她除了骑马便是练功,倒是将王都跑了个遍。
这日正在回家的路上却被大雨淋了个正着,张三一路狂飙回来,二人进门的时候一身泥浆像两个叫花子。
洗浴过后她窝在榻上看书,看着看着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觉得一阵凉气袭来,猛然睁眼一看,灼无咎正浑身湿漉漉地坐在榻边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看。
“我……你,你干什么?”她摁着快要被他吓出去的魂儿差点飙出脏话来,条件反射地拢了拢衣裳:“你这样一声不吭地坐在人榻边盯着,胆的能让你吓得原地去世。”
灼无咎别别扭扭地往外挪了一点,低声嘀咕:“你不是诨名李大胆么。”
唔……哪里怪怪的,他们两个是不是性别有点错位?这傲娇孔雀在做什么呢?
“听你也淋了雨,眼下瞧着倒像是好好的,那我便放心了。”
灼无咎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热后,便规规矩矩地起身退到一边,去屏风后脱下了湿淋淋的衣裳,换了干爽的里衣径直掀了他的被子躺下去。
那人话嗓音囔囔的:“阿奉,我有些冷,有些头痛,你能不能熬些姜汤过来?”
李奉玉下榻趿拉着木屐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嘶——挺烫,鸡也会感冒?
不太可能吧,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她自己和两个孩子生过病以外,其他人她可没见谁病过。
若是不舒服么,倒也是有的,灼无咎胃不好;
张三总腿疼;相藏么,看起来好像身子虚弱,只是容易劳累……
灼无咎那么壮的一个人,六月的天气受凉感冒?
呵呵,跟她耍赖,故意淋了雨装病让她照顾?老实呢,这次的花招的确有进步,想必是疏星云那个狗头军师给出的主意。
李奉玉瞬间心知肚明,却突然想起来一句不记得从哪里看到的话,大意是只有孩子才觉得告白有用,成年人都直接用勾引的。
勾引的第一步便是抛开人性,然后就是三种套路应对不同的变化,什么变成猫咪,变成老虎,还有变成淋雨后的狗狗。
真是有意思呢,这岂不是灼无咎只要返璞归真就好了,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人?
这会儿,这人就是个淋了雨的狗狗,浑身的毛孔都在叫着闹着看我多可怜,看我多无辜,你难道能忍心不管我吗?
但是,她好像还蛮吃这个套路呢。
方才一看见他那双委屈巴巴的眼睛就没来由的心软,硬汉往床上一倒,乖乖地躺着,那种脆弱又无辜的样子真的好抓人呢。
好吧,给他点甜头。
李奉玉坐下来握住了他的手,柔声安慰道:“那你先歇着,我这就去给你熬姜汤。”
话完了,但她手却不松不紧地握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搓他的手指,直搓得他终于忍不住回握,而她却突然地抽开了手。
灼无咎扑了个空,但依旧老老实实地躺着,目送着李奉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只兀自回味着她手上的温度。
不多时,她端了姜汤回来,而且破天荒地要亲自喂他喝!
灼无咎喜出望外,拥着被子老老实实坐好,谁料她没有拿勺子,而是直接把碗怼到了他嘴边,他突然发现这姜汤的味道好像有古怪,这女人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还作弄他吧?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
李奉玉看出他有些犹豫,立马笑吟吟地自自话:“等下,我尝一下烫不烫。”
着把碗端回去直接喝了一口,然后又把碗给怼了回去:“微微烫口,姜汤就是要趁热喝才好呢,来,阿清乖啊——”
她那泰然自若的表情,这老妈子一样的关怀,还有那声古怪的阿清。
顿时把灼无咎给弄懵了,他就那样浑浑噩噩地凑过去喝了一大口,这姜汤一入口顿时激得他灵魂出窍,李奉玉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横眉倒竖:“咽下去!”
「咕咚」一声,真是结结实实一大口啊,灼无咎整个人都被酸得五官扭曲了,这哪里是姜汤?
这分明是一碗醋,里头熬了几块姜!又酸又辣又苦!那女人是怎么若无其事地喝下去的?这报复心也太强了吧?
“李奉玉,你让本君你什么好,为了引我上当,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可真豁得出去。”
他定主意死都不肯再喝一口,直接将脸背到了一边去,哪怕李奉玉又拿天机揍他也不行。
脸是背过去了,耳朵还灵得很,那细细的啜饮声就像蚂蚁钻到了领口一样,挠得他坐立不安,他忍不住转脸一看,李奉玉竟然在喝那碗醋。
“你做什么?”他这是真不理解。
李奉玉抬眼看他,汤碗里的热气熏得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两弯银月,勾得他心也跟着痒痒。
“你不喝嘛,那就我来喝咯。不然多浪费啊,什么东西都是钱买的,浪费可耻你晓不晓得。”她一本正经地着,又喝了一口。
灼无咎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她喝都觉得自己的牙要酸倒了:“拿来,本君喝就是了,你不要折腾自己。”
他不由分地从她手上端过那碗,憋了一口气一干而尽,气呼呼地将碗塞给了她,一骨碌钻进被子里背过身去不看她。
李奉玉俯身过去扳他的肩头:“你生气啦?”
“没有。”不是没有,是不敢。
“那我给你赔个不是?”她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像暮色中的热风吹得他脸都热了。但他才不要她什么是什么呢,于是他仍背着身子生闷气。
肩头突然一沉,一束银色的发梢垂到他面上,扫得他鼻尖痒痒,然后便是一副微凉的唇快速地在他脸颊上贴了一下,又不着痕迹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