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一看, 发现消失多日的肖衍正站在门口目光幽深地看着大家。

    “肖衍！”

    果自床上跳下来，“我正要找你，你之前去哪了？”

    满心疑问的她一看到肖衍, 便赶紧冲了过来。

    肖衍抬眼, 看着眼前面目姣好的少女, 下意识露出一个煦暖的笑：“果。”

    他喊了声，然后伸手扶住因为动作太快差点栽倒的姑娘：“心。”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扭头看向面露惊讶的众人：“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 可不可以暂时先不要给果开颅？”

    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安宁笃定，以至秦思昂都下意识地差点点头同意，幸而他及时看了桑芷薇一眼，这才又重新坚定信心, 稳稳地站在后者身边。

    “不行，你又不懂医，你干什么这样的话？”

    肖衍：“是的, 我确实不懂医术。”

    他想着自己跟那人的对话，眼底闪过一丝苦涩、以及一点微不可闻的愧疚：“可是果的身体问题，确实是因我而起。”

    “什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齐齐震惊, 秦宇轩更是一个箭步跨过来, 劈手抓向他的衣领险些将人提了起来：“你什么？你对果做了什么？！”

    肖衍：“……”

    他默默垂眸，看着自己因为他的动作而险些离地的双脚：“呃，轩，可不可以先把我放下来？”

    秦宇轩呼吸一顿，只稍稍将人放下来一点，但手上力道却并没因他的动作而减少半分：“到底怎么回事？”

    “解释起来很麻烦。”

    肖衍的眼神闪了下，拍拍秦宇轩因为紧张而有些青筋暴突的手：“但是我保证, 过完这个年，果就会恢复正常，行吗？”

    秦宇轩气结：“你不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怎么能相信你！”

    他怒目瞪视着这个儿时曾经最好的伙伴：“我就你怎么突然跑去渝大上学，原来是要去害我妹妹！你现在不清楚，休想离开！”

    秦宇轩一边怒斥肖衍，一边扭头劝果：“妹妹，你现在就去医院，一定要查清楚脑袋里到底怎么回事！还有，这家伙在学校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不要怕，全都出来！”

    肖衍被他这不分青红皂白爆发的模样搞得有些无语，但是一听到他要求果马上去医院，他顿时又紧张起来：“不行，果现在还不能开颅。相信我，现在开颅于她有害无益。”

    可是正处于爆发之中的秦宇轩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尤其他刚才又自承果脑袋里的阴影跟他有关。

    正当肖衍差点快被秦宇轩搡出屋外的时候，果开口了：“哥，你先别急，听下肖衍怎么。”

    妹妹的声音终于上暴躁的秦宇轩稍稍平静，他重重呼出一口气，一把将肖衍按在墙边，怒目而视：“他都承认你脑袋里的阴影跟他有关了，还要他怎么？”

    果：“……哥。”

    她再次轻叫一声。

    秦宇轩重重闭眼，这回终于稍稍平静下来。

    他用力一捏鼻梁，放开肖衍的同时，脚步仍是挡在门口，一副防止他逃跑的样子：“你。”

    看到他的模样，肖衍唇角一扯，露出一丝苦笑：“你大可不必如此防着我。”

    话音刚落，他感觉手背就是一暖，一回头，正对上果那双明亮的眼睛：“肖衍，我信你，你吧。”

    她的话让他心里一暖，忍不住伸手回握住她的手：“嗯。”

    两人的动作顿时让秦宇轩拧眉不悦，他一把扯开肖衍：“话就话，别拉拉扯扯的，我妹妹已经长大了！”

    “啊，”他的话让肖衍神情一恍：“是的，果儿已经长大了。”

    他不由回想起那个自十岁起就一直躺在病房的女孩，眼底露出一丝心疼。

    看到他的表情，果顿时感觉他变得有些奇怪。就有种仿佛站在眼前的并不是肖衍本人，而是另一个披着他的皮的陌生人一般。

    思及此，果心里一动：“肖衍？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画的像是什么样吗？”

    肖衍神情一动，收回目光，看着果忽尔一乐：“哈哈，当然记得。”

    “那你，是什么样的？”

    面对她警惕的目光，肖衍在心里暗叹她心思敏锐的同时，又莫名生出一股欣慰之感：“我可以再画一遍给你。”

    话毕，他便随手自桌上抓过纸笔，俯下身画了一团潦草无比的线团，然后线团上下两侧各伸出一条火柴棍，最后再在右侧的火柴棍上卷了一盘蚊香盘一样的东西。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副画，果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肖衍，我一直想不通，明明你可以画得那么好，为什么偏偏要给我画成这样？”

    肖衍眼神一暖，笑看她一眼：“原因你懂的。”

    果：“不，我不懂。”

    知道她还是对自己的身份心存疑虑，肖衍忍不住暗叹，道：“因为那时候我害怕被人发现我的能力。”

    听到这话，果终于彻底放下心来，“那你为什么我脑袋里的东西跟你有关？”

    肖衍环顾屋内，道：“我可以单独跟你聊聊吗？”

    屋里其他人被两人这哑谜般的法搞得一头雾水，秦宇轩更忍不住插嘴：“什么能力？什么画？那画我也见过，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吗？”

