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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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杨宜君真有什么提刑探案的能耐,其实不是。她懂什么?不过就是看了一千多集的名侦探柯南,看了十四季的犯罪心理,看了数个本的福尔摩斯,看了一点儿重案六组、古畑任三郎、非自然死亡罢辽。

    但有些事是对比出来的,哪怕只是从这些影视剧里学到的常识,也足够她胜过如今绝大多数人了——如今官府查案,案情一般都是‘开门见山’的,也没得什么奇案。

    如果真有些奇,案情有些曲折,对当事人就是考验运气的时候了。绝大多数情况下,官府都是没什么办法,只能选最有嫌疑的那个人结案的。

    也有人讲究‘科学办案’,重视证据,然而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杨宜君虽然只会‘纸上谈兵’,但她好歹是有这方面的常识的,就这已经胜过他人良多了。而若是遇到的案件还正好撞上了她了解的,与她在影视剧里看过的案件有相似之处,那就是到擒来了。

    考虑到她已经在影视剧里看到了几乎所有类型的谋杀,其实撞上‘似曾相识’的案件的几率还挺高的。

    这次恰好就是这样,从一开始确定是‘火死’,并且死者看不出生前形貌时她就想到了很多经典的‘情节’这在刑侦剧、推理剧里实在是个用过太多次的剧情了,甚至由此还有各种不同的展开。

    杨宜君只是不能一下确定会是哪种展开而已。

    而了解了刘成的一些情况,又在刘府逛了一圈之后,杨宜君下意识心‘有趣’——她想到了某一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诺伍德的建筑师’,在这个故事里也是‘火死’,但‘被害人’并没有真的被烧死,故事后来有了一个大反转。

    ‘被害人’其实是‘加害者’,杀了一个与自己身形有些像的流浪汉(注一),伪装成是自己被烧死在了火场。之所以这样,一是为了假死换身份,逃脱大笔债务。一是为了将自己的死嫁祸给昔日恋人的儿子,曾经的恋人因为看破了这个人的邪恶本质,拒绝了其求婚,此人便一直怀恨在心。

    实在的,从‘刘成’被烧得认不出来了起,杨宜君就有点儿怀疑那不是他。这当然不是一种正确的想法,毕竟生活中的凶杀案充满了复杂诡计的还是少,大多数就是激情杀人罢了。但受过那么多推理剧的洗礼之后,杨宜君就是容易想到各种概率情况。

    越奇、越复杂、越出乎意料,越容易被她想到。

    这也没办法,影视剧嘛,完全在‘意料之中’就没人看了,大家都在努力构思各种能让人惊叫连连的诡计呢。

    杨宜君在这间茶室里外发现了一些新鲜的痕迹,这些痕迹谈不上特别明显,但在她眼里又是忽略不过去的——此时的人当然也可以通过特别显眼的痕迹判断一些事,但相比起后世发展完备的痕迹学,那就完全不够看了。

    杨宜君也没法做到后世专业人员的程度,但现在也不需要她做到那个程度。大概是没想到这些痕迹也能暴露什么,做事的人竟没有清理掉这些痕迹。这就让杨宜君判断出短时间内有人进出过这里,而根据仆人的法,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人了。

    这就有趣了。

    “原就是一桩再寻常不过的案子,叫十七娘你这番胡闹,不知多生出多少事端!”

    梁九哥还在兀自不快,决定不管杨宜君,拿下他眼中的两个犯人回去。杨宜君忍笑不过,终于笑出了声。只不过她好歹还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一边笑还一边道:“怎得如此心急?眼下不是什么都明白了么?”

    明白什么?梁九哥先不,赵祖光只斜眼看杨宜君,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明白。就在他疑惑的时候,转头看向高溶,发现他也一样眼神疑惑,这才心里好想了些不是他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十七娘若是真知道什么,就大大方方出来!若是故弄玄虚,那大可不必!”‘梁九哥’不知道杨宜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她是真知道了什么,还是装模作样。但在他想来,杨宜君这回翻不出什么花来。

