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晓站在原地, 看着苏筱和陌生的修士走远，面色阴沉。

    苏、苏辞。根本不是简单角色。

    她用神识再扫过一次，确认附近没有隐匿的人, 才低声唤：“天道, 这两人是谁？”

    白清晓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眼是右手执剑, 神情冷峻的执衡剑尊。

    那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双沉璧墨瞳令她遍体生寒。

    “私学咒法，倒行逆施。”他仅用八个字断了自己的生路。

    不知是不是内心的不甘动了上天，她居然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循着光明找到了天道。

    天道像一阵风，根本没有实形。但它的声音庄严空灵, 从四面八方几乎是直直钻入白清晓的识海。

    “欧阳凌, 你不甘就此陨落，魂归天地。吾感你心愿, 特召你前来。”

    “你是什么东西？”欧阳凌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如此拘我神魂，是何居心？”

    “吾乃天道。”

    天道？传飞升以后, 位居上仙，可审人间罪恶, 定凡人命数, 称天道。

    也只有天道有这样的本事, 让一个已死之人重新开口话。欧阳凌讥诮地冷笑一声, “我的命, 不就是你写的吗？天道, 你高高在上, 哪有空感知普通人的心愿？”

    “世间万物皆循自然道法，顺天命而为。如是才能保世间一丝不乱, 安然无恙。”天道。

    只有所有人都遵循天命，扮演好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角色, 这个世界方能严丝合缝地运行。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世人皆因为自己的私欲而乱。

    欧阳凌听懂了天道的意思，反问道：“既然如此，我已经按我的天命走向了你定的结局。何必告诉我真相？”

    天道：“你羡慕白清晓。羡慕萧辞。”

    欧阳凌脸色一沉。

    白清晓不过是一个普通仙家的女儿，居然有至纯灵根。而且行事跳脱，不守礼数，根本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萧辞更甚，分明是个双灵根的废物，居然是什么至纯双灵根，

    他们精通的阵法道术就是正，自己喜欢的咒法咒术就是邪。

    世上哪有如此不公平的事？

    欧阳凌愤愤道：“他们？一个是你亲儿子，一个是你亲女儿罢了。如果我有机会，拥有白清晓的命格，定然比她强上千百倍。”

    天道轻飘飘抛出一道法阵：“白清晓任务不成。如今，我给你这个机会。”

    “此阵为倒转因果，偷换命格之阵。”

    欧阳凌半信半疑：“我能用这个把白清晓的命抢过来？”

    天道默认后，告诉欧阳凌，“从此，你就是白清晓。只需要扮演这个角色，待萧辞飞升以后，你便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白清晓，你可愿意？”天道循循善诱。

    欧阳凌并不知道天道给白清晓安排的结局——魂飞魄散为萧辞证无情道。

    她毫不犹豫，“我愿意。”

    “你要舍弃你拥有的一切，欧阳凌的身份、血缘、所有的亲朋。”

    “我什么都不需要。”她没有丝毫迟疑。

    ……

    “这两人是谁？尤其是那个苏，上一世根本没有所谓的天生仙骨！”白清晓咬牙切齿质问道。

    “一个普通人罢了。”天道如是告诉白清晓。

    “萧辞如今已然堕魔，不知所踪。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同上一世不同，你许诺我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实现！”白清晓有些激动。

    “若非你急功近利，这一切变化都不会发生。”天道有些不耐烦。

    若非白清晓擅自主张，强行糅合两个命格，根本不会让苏筱和萧辞发觉不对。一次还不够，她还急着找苏要仙骨，又不知要闯下怎样的祸。就怕那两人发觉真相。

    所谓飞升，根本是个陷阱。萧辞分明已有觉察。而今之计，只能从苏筱身上下手，这白清晓，当个废棋扔了便罢。

    天道：“今后的事情，你无需再管。”

    白清晓还欲争辩，已被天道不耐烦地扔回下界。

    天道如今也抛弃自己了。想要的东西靠自己抢过来便是。

    白清晓眼底翻涌着狠戾贪婪的神色。

    ……

    苏筱从芥子戒中拿出那颗灰珠子，递给梁攸，“这是炼化过的鬼魅，应当可以帮梁橙驱散识海魔气。”

    梁攸接过珠子，半信半疑问：“道友从何而来此物？”

    他使了个眼色，让旁边的人上前查看手中的珠子。

    苏筱早就想好了辞，“梁橙出事那晚，我的灵宠与她应当是在一起的。后来四处找遍我也没找到白，以为它也遭遇不测。谁知昨夜它忽然回来了，看起来很是难受，呕出这个东西来了。”

    梁攸身边的人仔细看过，朝他轻轻点头。

    梁攸又问苏筱：“那你如何得知此物能驱魔气？”

    萧辞出声接过问题，“她昨日来问过我。我看着眼熟，便了。”

    梁攸眯眼量萧辞，目光锐利仿佛要将他看穿。萧辞也不躲不避，与他对视。

    这两人果真是亲叔侄，还真像。

    梁攸只知道梁橙时常“捡”些受伤的散修，却不曾见过萧辞。他神识一扫，萧辞不过金丹修为，但是这气质分明不简单。

    梁攸：“道友怎么会懂这些？师承何处，高姓大名啊？”

