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53章 也是昆奴
“等等!”御九拦住准备将所有昆奴赶出去的华月,转向无名,“好事做到底,你不想收留他们也可以,让华月带他们离开黑风林。”如果没有人带路,这些人迟早要死。
“这些人的死活,与我何干?”无名在这番话时,脸上没有丁点的表情,别是同情,就连不屑都没有。
“既然与你无关,那你就不该救下他们。”
无名冷冷道,“死在黑风林,总比死在奴隶主的手里要好。”
“怎么都是死?有区别么?再,就算他们没有被解救,也不一定会死在奴隶主的手里。”
无名沉寂无波的眼底,微微涤荡起一丝波澜,但实在太微弱了,几乎难以察觉:“身为昆奴,活着远比死亡要痛苦百倍,你可以问问他们,是愿意死在黑风林,还是继续在奴隶主的手里,过生不如死的日子。”
不用问,御九也知道,奴隶主是怎样对待昆奴的,自己之前所看到的,无非是冰山一角,也许还有更残忍的,只不过自己没有见到罢了。
“可是……”
“华月,还愣着做什么?”无名淡淡了句,转身欲走。
“你这女人,心怎么这么狠!”御九忍不住抱怨。
无名没有转身,只微微侧首,语声从始至终,不带半点情感:“你应该很清楚,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生存,若不心狠,只怕活不到今日。”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又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这个无名,怎么就这么固执。
“丫头,所谓举手之劳,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别人做不到,而我能轻易做到罢了,即便如此,也没有谁欠谁一,这些人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我救了他们,没有那个义务,还要对他们的生死负责。”
御九顿时语塞。
无名得对,没有谁欠谁一,再简单的事情,也需要人去做,如果值得,哪怕费尽心思,耗尽心力,也可以不去计较,如果不值得,那么,就算真的只是抬抬手就能做到的事情,也没那个必要去做。
在道理上,无名的的完全成立,但在道义上,就有些过于冷漠了。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冷漠呢?
看着被华月带走的昆奴,她轻声叹了口气。
弱肉强食,不过是自然规律而已,自己这匹独狼,没必要为了一群可怜的绵羊,去得罪老虎。
看,刚才还无名狠心,实际上,自己比她还要狠心,还要现实。
那些被送走的昆奴,大概是凶多吉少了,也许无名得对,与其被奴隶主折磨而亡,不如死在黑风林,至少在临死之前,他们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唉,那些昆奴里,有个男人长得挺不错,实在可惜了。”无名离开后,春月这才低声惋惜起来。
御九觉得好笑,这个春月,一天到晚,脑袋里装的只有美男,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她的心可真够大的。
“既然喜欢,为何不留下来?”御九问。
春月摇头,“夫人这两天心情不好,没有找到想找的人,一定很生气,我不能再惹夫人不痛快。”
“你们好像都很崇拜她?”从春月的眼中,可以看到由衷的敬佩。
“是啊。”春月点点头,眼中仰慕之意越发浓重了:“因为夫人很不一般,她经历了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如果换做我,可能早就活不下来了。”
“你们夫人到底在找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春月有些担忧:“夫人以前也派人找过,不过那都是在她阴化之前。”
“你什么?什么音?”
春月左右看看,把她拉到角落里:“阴化,是一种诅咒,听中了这种诅咒的人,会慢慢失去七情六欲,失去所有的情感,夫人以前,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这种诅咒有办法解除吗?”听起来很可怕的样子,一个人若是没了七情六欲,没了喜怒哀乐,那还能称为人吗?
“或许有吧,不过就算有,也很难找到。”
“那这种诅咒,会传染给其他人吗?”
“传染?”
“就是过继。”
“当然不会,除非这个人,跟她是血亲。”
“为什么?”
“因为这种诅咒的媒介,就是鲜血,不过也不是一定的,因为知道下咒方法的人,已经死了。”
御九莫名松了口气,在她看来,中了这种诅咒,简直比死亡还要可怕。
“夫人真的很可怜,她不仅仅受了诅咒,还中了毒。”
“中毒?”她怎么没瞧出来。
“我也是听,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夫人毒发的样子,听会非常痛。”春月像是害怕般,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但愿我一辈子都不要受那种苦。”
“你们夫人中的是什么毒?”
“不知道,只知道这种毒,会过继给自己的孩子。”
“过继给孩子?难道她中的……”
“春月,夫人找你!”
有人在前面大喊了一声,春月吐了吐舌头:“我先走啦,我今天跟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夫人会生气的。”
“春月,等……”好歹让她把话完啊。
诅咒……
这世上真的有诅咒吗?
无情无欲,无喜无怒。
她实在想不出,一个人失去了所有情感后,会是什么感觉。
人类之所以为人,区别于其他牲畜,就在于人类拥有所有生物都没有的复杂情感,因为这些情感,才进而有了类似于欢喜,愤怒,悲伤,兴奋等等的感觉。
她不信区区一个诅咒,就能夺走一个人全部的情感。
到底,还是心智不够坚定,失去了情感,也失去了人性,活着,也就没有了意义。
好在阴化是不能传染的,要不然,死她也不会留在这个地方。
此后几日,无名一直没有现身,所有事宜,都交给了华月去办。
黑风林时不时有误闯进来的人,如果是长得好看的男子,就会被留下,如果是女子,大多都会直接处死,或是拿去祭剑。
华月就曾下令,要拿御九去祭剑。
她实在好奇,所谓的祭剑,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祭剑?得到了无数生魂的那把剑,又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可惜,供奉着剑的地方是禁地,一步都不能接近,更别是偷偷摸摸去查看了。
这日,御九又在禁地前来回徘徊,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依然无法阻挡她的好奇心。
“那个谁!”有人飞奔而来,抓住她的手腕,二话不,直接将她拉走,在一处雾气缭绕的水池旁停下,塞给她一块柔软的布巾:“我肚子疼,忍不住了,你先替我伺候夫人,我马上回来!”完,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御九看着手中的布巾,一脸懵逼。
这时,池子中央传来无名的声音:“冬月,把我的药拿来。”
药?
