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警觉
北条夏树:“”
他惊恐地倒吸一口气,一时间呆住了。
抱着“也许是乌龙”的侥幸想法,他点开lne,在输入框里打了一个颇为无辜的:怎么了?
冤种上司:胆子挺大。
北条夏树从这几个字当中看出了自己穷途末路的前景,他从未有一刻如此希望自己是个不认字的文盲。
他食指搭在虚拟键盘上,忽然灵光一闪,噼里啪啦地打道:?!刚刚是诸星大在用我的平板。
对不起了诸星大,这个锅你暂时背一下反正你和琴酒的关系已经不可能更差了。
等他想好怎么让琴酒消气的时候就去跟对方解释,加州之行起码还有五天,足够想出对策了。
冤种上司:你那边是晚上点半。
冤种上司:他为什么和你待在一起?
北条夏树:“!!”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里的时间?
夏树当场滑跪:对不起!
性命攸关的大事当前,他顾不得腻歪,立刻用上了在论坛学到的、姑娘们喜欢打的卖萌颜表情:阿阵,我错了qwq
等等,是“qwq”还是“pwp”来着?
是不是用错了?算了索性再发一个
夏树:滑了pwp
很快夏树发现纠结这个没有意义,因为琴酒问:那三个字母是什么?
夏树当然也不知道到底具体什么意思,只明白大概是表示示弱。
他想了想,果断胡编乱造:祈求和好的意思,特别特别诚恳。
继续道: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那么想过。
装的,他每天都是这么想的,琴酒真的有病。
对方没再回复。
北条夏树欲哭无泪,打开论坛,想向擅长哄人的姑娘们取取经。
闲聊上司坏话不心被他听见,对方生气了怎么办?
楼主|冰美式人间正道:我他有病,怎么道歉比较好?
l:等上司开了你拿n+啊,你工龄几年了?
2l:愣着干嘛,辞职呗
3l:哦呼,冰美式在玩语c(*)么?很还原啊。
3楼的提醒让大家如梦初醒,从此再没一个人正经回复。
5l:让他炒一顿就好了
6l:排楼上
l:这题我会,用身体抚平他的怒火
l:橄榄,超市,超蓝,办公室py
夏树:“”
没太看懂,下意识觉得不是好话。
l:别担心,大哥这么爱你,你给他艹一下就好了,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夏树面无表情:“”
好,这句看懂了。
夏树顿时有点不安,倒不是怕自己被物理超度了。尽管琴酒确实喂过他一颗子弹,这一枪差点真的把他送去另外一个美丽的世界但他有种莫名的笃信,对方不会杀自己。
这样的言论出去一定会被人嘲笑自作多情,然而琴酒的某些行为确实让人忍不住多想。
比如夏树确信,如果有人敢当着tpkller的面‘你有病’,那人的下场一定会非常惨。
但他好像就这么被轻轻放过了,琴酒甚至更关注“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还跟诸星大待在一起?”。
起来,一个男人会关注他大晚上和谁待在一起,本来就挺奇怪的吧,就算是从前的好朋友也
夏树忽然意识到了某种可能:“!!!”
他顿时惊恐地瞪大眼睛:“!”
这个念头产生以后,相关的证据也跟着浮出水面了。
从前没有深思的那些事,似乎染上了与众不同的意义。
比如对方发现自己和基安蒂大半夜双排打游戏的时候格外生气,第二天被拎去射击场亲自指导动作,还让助教盯着他练满六时。
结束的时候,他的臂和肩膀差点直接废了,而且因为穿着射击服浑身都是汗,整个人像是溺过水一样。
琴酒好像。
是不是
夏树退出论坛,捏着等了快一时,掌心微微出汗。
依然没有消息。
他为自己堪称石破天惊的念头辗转反侧,一直失眠到天光微亮,才怀着侥幸和‘那就等睡醒了再吧’的鸵鸟心态,昏昏沉沉地陷入梦乡。
东京,羽田场,头等舱休息室。
伏特加发现大哥表情很微妙,对方闲散地靠在沙发上,表情冷得像水洗过一样,又带着几分猛兽休憩时的气定神闲。
他们此行的终点是洛杉矶,位于加州西南部,似乎与夏树行程微妙地重合了一部分。
琴酒瞥了眼不断弹过来的消息,合上,支着下巴阖目休息。
去留学之前,夏树执意要在他里安装一个聊天软件。
六七年前的主流社交软件还不是lne,具体叫什么,黑泽阵当然忘了。
朋友希冀地看着他,眉眼弯弯:“阿阵,你会用***的对吧?挺简单的。”
黑泽:“哦。”
他笑起来已经有种风流俊俏的少年感,眼尾开扇,招人得要命:“一定要回我消息哦?”
黑泽移开目光,冷淡道:“看心情。”
他拖着迷你行李箱,检了票进登桥还要两步一回头,狗一样巴望着,最后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
起飞前还吧嗒吧嗒地给黑泽发消息。
我很快就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美国要告诉我!