    他也承认杨宜君不是寻常娘子,最近还听她一个人应对吴国来的才子,将人家羞得连夜离了播州但做学问是一回事,提刑查案是另一回事。一个只在闺阁之中,日常是琴棋书画、品茶插花的娘子,那对她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十七娘莫要对自己看得太高了!我知道十七娘自聪慧,可有些事不是聪慧就能成的。大约是十七娘从什么事都能做成,便以为天下事皆是如此——然,世上事各有难处,本就不是什么事都能做好,也不必每件事都做好。”

    “就如眼下事,十七娘这般娘子插做什么?论理,这就不该是一个闺阁女子该插的。由着十七娘的性子玩闹了一回,本就不对,回头我还要与世叔去告罪十七娘也要学着乖巧些,有些大家子娘子温婉恭敬、贤良淑德的样子。”

    杨宜君最烦的就是别人对她指画脚,特别是这指画脚的本意还并非善意,更多是一种‘高高在上’与‘恶意’时。另外,对那些以男子身份,‘规劝’她,身为一个女子该如何如何的,她也格外腻味!

    ‘梁九哥’的话不中听,还有些越界,但以此时的世风世俗倒也没错然而,这却是直接踩踏在了杨宜君最讨厌的几点上!

    杨宜君原本还为着案子与‘诺伍德的建筑师’相似而心情愉悦,这会儿一下就晴转阴云。

    她没有直接变了脸色,脸上依旧残留着刚刚还没有敛尽的笑意,显得娇美又潋滟。不过此时此刻,这层令人目眩的明媚下,底色却变得冷淡了。这当然无损杨宜君的美色,但确实让习惯了女子柔软无害的美的男子有些心惊。

    不出什么缘由,就是觉得危险,像是猎物被猎盯上了。

    杨宜君也确实是以猎的眼神在看‘梁九哥’,轻轻笑了一下,拿腔作调道:“这关梁九哥你什么事呢?左右,我什么样都不会落到你家。就是将来不温柔恭敬,不贤良淑德,也是叫旁人受罪。”

    梁氏是八大姓,梁九哥所在的那一房在梁家也算近支,但论地位,杨宜君家可比他家高多了!杨宜君将来婚姻嫁娶,除非是杨宜君自己认定了‘梁九哥’家,不然她确实不可能落到他家去。

    这话仿佛戳破了某种隐秘的心思,‘梁九哥’一下脸色通红。

    杨宜君的美貌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足以刺破所有的虚伪矫饰。她又笑了:“‘梁九哥’你甚至不姓杨,若是姓杨,还能是为了家声着想规劝族妹”

    像是无意,杨宜君轻声道:“不过真要细究此事,若受我这份罪是‘苦’,不得有许多人抢着来还轮不上呢。梁九哥你觉得呢?”

    旁边有土兵看着,随时要被拿下的赵祖光眼下一点儿也不担心了。他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去看那个要捉拿他的‘梁九哥’,都有点儿可怜他了——这不是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上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赵祖光又不得不承认,此人被玩弄于股掌之上并不是他太弱。

    他看了一眼旁边眉目越发如同画上一般的杨宜君,发现她越是盛气凌人,越是温婉贤良上头乏善可陈,越是有一种惊人的光彩——‘梁九哥’是男子,是世俗意义上的强者,杨宜君是女子,是世俗意义上的弱者,但一者现在相对而立,强弱却是互换了。

    “十七娘收声罢!这等话,你一个闺阁娘子如何得!”这话的理直气壮,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但在杨宜君耳朵里,完全是‘梁九哥’恼羞成怒之语。这次,杨宜君抢在‘梁九哥’再出什么不中听的话之前行动了起来,转身走进了茶室。

    茶室这边有些日子没来过人了,但茶室这边有常备的上等好炭,也有打火石,这是为烹茶准备的,她将这些东西找出来,放到一边。

    杨宜君想到了‘福尔摩斯’的促狭,吩咐仆人道:“拿两捆湿柴来。”

    眼下还下着雨呢,湿柴到处都是,拿来的时候杨宜君正在点火——不过她显然不习惯这活儿,打火石用的并不利索。

    高溶走上前来,微微躬下身:“失礼了杨娘子,在下来罢。”

    杨宜君让了让,高溶拿了打火石,两下便让迸出来的火星引燃了一把火绒,火绒燃起来之后用来煮茶的好炭不一会儿也燃了。确定火势不会轻易熄灭,杨宜君这才让仆人将湿柴架上。

    湿柴容易有烟,而且是毒烟,杨宜君又让分封闭茶室。茶室本就是半开放式的屋子,这事儿不是就能成的,得稍等一会儿。就是这稍等的一会儿,叫‘梁九哥’又有话了。

    “十七娘这是要放火烧屋,还是查案?这可是刘家的屋子——”

    “我知道,不过是火盆里的湿柴罢了,烧尽了也就熄灭了,哪里能烧屋子?”杨宜君不屑一顾,然后又像是闲话一样提道:“梁九哥有未捉过兔子?”

