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 将军夫人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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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灼华垂眼,没有应。

    白玉华气不一处来,气他蠢气他笨,气他情窦初开会喜欢却不懂得表白,如今后悔,又怕他寻死,就又了他一拳,将人推至假山上掐着他的脖子,吼道:“白瑾之,你到底听到了没?你想死可以,那也要死得其所,我倒是想杀了你给人赔罪,可我不能,难道你要让别人笑我们镇北军同门相残,让楚钰在地下看不起你?你想一辈子活得碌碌无为,不清不楚?将来见了楚钰拿什么跟人表白,你要死,只能死在战场,别的你再痛苦也得活下去。”

    他看白灼华没有应,怒吼道:“你听到了没?回答呢!”

    许久,白灼华睁开眼,嘶哑着声音,坚定道:“好。”

    “既然答应好了,你就的给我好好活!”白玉华放开他,不放心又不甘心的交代。

    白灼华没什么,算是应了。

    他不清楚自己那一刻是什么想法,可他想,如果可以,他绝对不要以那种孩子气又惹人嫌方式开始,他一定会好好珍惜他,好好跟他喜欢,哪怕他见到他的第一面就结果了自己,也好过现在被内疚和痛苦折磨得快疯了,他都没好好感受喜欢一个人内心是你如何欣喜,就这样失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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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红色的老旧城门在他们背后被重重关上,太平就在他们身后,而他们的前方将是战场。

    从京城往幽州差不多要走半个月的路程,就是速度再快也要十天左右,这还不算上路上突然遇敌军奇袭。

    白承恩从天牢被放出来,带着一万不到的精兵一路往幽州赶,这样的消息绝对会传到北境去,皇帝不在意,京城能帮他的人不多,镇北军的精兵都被抽调出去几乎成了空壳,一开始前方战事的消息传回来的也不多,只能靠他们一路前行,一路摸索。

    这是白灼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带兵战,白承恩让白玉华看着他,秦墨言一再担保白灼华没有问题,可行军战无儿戏,白承恩怕他不懂事,白玉华则是要守住白家的这点根,所幸白灼华一路沉默没有多言,倒是省了不少事。

    白灼华怎么也没有想到,与白承恩这一趟幽州之行,竟是他们父子最后相处的时光。

    这一趟回幽州,皇帝给的粮草并不够,他们日夜兼程,走的是山路,一没驿站,二见不到山村,怕暴露行踪,经常整支军队就安营扎寨在山中。

    山里多勐兽,但也不乏飞禽,为了节俭粮食,也为了给士兵补充体力,休息的时候就会派人在山中猎些飞禽走兽,抓些水中鱼儿,充当食物,至于粮食这样的谷物较为顶饱,要用在战的时候。

    山中条件有限,猎物经常都是随便处置,有些时候都是整只架在火上烤,可士兵多,又不能掀起漫天红火,因而食物经常都是半生不熟。

    白承恩找到白灼华的时候,他正靠在一石块上闭着眼,啃着一块鹿肉。

    那鹿肉还带着皮,皮上有毛烧的黑黢黢的,咬一口满嘴血腥味,是肉没有熟的味道。

    白承恩寻了个位置挨着坐在他旁边,白灼华就睁眼,白承恩瞧了一眼他手中的鹿肉带着笑,将手中的烈酒递过去:“深夜山上寒凉,喝点酒暖暖身,”

    白灼华接过来,勐灌了一口,烈酒入喉,他想起他最后一次喝酒好像是在带楚钰过去的那一晚,可笑死了,他竟然没跟他喝上一盅。

    白承恩见他喝的快提醒:“慢一些,可为难死养尊处优的世子爷了,这也能吃的下去啊。”

    他语气带着调侃,是父亲讨好儿子的味道。

    “都是妈生父母养,别人能吃的下,为何我就吃不了。”白灼华咬了一口,嚼了嚼吞进去,嘴边沾满灰尘。

    白承恩看了他一眼,很是诧异,自从他母亲死后,白灼华在家中对继母带着深深敌意,顽劣无比,他整日头痛,从便将他扔进镇北军,交给秦墨言养,他知他混账没少惹事,可每次见面秦墨言却对他赞赏有加,的是男孩子难免调皮,孺子可教便好。