    萧辞淡道：“苏辞。其余的一概不记得了。”

    他倒是理直气壮得很，毕竟他“失忆”这事，梁橙是知道的。

    梁橙身边的侍女低头声道：“禀家主，姐将人救回来的时候，这位道君确实是什么都不记得的。”

    梁攸捻着指尖夹着的珠子，若有所思。他不知道此法是否真的有用，也怕反而会让梁橙受伤更重。

    苏筱犹豫片刻，劝道：“梁家主，试试吧。您亲自看着，总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梁攸终于点头，将珠子捏碎。一时灵息四溢。

    额头上被敷了些粉末，不出半刻，梁橙竟真的有好转的迹象。一直安静睡着的人睫毛忽然颤了一颤。

    梁攸捏住她脉门，果真魔气散了大半，灵脉神识也未受什么损伤。

    苏筱看见他眉头舒展，也松了口气。

    也不知白清晓着了什么魔，非得来找不痛快。

    看见白清晓微蹙眉头，面带忧色走近来，苏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怀里的白察觉苏筱心思，也跟着翻了翻红彤彤的圆瞳。

    梁攸道：“怀清白道友。”

    白清晓道：“梁家主。昨日听梁橙出事，今日才寻空来探望，实在是不好意思。只因听闻了这事，我便一直试图捉着那始作俑者，今日才得了些线索。”

    梁攸脸色不大好看。虽白清晓倾力替他们梁家寻凶手是好心。可这毕竟不是怀清，白清晓如此有些逾越。

    梁攸问：“有何线索？”

    白清晓道：“令爱遭魔气入侵，皆是丧失神志的鬼魅冲撞所致。”

    她还真是不抛弃不放弃非得坑一把苏筱。

    苏筱好整以暇看着她表演。

    鬼魅冲撞，这与方才苏筱和萧辞的一致。白清晓的是实话。梁攸问：“除此之外，还有何发现？”

    白清晓咬唇，似乎有些犹豫，半晌方道：“我追着鬼魅留下的淡淡气息，追到了一间房外，据是苏道友的房间。”

    苏筱道：“白道友的是。”

    白清晓还不知那只鬼魅是被白吞了，于是接着道：“也许是我的法器失灵，才会指向错误。梁家主还是自己派人看看，免得冤了道友。”

    好一招以退为进，我没证据，我就而已。还留了个替苏筱考虑的好印象。

    梁攸原以为有什么发现，听白清晓是这个，有些失去兴趣，摆手道：“知道了。多谢白道友费心了。”

    按苏筱所，是她的灵宠吞了那只鬼魅。鬼魅气息一直延伸到苏筱房内是正常的。

    白清晓没想到梁攸这个反应，心一横，道：“除此之外。我还发现道友这只灵宠，是魔兽。”

    苏筱脸色一僵，蹙眉盯着白清晓。

    她还真是不留退路。

    梁攸也忽然意识到，寻常灵宠怎么可能如此随意地吞下一只鬼魅还将它在肚里炼化了。

    苏筱道：“魔兽大多凶恶，磨牙吮血。我的白怎么可能是魔兽？”

    “白，笑一个。”

    白不情不愿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牙。满眼写着：丢人。

    白清晓道：“是不是，一试便知。”

    她拿出一个靛青的四方盒子，“这盒中有能引起魔兽露出本性的血气，是至纯灵根的修士之血精炼提取。对于魔兽，有极大的吸引力。”

    “不用试了。白肯定不是魔兽。”有些沙哑的女声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是梁橙醒了。

    她按着太阳穴坐起来，抱怨道：“这一脸粉末是什么东西。落了我一枕头……不用试了，我晕过去之前，确实是被一股黑气迎面冲进来的。不是白。”

    白赞同地摇两下耳朵。

    ——我每天闻精纯的仙骨灵气，怎么会被那点血气影响？不要瞧不起白。

    白清晓脸色一滞。

    得了白的暗示，苏筱底气更是足了十分，“白道友。你昨日便气势汹汹来问我要仙骨。还如果不给，便将此事栽赃在我身上。无非是欺负我没有门派背景，一介散修罢了。”

    梁攸正要收苏筱入梁家，听她如此，不由有些愠怒之色。虽还未入嗣，但白清晓这般咄咄逼人实在过分。

    萧辞适时出声，疑惑道：“这般来……连梁家都未曾发现什么鬼魅气息，你却还能循着气息追到苏道友房间，也可疑得很。”

    白清晓手心冒汗，但仍固执道：“我虽无仙骨这般仙命资质，却也是至纯灵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苏筱点点头，“想来也是。不过我听近来有些咒师能变作他人模样。若非昨日来恐吓我的，是咒师变的偶人？”

    萧辞补刀：“或许眼前这位，也是假的呢。”

    两人明面上的身份是陌生人，一唱一和更显可信。

    白清晓脸色变了又变，不明白苏怎么会知道自己会咒术一事？

    如果其他人对自己生疑，所有的东西都藏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