    这个时候,没人知道杨宜君这般举动的原因,现在又听她捉兔子,越发离得远了。梁九哥忍不住道:“十七娘别岔开话,平日里猎兔子做戏也就罢了,偏这时来,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

    “不是猎兔子,是捉兔子!”杨宜君纠正道:“猎兔子有猎犬就行了,放箭都嫌费事我的捉兔子是另一回事。”

    “狡兔三窟,兔子最会打洞。若是叫兔子跑脱,钻回洞里,就很难再捉住了。此时最好用烟——只要烟从一处洞口钻入,地底下四通八达的地洞就全是烟了。兔子受不住烟,就得从别的洞口跑出来,只要守住这些洞口,便是‘守株待兔’。”

    杨宜君想到了‘诺伍德的建筑师’里,嫁祸他人的建筑师藏身于‘密室’中。本来福尔摩斯可以让人将他捉出来的,但出于某种戏弄人的心理,他却是让人在外面点火驱烟,大叫‘着火了’,将建筑师吓了出来。

    现在的情况,她不觉得藏在茶室里的人会自己出来,同时也知道不比藏身密室的建筑师,藏在茶室里的人是能够确定外面的动静的。所以模仿一把她非常喜欢的‘福尔摩斯’是不行了,只能捉一回兔子——是的,茶室里面藏着人,从那些痕迹,杨宜君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而在当下这种情况中,这里藏的是捉迷藏的孩子,杨宜君也不信啊!

    杨宜君估摸着茶室内毒烟越来越浓,想着里面的人的窘境,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下这种局面有人发笑是很扎眼的,这使得其他人都看向了宜君十几岁的娘子,轻轻咬住了嘴唇,像是忍不住一样露出笑意,眼睛里是一种隐蔽的快乐。让人想到木柴燃尽之后,暗红色的火光在灰烬中明明灭灭。

    “‘守株待兔’,那兔子是?”高溶侧身看向宜君。

    “兔子是什么,兔子是什么呢?”杨宜君语气轻快,仿佛是在发问,然后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应是差不多了,赵公子可以自己看的呀。”

    话音刚落,茶室里传来一阵响动,明显是活物才能带来的响动——所有人面面相觑,在湿柴冒烟之后,所有人就都在杨宜君的指挥下退了出来,然后封闭了茶室。按理来,茶室内是不可能有人的!

    “咳咳、咳咳咳”茶室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明显是人。但奇怪的是,茶室里的人在浓烟包围下并没有跑出来。

    杨宜君轻轻‘咦’了一声,看向高溶:“赵公子捉过兔子吗?”

    高溶沉吟了一下,像是仔细过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过去也曾同亲友狩猎,但多是狩猎大一些的猎物。兔子的话,猎犬便能对付了”

    高溶参加过很多次狩猎,其中包括天子出猎这样的盛会。属于皇家的狩猎场与外面的山林不同,里面多的是大猎物!这些猎物甚至还有专人投喂!以免因为食物不足等原因而密度不足。这样,等到贵人们狩猎的时候,就随便打都能有收获了。

    高溶从能参与狩猎起,就没有争先的念头,都是随便玩玩儿就算了。但就是这样,他也是‘普通’地狩猎在皇家猎场放烟堵兔子什么的,完全是经验之外了。

    “要不要试试呢?”杨宜君眨了眨眼睛:“凡是都有第一次啊,喏,洞口就在那儿,打开来就能捉兔子了。”

