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57章 离她远一点
御九豁然转头,没错,发出那声寒儿的人,正是无名。
刑架上的男子闻声,缓缓抬起头来,在看到无名的刹那,眼底也难得涌出激烈荡漾的光泽。
但片刻后,便归于沉寂:“谁是寒儿。”
无名走入牢房,细长的眉心微蹙:“寒儿,你还在怪我?”
御九一脸懵逼,这是演的哪出?
“不敢当,大族长。”
“寒儿,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无名声线微颤。
“还不肯放下你的执念?”重冥冷声反问。
“寒儿,这是你的宿命,也是我的宿命。”好似之前的那些动容都是幻觉,一眨眼的功夫,无名恢复了惯常的无喜无怒,漠然冷淡。
御九急了,现在好像并不是争论这些乱七八糟问题的最佳时候,她指着地方的机关,问:“这个要怎么开?”
重冥摇头:“不开,除非有人误入陷阱,触发机关。”
“没有其他办法?”
“是,没有。”他听着外面的斗声,焦急道:“阿九,你赶快离开这里,埋伏在这里的人,远不止你看到的这些。”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果不其然,身负重伤的春月冲进来喊道:“夫人,赶快走吧,这周围都是埋伏,我们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无名当机立断,一把拉过御九:“没时间了,跟我走!”
御九甩开她:“走?那重冥怎么办?”
无名看了眼重冥一眼,斩钉截铁道:“是生是死,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御九简直难以置信:“看他自己造化?我问你,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无名似乎并不算瞒她,回答道:“他是我的儿子。”
倒抽一口冷气,虽然早已猜到,但亲耳听她承认,还是令她倍感惊诧。
“既然他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忍心把他丢下?”
无名冷冷道:“我们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责任,我一样,你一样,他也一样。”
“我不管什么责任不责任,我过,我要救他!”她态度坚决。
“你救不了他。”无名面无表情道。
“只要我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御九不但一脸坚决,且一脸自信。
无名一开始不明白,随后猛地反应过来:“不可以!你是巫娥神女的继承者,我不能让你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发生!”着,便要强制来点她的穴道。
御九向后撤了一步:“逼我是没有用的,惹急了我,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比起她的不顾一切,无名在乎的事情太多,不能像她那般随心所欲,“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性命的重要性。”
“我当然知道。”哪有不在乎自己性命的人呢?“我也没,要那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皇帝最终要对付的,是重冥,况且,为了得到风家支持,他暂时也不会拿我如何。”她转身,深吸口气:“不想让我死的话,就把重冥完好无损的带出去,这样,皇帝投鼠忌器,才不敢对我下手。”
“等——”
察觉到她意图的时候已经晚了,御九决然踏进机关的触发范围中,在机关被启动的刹那,以手中沉水匕,斩断了锁住重冥的铁链。
咔咔几声,类似金属转动的声音,御九的四肢就被不知从哪射出的铁链牢牢缠住,双脚也被结结实实扣在地上,几枚飞针射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分别刺入了她的脖颈,眼前一花,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脑中一片空白,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连思维都在瞬间定格。
突然,那种混乱的,空茫的感觉突然消失,意识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只不过双手双脚,依旧被铁链牢牢缠住,动弹不得。
“人呢?”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嗓音,压抑中带着阴郁,比这个森冷的牢狱都要恐怖。
她听出来了,那是赤凉帝的声音。
“走了。”虽然不知在自己思维混乱时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无名已经带着重冥顺利逃走了。
赤凉帝绕到她面前,双目赤红,似饥饿难忍的猛兽,但话的口吻,却无比轻柔,似绵软的云朵:“是朕看你们了,不,是看你了。”
她咧唇一笑:“皇上知道就好。”
赤凉帝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却仍旧无法抑制内心的暴怒,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这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御九脸色发青,黑沉如漩涡的眼底,却无半点惶恐。
赤凉帝终于被彻底激怒,多年来的韬光养晦,让他练就了一种本事,一种越是愤怒,就越是笑得开怀的本事。
“没关系,有你在,朕不怕他不回来。”缓缓松开手,赤凉帝脸上绽出一抹看似畅快,实则阴诡的笑意。
御九是重冥的软肋,这一点,已经经过了证实,故而赤凉帝并不感到多么沮丧。
“您最好祈祷他别回来。”御九冷然道。
赤凉帝转过身,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只在狮子爪下奋力挣扎的可怜麋鹿:“你怕他死在朕的手里,是吗?怕亲眼看到他被朕挖出心脏?相信朕,朕不会这么对待摄政王的,毕竟,这些年来,他教会了朕很多,很多,包括在对手面前示弱,然后趁其不备,夺其性命。”
御九的眸色还是冷冷的,他相信赤凉帝的都是真的,这些年,他的确在重冥身上学了不少,但无非是班门弄斧,没有学到精髓,“他不会死在你的手里。”
赤凉帝笑了笑,懒得跟她争。
她却像是铁了心,要与赤凉帝争出个是非对错来:“等他回来,就是您的死期。”
赤凉帝的脸色有些不好,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意她的激将,但仍是忍不住回了一句:“朕决定了,等抓住摄政王,朕就把他的心脏挖出来,逼你吃下去。”
御九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皇上,你的时间不多了,好好享受现有的荣华与权力吧。”
赤凉帝愤然挥手:“来人,把公主给朕带下去。”
有人上前来,解开御九四肢的铁链,开脚踝的铁扣,正要将她带走,赤凉帝忽然伸手一拦:“不,不能这么简单就算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挂满了兴奋的身材,把一名亲信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转向御九:“让我们一起来看看,你在摄政王的心目中,究竟有多重要。”
御九以为赤凉帝这个变态会把自己关在修罗院,用最残忍的刑罚来折磨自己,没想到,他竟把自己带去燕都最有名的一家酒楼,点了一桌的山珍海味给她。
她自认为还是比较聪明的,可现在完全摸不透赤凉帝的想法,和他的目的。
这满桌子的菜,看上去也不像是掺了毒,反而香气四溢,引人垂涎。
可越是这样,就让人感到不安,感到紧张。
赤凉帝在她对面坐下,纡尊降贵给她倒了杯茶:“吃吧,尽可能多吃一些,吃饱喝足,再好好休息一晚。”
赤凉帝用最温和的口气,着最温和的话语,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对方有多关心自己,但御九却明白,变态永远都是变态,这一点,她在太子的身上,已经领教过许多回了。
夹起一片卤牛肉,递到御九面前的碗里,赤凉帝笑着道:“别怪朕没有提醒你,接下来,你将有数天不能合眼,不能进食,当然,这个天数,不是朕来决定的,而是摄政王。”
御九看着眼前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扯了扯唇,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开始大快朵颐。
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过不去,这满桌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不吃白不吃,管他以后会怎样,过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
“你去哪?”还未走出房间的门,重冥就被一道银色身影挡住。
重冥看也不看她:“救人。”
“你的伤势还没好。”
他仍是冷冰冰道:“我的伤势和你有关系吗?大族长?”