我会给你寄礼物的
关了,接下来十几个时不会找你
到了美国之后也是一点点事就要告诉他。
这里的冰激凌奶油含量好高
我好像长痘痘了!就一点点大,真稀奇,给你看看
有个同学脾气比你还坏,动不动就威胁人,也是绿眼睛
基本上对方发上十几条,黑泽阵回个一字两句“哦”、“知道了”、“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忙的时候,几天不回复也是常事。
夏树深刻谴责了他这种已读不回的行径,表示这样很打击人;结果很明显,黑泽阵依然对他长篇大论的教视而不见。
夏树抱怨:你不回消息太影响我的分享欲了。
黑泽阵:你可以不发。
夏树大声反对:怎么可以?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在做什么,最好你也能告诉我,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放弃了。
黑泽阵:为什么。
夏树哽住,控诉道:你有病吧!这也要问为什么。我乐意。
对方没有理会他的控诉。
夏树盯着他的头像,用指尖戳了两下发泄不满。
第二天他就做了个备忘录程序,远程入侵黑泽阵的,强制与对方分享自己的生活。
并且是纯单向的,反正黑泽也不爱回复。
一开始写备忘录的频率很高,黑泽阵一度因为懒得一条条看弹窗消息而不想开。
后来因为夏树渐渐融入了新生活,消息轰炸渐渐变成了一天一次、两天一次的日常趣事分享,持续了大约两个月。
但从某一天开始,烦人的弹窗消失了,持续了好一阵子。
夏树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阿阵!我好像知道了一件非常非常不得了的大事!!!
甚至带了三个感叹号加重语气。
黑泽阵认定对方只是戏弄自己,毕竟他这样的话只会接很无聊的事情,比如“你笑起来一副准备杀人的样子”、“原来桉树叶和樟脑丸味道这么像”,他的目的只是卖关子,想骗自己问出那句“什么事”。
黑泽不准备让他如愿。
反正用不了多久,夏树就会主动找上来,一边哼哼唧唧地指责他、一边把事情全盘托出。
不过这次好像稍微有点不一样。
没有弹窗的第一天,黑泽阵只是皱了下眉,面无表情地合上。
第二天还是没弹窗骚扰,他稍微有些不爽。
晚上,黑泽阵打开那个社交软件,光是找回密码就折腾了好一会儿,结果盯着输入框,半天不知道什么。
他发了一个句号过去。
黑泽:。
第三天社交软件都没有回复,黑泽带着某种与对方置气般的心态,也没有再找他。
第四天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打电话也不回,于是黑泽联系了加州那边的负责人。
电话那头的人含含糊糊地跟他解释:“夏树出了点意外,放心,身体上没什么大碍,修养几个月就好了,也不会落下病根。他的?在车祸里被碾坏了,还没有配新的,等他出院自己挑。”
黑泽阵紧攥着电话的指稍微松开了几分,偏头去摸口袋里的烟盒,漫不经心地琢磨着什么时候得去加州一趟。
烟盒空了,他不太习惯,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银质火。
那人继续:“但他忘记了这几年的事。”
“——包括你。”
黑泽阵的动作顿时停住:“你什么?”
对方在他阴恻恻的语气中,低声而无奈,却又坚决地重复道:“夏树他,忘记你了。”
黑泽阵干脆利落地解决头的任务,第二天直接飞去了加州。
他正好赶上了主治医生查房,带着护士长和几个护士,好几个人关切地围着夏树问东问西。
黑泽站在门口,看他茫然又乖巧地回答问题。
“你是夏树君的朋友吗?”门口的实习医生主动同一身冷冽的黑泽搭话,“他忘记了很多事情。”
黑泽阵当然没有理会他,医生稍微有点尴尬,还想点什么缓和气氛。但他瞥到眼前少年银发下淬着冷冷寒光的眼睛,愣是将剩下的几句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恰逢夏树望过来,很轻的一眼,他和黑泽阵对视了。
他该像竖起耳朵的快乐狗,瞳孔骤然变亮,弯起眼睛喊黑泽阵的名字,语气仿佛蜜糖。夏树一定会因为“黑泽阵来探望我”这件事高兴。
但他没有。
尽管对视了,夏树的视线并没在黑泽阵身上多停半秒,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完全不在意,于是自然而然地收回目光。
主治医生带着几个人离开了,黑泽仍然松木般伫立在门口。
有个护士主动给夏树削苹果,他笑着谢谢姐姐,和对方聊了几句。
黑泽阵气得咬紧了后槽牙,指关节发出不堪受力的轻微声响。
他低低地冷笑一声。
骗子。
不久前,夏树带着点沮丧、心翼翼地对他:“呼吸加速、难以保持稳定规律的心率我对阿阵也是一样的。”
他天真又坦诚,抬起泛着水光的眼睛,求助似的看他,像任人鱼肉的动物一样可怜可爱。
也叫人无端升起凌虐的**。
黑泽阵那时候十分漫不经心地想,他还,反正跑不了的。
他现在觉得,自己或许太过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