    杨宜君随便指了茶室一个出口,那里原本是茶室的‘门’之一,刘府的仆人拿了冬天才要装上的‘移门’,这才封上的。

    赵祖光看着自己的好表弟只是挑了挑眉,就饶有兴致上前拉开了‘移门’。心里大大地喟叹了一声——他可不觉得高溶是会对捉兔子有兴趣的人,更别他最讨厌有人命令他了!过去,就算是要假装‘无害’,他也没有改变过这一点,哪怕是假的呢。

    眼下,他却让赵祖光觉得有些‘乖巧’赵祖光‘嘶’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了。

    越看越怪,越怪越微妙。

    ‘移门’被高溶往旁一拉就开了,封在茶室内的浓烟找到了出口,与此同时,浓烟里的咳嗽声也越明显了——随着烟雾散去,一个人影越发清楚,在意识到大家都看到他了,再也躲不过去了,这人这才磨磨蹭蹭地‘蹭’了出来。

    “郎主!?”在场有刘家的仆人,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高溶和赵祖光也挑起了眉毛虽然早有预料杨宜君不是在故弄玄虚,但也没想到早就被确定为‘受害者’的‘刘成’会从茶室里钻出来,活蹦乱跳的。

    ‘梁九哥’则更加吃惊,事情太超出他的想象了,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刘家仆人口中的‘郎主’就是刘成!等到反应过来,他首先就上前抓住了刘成的衣领:“你、你这混账!今日之事,竟是你在弄鬼不成!”

    狠狠揍了一拳,将刘成打倒在地,然后就拔出了腰间的刀。极度愤怒之下,他像是要立刻劈了这人一样!

    除了表面的原因生气外,‘梁九哥’也是觉得丢脸到了极点——他本以为自己拿捏住了杨宜君,而现在虽然不知道案子的具体情况,但怎么看事情都和他想的完全相反了。

    杨宜君拿捏住了所有人,包括他在内。

    这样来,他今天的所有表现不都和杂剧中的丑角儿一样了么!指不定杨宜君心里怎么笑话他不,现在应该是所有人都在笑他了!

    ‘铛’的一声,挡下这一刀的是高溶,他顺抽出了旁边土兵中的长棒,出如电,一下架住了梁九哥的刀。似笑非笑道:“梁大人这是要做什么?且不眼下案情未明,就是明了了,也不能动用私刑罢?”

    “莫不是梁大人不欲与我兄弟一人清白,打算杀人灭口?”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灭口’,那是傻瓜行为所以高溶这样,也就是在故意恶心梁九哥而已。

    他确实一惯不会与这种人物计较,但不代表这人今天把他搞得这么恼火,他一点儿气都没有其实他现在心情很不错,可事情一码归一码。

    “你!”梁九哥快气死了!他根本不把两个外地来的商贾放在眼里,就算他们是大族子弟又如何?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不过是两个在播州没得根基的子罢了!却没有想到就是这样自己不放在眼里的人,此时竟对自己冷嘲热讽起来了!

    梁九哥是想要做点儿什么的,但眼下的情况却是一下不了什么,更做不了什么。见他一时无话可,高溶看向了杨宜君。杨宜君却是没管他们,只看向了从茶室‘蹭’出来的刘成。

    刘成露出讨好的笑容,仿佛自己全然无害一样。

    高溶听到杨宜君自言自语:“是地窖啊可惜可惜,本以为会更巧妙一些呢,像是做厚墙壁,成为夹墙,里外不容易瞧出来什么的”

    ‘诺伍德的建筑师’里,建筑师就是躲进了那样的密室。这也是经典设计了,杨宜君除了在福尔摩斯中见过,还在各种推理剧中见其现身——比如名侦探柯南一千多集的内容便用了很多经典诡计,其中也包括这个。

    赵祖光的表情不出来的古怪,若一开始见到刘成这个已经死了的人跑出来,先是惊讶,然后是明白了什么,再然后是事情解决的轻松愉快。那现在,他的心情就是‘微妙’了。

    他真没想到,杨宜君如今想的就是这个觉得茶室的秘密空间是地窖不够巧妙,至少要是夹墙密室才好。

    她的头脑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哪怕是对杨宜君没什么‘兴趣’的赵祖光都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了这样的疑问这完全是人的好奇心在作祟。

    “拿下此獠!”‘梁九哥’心神俱疲,挥挥,指挥土兵抓人。他现在只想快速结束这件事,哪怕杨宜君的脸再好看,他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想要再见到了。人就是这样,会本能地回避自己的错误、自己的无能。

    然而刘成却狡猾道:“大人何故捉拿人?人又没犯下罪过!”