    白承恩听到这话的时候以为秦墨言是卖他面子,就往镇北塞了眼线,那些人他整日迟到早退,可深夜又一个人在外头苦练,他不清楚他所谓外头苦练是个什么练法,为何在外浑得如此出名,他很少见过自家儿子,不是不见,是他不愿意见他,如今再见却发现他竟是已经长大了。

    白承恩道:“我记得你时候很不喜欢这些生……”

    “有娘疼自是娇气了些,在镇北军营,有些时候在外出勤,连一口水都喝不上,有肉吃已经很好了。”他着几口将那鹿肉吃完,随后拍了拍手,枕着脖子,闭着眼,不再话。

    白承恩坐在他旁边,看了他许久,没话,起身拍了拍手。

    白灼华就靠在石块上,虽是父子,可两人并没有什么话可,只要坐在一起周围就显得格外沉默,曾几何时他们父子之间关系僵成这样,甚至都比不上上下级之间话来的多。

    一个是愧对,一个又恨。

    白灼华不明白,人心只有一颗,爱一个人若是用起心来,怕是一颗都不够,又为何喜欢了又不喜欢的紧,爱的不深又为何要耽误别人,他这辈子最恨的是三心二意的人,当年十里红妆一路进将军府的时候,他母亲灵堂里的白烛都没有燃尽。

    那是他母亲的泪,看着他的父亲迎娶了别人。这么些年他硬是不跟白承恩联系,一个人在镇北营无论受到什么样对待,他总是告诉自己不能委屈,至少是不能叫白承恩活得太过顺心顺意。

    “老头,”白灼华突然睁眼叫住了白承恩的脚步。

    白承恩转过头看他:“有事?”

    “你跟那个人还有别的孩子吗?”

    白承恩怔了一瞬,他难得在意,连忙摇头:“就你一个。”

    白灼华“哦”了声,很抱歉道:“那你要不要再生一个,不然咱们老白家可能要绝后了。”

    白承恩怔了一瞬,虽他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这一路上若是白灼华跟他什么再过分的话,他也不会惊讶,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消息,他扫了他一眼,疑惑道:“这么些年你不娶拒绝一切提亲,是不行?有病就治,讳疾忌医算什么男子汉。”

    “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白灼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可以我怎么就不行。”

    白承恩忍不住想,难道是关在军营里关出了毛病,他试探性问:“难道是看破红尘?还是喜欢上了男人?”

    白灼华闭上眼又躺了回去,淡淡道:“都是吧。”

    白承恩从白灼华的眉间看出一点痛色,这么些年白灼华在外没少惹事,诨名在外传到京城,他就是想装作不知道都没有办法,一个两个逮着机会就来到他面前冒死要告他,偏偏那些混蛋事半点都跟风月无光,他想起他再次见到自己儿子那一刻,他吵着闹着要回江南,第一次这样强烈想要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他:“你很喜欢那个人?”

    白灼华没睁眼,嘶声道:“很喜欢。”

    这样的词从他嘴里出来,多少是带了分量的,白承恩很是诧异,他以为自己这样坏的榜样,他许是不相信人心,就:“多喜欢。”

    “我可以为他生,也可以为他死,我想过你要是同意就带回去给你看看,你若是不同意那也没有关系。”

    白承恩怔了一瞬,问:“那他喜欢你吗?”

    白灼华噎了半瞬:“大抵是不喜欢的,见不到我他应该是高兴的。”

    有点可怜。

    这么浑,他都没有办法,看来是踢到铁板了,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不过也觉得对方没有眼光,想他白承恩儿子要颜有颜,要貌有貌,除了不遵守军纪,在京城世家公子榜单里,那可是排头名的,怎么就不喜欢,浑了点可以管教啊。

    白承恩:“有没有两情相悦的可能?”