“我知道,你在怪我。”
“我没有怪你。”他不会怪任何人,也不会把凄惨的命运归咎于任何事情。
“当初的事情,我也是被逼无奈。”
重冥冷笑:“是啊,您被逼无奈,为了您自己的私心,所谓的大义,就牺牲了我,牺牲了……父亲。”
“他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佞,就算我不那么做,也会有数之不尽的人要他的性命!”
他连冷笑的凄力气都已经失去,“奸佞……”他眸光冰冷,可唇角,却带着讽刺的笑弧:“父亲如果不是为了你,又怎会落个无恶不作,天理难容的奸佞之名?”
“寒儿,你根本不明白……”
“是,我是不明白,不明白你怎能如此狠心,将那个深爱你的男人,亲手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个问题,他想了十几年,一直都想不通,而如今,他已经不愿再去想,也没有必要,再去想。
见他越过自己准备离开,无名再一次闪身挡在他面前:“你不能走。”
“如果大族长是担心我的身体,大可不必如此,就算杀不了皇帝,我也会把御九救出来。”
“救她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与你无关。”
“同样的话,母亲大人十几年前就过一次,只可惜,我不会再相信你。”
“她是巫娥神女的转世,与你父亲不同。”
已经迈出的脚步声生生顿住,他竟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和我父亲不同?是啊,因为她能帮你复兴巫娥,因为她是你这一生唯一的希望,早就知道,你做任何事情,都带有一定的功利性,为了你的宏图大业,你肯定会竭尽所能地去救她。”
“既然如此,那你老老实实回去养伤。”无名合上房门,目光看向对面的床榻。
重冥却坚决上前,一把推开门扉:“你怎么看待她,那是你的事,她是我的妻子,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救她的事情,我不愿假手他人。”
“骆寒,你给我站住。”即便是愤怒,无名眼底也是平静一片。
“骆寒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你决然抛弃他的那一天,如今,这个世上,只有重冥。”
“好,重冥。”无名走上前,站在他的对面,绝美却毫无灵性的眼眸,径直看入他的眼底:“你喜欢什么人,爱慕什么人,都与我没有关系,但只有一个人不行,就是御九。”
重冥看着她的眼睛冷笑,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有什么资格跟自己谈论爱情,“大族长莫不是要执行身为母亲的权利?”
无名闭了闭眼,即便知道,就算自己睁着眼睛,也不会流露半分痛悔哀伤的神情,但还是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你不认我这个母亲,我也没这个资格做你的母亲。”
他冷嗤:“那就好。”
“可我还是要劝你,离御九远一点,为了你好,也为了他好。”
“恕我不能遵命。”
“重冥,你和御九注定是不可能的。”轻轻一句,让已经走远的人,倏地停下脚步。
看着他微颤的脊背,无名缓声道:“我们越是在乎什么,就越会毁灭什么,这是你父亲过的话,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那又如何?”
“为了她好,放下这段感情,否则,你会痛悔一生。”
他静立原地,久久不语。
无名以为他已想通,于是补充道:“千万别毁了她,也千万别毁了你自己。你的未婚妻,我已经派人找到,她等了你十年,改天寻个黄道吉日,你们尽快成婚吧。”
“毁灭?”站在前方一动不动的人,突然转过身来,眸子里满是惊人的疯狂,如势不可挡的凌冽飓风:“如果失去御九,我不介意毁了这个世界。”
无名一怔,一时不知该什么,该做什么,等回过神时,重冥已然不见了踪影。
……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冻雨,修罗院的最上层,临时加了一个天窗,天窗外,竖立着一个刑架,御九被牢牢绑在刑架之上,接受了整整半个晚上冻雨的洗礼。
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此刻她已经开始有些晕眩。
这具身子果然还是太娇贵了,换做前世,就是再多个两天两夜,也是没有问题的。
“已经两天了,摄政王还真是沉得住气。”一旁坐着身裹狐裘大氅,抱着暖炉,喝着热茶的赤凉帝。
御九忍不住暗骂:真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太子要是活着,绝对能和这位成为最无话不谈的狐朋狗友。
正腹诽时,赤凉帝猛地放下茶蛊,站起身:“呵,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