    “老实些,你今日还未犯事?假作烧死,嫁祸他人,如今官府也被你耍弄!你可知这是什么罪过!”捉拿他的土兵都觉得今日之事着实晦气,忍不住在扭住他时下的力气大些。

    刘成痛的龇牙咧嘴,但还是道:“什么烧死,什么嫁祸,人不知啊!昨日人本打算歇在书斋,只是偶然起兴回了这茶室大人不知,人这茶室地窖中藏的是人真正家财所在,所以家中上下俱不知道,只人常暗暗点检。”

    “大约是地窖之中太逼仄密闭了,人昨晚便昏了过去,今日因为外间动静才醒的。”

    地窖可能让人晕倒,这算是生活经验,倒得过去。但眼下这件事里有这么多巧合,众人能信他这话才是怪了!

    “这倒也得过去,只是这话你叫别人如何信呢?”杨宜君叹了口气:“刘先生欠了不少外债,又将头许多财货转移了出去再者,那些古卷要放到赵公子他们那儿,也是要过人的,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凡走过,便有痕迹。刘先生自可百般抵赖,只是如此也只是徒惹人发笑。”

    刘成打算转移资产、假死跑路,为了让事情真一些,他决定策划一场谋杀。之所以选赵祖光他们,一是赵祖光他们不是本地人,嫌疑明显时很轻易就会被判罪。一是他帮着赵祖光他们出货、入货,为了周转方便,赵祖光他们有大笔的资产其实是在他上的,他干脆也把这些资产也转移了。

    为了平这份账,让赵祖光他们成为杀人凶是最简单的、最不容易有后患的。

    “这不过是你一家之言我、我与两位赵公子玩笑而已,又没有什么事”

    杨宜君见他都病急乱投医一般胡言乱语起来了,面露怜悯,只是这怜悯不是为刘成,而是为死在书斋中的人。她轻轻摇头:“就当刘先生是玩笑吧,只是这玩笑里还有三条人命,这是抵赖不得的。”

    “书斋里烧死的三人,都是刘先生所害,这也足够论罪了。”

    “那是我家家奴!”刘成像是被掐住脖子了一般,声音尖利。

    殴杀家奴什么的,哪怕是秦汉时的律条,都是有罪的!到了唐时,这方面的规定更加严格,主家需要付出的代价更大了但律条是一回事,实际中又是另一回事。很多家奴死在主家上,别是主家付出代价了,根本就无人知晓!

    “不是你家家奴。”杨宜君有些不耐烦了,她眼里人命就是人命,家奴的命也是命!但眼下她只能以更符合世情的方式打碎刘成的幻想:“两厮是刘先生家奴,可那与刘先生身形相似的男子呢?”

    那必然不会是刘成府上的奴仆,因为府上的奴仆是有数的,少了一个不定就会成为这场设计的破绽!引起官府的注意。特别是这还是一个和刘成身形相似的人,保不准就有聪明人一下联想到火死之后看不清面目的尸体了。

    杨宜君不知道那人是从哪里来的,但她清楚,如今的人命并不很值钱,有人消失也引不起大风浪。

    刘成被押走了,满脸灰败衰颓。梁九哥也走了,中间他一直躲着杨宜君的目光,生怕杨宜君言语尖刻,嘲讽于他。但杨宜君没有——梁九哥根本不懂杨宜君是怎样的人,她对于已经输了的人向来是看都不看一眼的。她哪怕是言语打击,针对的也是那些风风光光、自鸣得意之人。

    对于现在的杨宜君,他等同于不存在。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杨宜君也要离开了,高溶和赵祖光和她一起走。

    “答应杨娘子的报答,那份‘公道’,杨娘子收到了吗?”一路无话,直到两边要分时高溶才开口。

    “收到?不,已经使用了。”杨宜君微微颔首:“那被烧死的厮,还有最无辜的无名男子没有叫害死他们的人逍遥法外,这份‘公道’已经使用在他们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