    真是不会话,一就戳他痛处,白灼华没应。心想着等以后他去地下了,跪着轻剑求不知道行不行。

    白承恩噎了半瞬:“……等以后回去,你跟人两情相悦,将人带回来,拜堂成亲,入白家族谱吧。”

    “可别强着人,咱老白家没有强娶的先例。”

    白灼华:“……”

    他突然眼眶有些烫,他想,若是当初他能一意孤行硬把他带回来,该有多好……

    他想带他看他爹,虽然他这爹他自己看着都不顺眼,可好歹生他养他,他的心上人那样好看,那样孤单带回来了,有人喜欢应该是好的,想带他看看北境的雪,带他偷鸡摸狗烤地瓜,站在北沧关的城墙,看千军万马,可……

    他往后仰,叫眼里的滚烫尽数往回倒了回去,白承恩没什么,脱下外袍盖在他身上,揉了揉他的发,回去了。

    破天荒的白灼华没顶撞他。

    许是喝了酒,又或是跟白承恩谈起旧事心中感慨万千,竟没有睡意,黑夜中的深山湿气重,声音很轻,半夜的时候,前方士兵来报,脚步匆匆,大声道:“将军,不好了,不好了,云州府遇袭。”

    他出兵的消息,秦墨言已经书信边境几个重要将领,眼线从京城一路往北,一个接一个的给白承恩送消息。

    云州府是州府,其实不过是北境边塞的一个镇。

    百年前划的一个州府,原本是边塞要地,南北交易繁荣,后来常受异族人侵扰,百姓不堪其苦慢慢地都搬离了该地,如今不过是百余户的一个镇,可偏偏胡人来袭还专挑这样的边境镇。

    是延勒跟胡人狼牙勾结,可胡人跟狼牙本就不对付,也不知是给了什么好处。

    军情一来,军队就紧张起来,原本寂静的深山变得灯火通明,军中参将尽数在内,都以白承恩为中心。

    白灼华第一次离战事这么近。

    寒风依旧冷冽,他哈着热气,坐在一边,静静地听他们商谈军情。白灼华既是参将,还是白承恩的儿子,身份地位在那里,没人会赶他。

    夜已经深了,白灼华看篝火下的白承恩,他神情冷静,两鬓发白,却有条不紊地调兵遣将,统筹下令。

    当晚赶来了几个斥候,各个步履仓促,一声接着一声“报————”如同催命一般,在深夜中显得由为刺耳,平添了无数的压抑感。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越靠近北沧关,胡人奇袭的消息就越多,那天晚上遇袭的不单单是一个云州府,还有玉屏关,斗溪堡,来势汹汹,像是要大规模入境,所图自是不一般。

    胡人自从上次战败,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的动静了,军中有几个暴脾气的战将,听到一声声报,按捺不住,求着白承恩下令,连着文臣都面色凝重。

    白灼华冷漠听报,心想,不怪朝中多有对白家不满转移跟着延勒一族弹劾白家,白承恩哪怕是交了兵权,可在皇帝眼里白家仍旧是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反咬一口。这些文官武将哪怕白承恩被关进天牢,被人弹劾,却止不住他们共生死过,仍旧听他号令。

    白家是大燕的堡垒,是大燕无往而不利的利刃,可一旦他们有别的心思,对大燕而言,无疑是大患,这一次皇帝发怒,有一半是想处之后快,耐不住保他家的人多。

    他不信白承恩不清楚,这人一生忠于大燕,为了大燕连他母亲都辜负了,哪怕如今大燕皇帝朽木不可雕,仍旧遵守跟先皇的约定,大燕有难半点都不推迟,更何况如今他还是被怀疑的身份,白灼华想,那是白承恩,若是他指不定是反了。

    一夜未曾合眼,白承恩按了按眉心,看白灼华一路沉默,问:“你有什么想的?”

    白灼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亦不可无,别太相信出生入死,特别是从北境过来的将领,”

    白承恩似笑非笑:“你是怕他们……”

    那个“反”字,白承恩没出口。

    “高官厚禄,金银珠宝,美人地位,你看不上不代表别人也入不进眼,谁能清楚他人都如你一般尽忠大燕。”白灼华冷笑:“若都是北境又何来危难。”

    白承恩不置可否。

    白灼华:“你忙吧,我出去看看粮草。”

    行军战怕的是士兵饿肚子没有力气,自从上次武器出事,白灼华对这些事情尤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