御九的视线,落在手边的一个红色琉璃瓶上,无名的,应该就是这个吧?
拿起瓶子,走下石阶,来到水池边。
天呐,这池子里的水,该不会是烧开的吧,她刚接近,就被滚烫的雾气,蒸的浑身烧热。
无名却好端端地浸泡在池子里,她难道不会觉得烫吗?
从御九手中接过瓶子,倒出一颗火红色的药丸服下,无名疲惫地将身子靠向池子边沿。
御九正好坐在这个位置,近距离下,感觉到她的身上,有一股强烈的水汽蒸腾而出,隐隐带着几分寒意。
这不是令御九惊讶之处,让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是女人后背的图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昆奴的印记,和重冥身后的一模一样,中央那个字,究竟是吕,还是窝?
“冬月……冬月!”无名唤了两声,无人应答,转过身来,看到是御九,眉头轻轻一拧:“怎么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御九这才回神:“哦,冬月肚子痛,让我先顶替一阵。”
无名从她手中夺过布巾,毫不客气道:“你出去。”
御九活动了一下坐麻的腿,却没有起身:“你到底在找什么人?”
“出去。”无名一字一顿,又重复一遍。
她还是没有任何行动:“你身上的这种毒,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可能。”
“真的,不过我不能保证,是不是同样一种。”她看向无名背后的图案:“你也是昆奴出身?”
“也?”女人挑眉,目光探向她的身后。
御九笑笑:“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很奇怪么?”无名见赶不走她,索性不再管她,仰首靠在池壁旁,默默运气,让药力尽快生效。
“不奇怪吗?”御九背对她而坐:“只要被上昆奴的烙印,便一辈子也无法摆脱这个身份,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以为无名不会回答自己,谁知她竟然低低了四个字:“天灾,人祸。”
“奴隶主死了么?”其实这话完全就是多余,奴隶主不死,身为昆奴的无名,也不可能重获自由。
果然,听她道:“死了。”停了停,接着道:“被我生生挖出心肝而死。”
听了这话,御九只轻轻颔了颔首,一脸平静。
不是她故意装从容,而是以无名的性格,只是单纯一刀捅死奴隶主,那才让人觉得惊讶呢。
“之前那些昆奴,你不该让他们自生自灭的。”
无名睁开眼,不知是不是药物开始起作用,雪白的肌肤上,渐渐涌起淡淡的红晕:“你还在同情他们。”
御九伸了个懒腰,站起身:“你不是想救巫娥的族人么?”
无名眼底的光泽闪了闪,御九知道她很诧异,但她那张绝美却面瘫的脸孔,是绝对不会表现出半点惊诧的。
“你可以利用他们,来替你救人,这样,也算是物尽其用。”
女人忽然笑了起来,但这笑声中,听不出丁点的愉悦:“是我看走眼了,比起我这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你的心,更冷。”
“我只是不想浪费任何资源,跟心冷不心冷,没有关系。”她朝外面看了眼:“冬月好像已经回来了,我先走了,再待下去,我怕自己马上就会被蒸熟。”
“下个月,有一批昆奴要被送往燕都,我算亲自前去。”
御九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她猜,无名应该还有后话。
在一阵哗啦的水声中,传来轻柔却不容置喙的声音:“你和我一起走。”
知道拒绝也没用,御九“哦”了一声,便快步离开了。
真的,再多待一秒,她绝对就被蒸熟了。
……
书房的窗棂前,重冥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容上,写满了焦虑。
已经二十天了,二十天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派出去保护她的暗卫,也莫名惨死,这二十天来,他几乎夜夜难眠,从到大,第一次尝到什么才是害怕。
“主上。”一名黑衣人掠了进来:“有消息了。”
“真的?”他急切道:“快,找到什么消息了。”
黑衣人道:“这……属下也不清楚,还得主上亲自去查看。”
心中焦灼,也顾不上多问,随手取下屏风旁的风氅,便朝书房外冲去:“在前带路。”
“是。”
黑衣人当先一步,率先掠了出去。
重冥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路来到了郊外某个荒芜四合院前。
“主上,您要的线索就在这里面。”
想到二十天的煎熬,终于有了结果,他心下一宽,连忙跨步而入。
然而,就在他迈步踏入院落中的刹那,他便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一声长啸,四面八方同时冲出手持利刃的杀手,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但他提前有了准备,运气全身狂霸真气,黑色长衫无风自摆,地面的沙土,也被卷入了那股强悍的气流中。
杀手被逼得无法前进,他正要从屋顶跃出,谁料又陡然掠出四名手持劲弩的敌人,同时,一张巨网从天而降。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预谋的狙杀。
看到院门还开着半扇,他猛地回身,飞速朝着那半扇门扉掠去。
眼看即将掠至院门前,眼前突然多了一道黑影,正是之前禀报他找到线索的属下。
“摄政王,属下待皇上向您问好。”
腰眼处倏地一阵麻痛,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