    然而他的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肖衍坚决要求要跟果单独聊天，否则就闭嘴不言。

    见此，桑芷薇眼神一动。

    她看一眼果，见她面上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便伸手一拽家人，示意大家：“出去吧。”

    敏锐如她，再加上果年幼时跟她讲过的经历，她一下就反应过来这俩孩子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出门之前，她还贴心地抱起已经失去呼吸的棉花糖。

    棉花糖刚走不久，身体还温热着。

    肖衍看着它，眼神一动，伸出食指抚了抚它毛茸茸的头顶：“走好。”

    语音轻昵从容，似乎一点也没意外它的离去。

    果默默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眼神深了一点点——感觉似乎，他好像从就对她家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一副理所当然，毫无波澜的样子。

    想到时候她曾经在他日记本上看到的画像，她的目光中露出一丝了然。

    等所有人都离开，果没等他开口，率先道：“你是又梦到什么了吗？”

    这时候她还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是有某种奇遇，以至能提前预知到自家的事情。

    所以才有此一问。

    结果肖衍却是轻轻吐出一口气：“可能不是梦到，而是曾经经历过。”

    “曾经经历？”

    果瞪圆了眼睛：“难道你是重生的？”

    “重生？”

    她以为自己猜对了，哪知肖衍听了却是哑然失笑，伸手一按她的发顶：“想什么呢？死就是死了，哪还能重生？”

    “怎么不可能？”

    果想着自己穿越的事情，颇不服气地反驳道。

    见她如此。

    “好吧，”肖衍也不欲与她争辩，垂眸淡笑：“也可以这么理解吧，这次之后，我大约也可以算作是重生的。”

    “什么叫也可以算作？”

    果内心好奇极了：“那你我脑袋里的东西不是病变，是不是也是因为你以前经历过？我被误诊了，然后开颅时发生意外死了？”

    不妨她话如此口无遮拦，肖衍下意识抬手按上她的嘴巴：“不许胡。”

    短短四个字之后，两人均是愣住了。

    肖衍是惊讶于手上触感的柔软，而果则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紧张，自己不过是随口了个可能，就把他吓得面无人色，行为失常。

    “呃……”

    最后还是果率先反应过来，她伸手拨开肖衍还按在自己唇上的手：“我就是随口了个可能，你不要这么大反应。”

    怪让人感觉尴尬的。

    但是这真的只是尴尬么？

    果按下心里微微生出的那一点点喜悦，很快就重新端正态度，虚心求问：“那你以前经历的是什么样的？”

    肖衍一顿，抬起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室内光线的原因，他向来清浅的眼神里此刻仿佛盛满了温柔，仿佛一汪清泉。正细细地、缓缓地在果面上流淌，似乎是想将她的面容深深印刻进心里。

    果被他的目光看得极为不自在。

    她不安地扭了扭手指，催促道：“到底怎么了嘛？”

    似是被她的声音惊动，原先缓缓流淌的清泉陡然一顿……

    “最开始，我只是梦到一些有关你家的事，尤其是当你有困难或者危险的事，我总是能提前梦到。开始我也以为，我是有某种特殊的能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是这点能力只跟你有关。”

    片刻之后，肖衍才开始叙述自己的经历。

    “只是后来某天，当我第一次接触电脑，我便突然从那里接入了一片奇异的世界。那时开始，我才知道我以前做的其实并不是梦，而是另一个世界的我，曾经经历的一切。而且像这样的世界，还不止一个。”

    他平静地叙述着，全程目光紧紧跟随果而动：“那里的我，跟现在一样，自幼被家暴。只是那里的我不是自己逃出来，然后找到叔叔的。而是你，是你帮了我，之后我们便成了好朋友。”

    果惊讶地瞠大双目，忍不住断他：“等等！”

    “所以你是通过电脑进了一个有关我们的平行世界？”

    肖衍：“可以这么吧。”

    回答完这个问题，他便又继续开始讲述：“那里的科技比我们发达，但是那里的你却是得了一个罕见病，十岁开始，身体就会停止发育，大脑也会逐渐萎缩，直到最后失去生命。”

    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看了果一眼。透过她，他仿佛又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受尽折磨的女孩。

    果不由诧异：“那你又我脑袋里的阴影没事？”

    “的确没事。”

    肖衍略带歉意地看了她一眼：“你的身体很健康，非常健康。”

    只是那片阴影，的的确确是因他而起，也将会因他而结束。

    肖衍默默看着她，目光缱绻：“只要我将某些事情处理好，你便会安全无虞，健康一生。”

    果被他的话搞得满头雾水，还想再问，但是肖衍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你只要安安心心的过年，等过完年，你就彻底没事了。”

    看他完就走，果急了：“可是你还没我脑袋是怎么回事？还有如果我家里人问起来我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肖衍开门的动作一顿，回头深深看她一眼：“随你。”

    果：“……”

    她被他这态度搞得莫名其妙：“你以前不是害怕被人知道这些事么？”

    “现在不了。”

    肖衍抬眼看向虚空不知名的某一处，“如果你觉得撒谎麻烦，就实话实好了。”

    反正，过完这个年之后，他还会不会存在这个世上都是两了。

    所以他也没必要再害怕秘密被人知道了。

    这样想着，肖衍扭头最后再看一眼果——

    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啊，有些事情他还是没来得及去做。

    果被他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正要喊他，却见他突然冲她灿然一笑：“放心，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然后便转身大步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