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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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太子追着郑宝郁而去, 沈南霜的脸霎时被一片阴霾所笼罩,她挥开穆清清的手:“太子已经走了, 你还想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方才我对太子殿下的都是真的。”穆清清倒是没有因为她的突然变脸而讶异,闷声:“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留下来陪你。”

    “但太子不行。”

    早在当日受沈南霜持刀威胁之时,穆清清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力道根本不足以制止她。至于她为什么要等到太子走后才变脸,穆清清也并不关心:“你既已决定要与裴公子在一起,就不要再去介入其他人的感情。”

    沈南霜面色微变:“你是不是觉得裴大哥选择退婚,是因为我介入你们的感情?”

    “所以你觉得太子与郑姐之间出现问题, 也是我的错?”她眼底的暗芒明灭不定,“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用那么龌龊的心思去揣度别人。”

    “就算太子喜欢我, 可他一直恪守君之子礼, 而我也已经心有所属。我俩正大光明,从未有过任何逾距行为。”沈南霜反讽:“倒是你,偷偷摸摸暗中窥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是不是觉得抓住把柄告诉裴大哥,就能够令他回心转意?”

    穆清清颦眉:“难道令弟没有告诉你, 我已经决定放下裴公子了吗?”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沈南霜嗤之以鼻:“还有, 我警告你不要再接近思鹄了!”

    穆清清不想与她辩到底是谁接近的谁:“令弟因为什么来找我, 难道你真不知道个中原因?”

    沈南霜心中惊疑:“你又想编织什么罪名安在我头上?我与裴大哥真心相待, 你就这么看不得我们在一起,非要离间我们吗?”

    穆清清深深看了她一眼:“既然你真心喜欢他的, 请一心一意地对待他。”

    这声‘一心一意’猛地震住沈南霜, 她的神情莫测, 面色更加阴晴不定:“你……”

    “穆二姐, 你在吗?”

    一道道呼唤令沈南霜险些脱口而出的质疑收了回去, 穆清清闻声回眸, 见宫女急急找来:“太好了,可算找到您了。”

    穆清清认出她是皇后身边的宫仆:“可是姑母有何吩咐?”

    “您快随奴婢走吧,五姐在金荷榭出事了!”

    闻言,不仅穆清清脸色大变,就连沈南霜亦为之愕然。

    穆清清赶到金荷榭时,里面传来阵阵啼哭。甫一踏进水榭楼阁,入眼就是衣衫凌乱的穆盈盈寻死觅活,简姑姑与其他宫女不慎没拉住,险些被她一脑袋撞向柱子,还是穆清清正好站得近,用身体帮她挡下的。

    穆清清被撞得七荤八素,也顾不上肚子生疼,拼力拽住穆盈盈的两只胳膊,方使手忙脚乱的简姑姑与其他宫女得以将她制服。

    “皇后娘娘,就算这是你娘家人,做错了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正与皇后僵持不下的贤妃根本不关心穆盈盈是死是活:“年纪不知廉耻,竟敢算计到皇子头上?让太医来,看她到底给我儿喂了什么药?!”

    穆清清这才注意到角落一张软榻中歪倚着不知是醒是昏的裸身男子,太医正在为他施针,纵然看不清脸,也已经明白究竟是哪位皇子。

    这位太医刚给吴三姐看完伤,前脚还没迈出皇后凤宫,后脚又被招回来,忙得前额全是冷汗,看看两边都不能得罪,也不晓得当不当。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穆盈盈伏在穆清清怀里痛哭,“我一进门他就突然朝我扑来,我根本就挣脱不开呜呜……”

    穆清清心下咯噔,来时听穆盈盈在金荷榭出事,她就担心会不会与书里情节有何关联。哪里想到她阻止了吴三姐去金荷榭,这段情节却发生在了穆盈盈和五皇子身上!

    “这就奇了,好端端的樱花不赏,你偏独自跑到这种地方,没有什么居心谁信?”见她一口一个无辜,贤妃岂能让她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我儿若不是被人下药迷了心智,岂会干出这等发昏之事?这里就你们俩,除了你还会有谁给他下药?”

    照金荷榭离赏樱的地方确实有段距离,穆盈盈独自一人跑到金荷榭确实可疑。更何况太医已经诊出五皇子确是被人下了春|药,皇后再是有心想帮自家人,也得看穆盈盈是否真的无辜:“盈盈,你实话告诉姑母,为什么要单独一人跑到金荷榭来?”

    穆盈盈噙着泪水:“我、我是听宫人提到有皇子在金荷榭,以为是四皇子离宴之后去了那里……可我没想到会是五皇子、我真没有下药啊……”

    “可算真相大白了。”贤妃一听直冷笑:“敢情我儿才是最无辜的,无端替人遭了罪过。”

    不管穆盈盈如何自辩她没有下药,可她这番话一出,就连有心要帮她的皇后也沉默了。眼见穆盈盈百口莫辩,穆清清面若金纸,搂住穆盈盈的手不自觉收紧:“不是的。”

    众人目光聚在她的身上,皇后瞥过穆清清惨无血色的脸庞,目光落在她微张的口形上,双眼微眯。

    发生这样的事,无论经手之人是谁,传出去都将令她声名尽丧。穆清清本不想将吴三姐供出来,可她不能让穆盈盈平白含冤:“盈盈是无辜的,是吴……”

    “无论如何——”皇后的声音刹那盖过穆清清从嗓尖颤溢而出的那声‘吴三姐’,“事情既已发生,再多的辩都余事无补。”

    穆清清怔忡地望向皇后冷静的侧颜。

    “辈糊涂,做长辈的总是不能够眼睁睁放着不管的。”皇后柔声对贤妃道,“妹妹就当卖给姐姐一个面子,莫与辈一般见识。这事你我回去细商,终归要给他们一个处置的结果。”

    虽儿子被下药,到底占了人家姑娘便宜,还是皇后娘家人的便宜。虽贤妃看不上这等下三烂的手段,可难得能见皇后认输服软,心里却是滋滋冒泡,美得不行。

    皇后与贤妃决定‘姐妹聚’,自然也就没有辈话的余地。皇后留下宫仆收拾一团糟的金荷榭,贤妃让人把五皇子抬走,纵然穆盈盈还在哭闹,但所有人脸上淡漠的表情就像是已经给她上了死刑。

    “简姑姑。”看着穆盈盈失魂落魄地被宫人左右搀扶往外走,穆清清抓住简姑姑的衣袂:“姑母会为盈盈讨回公道吗?””

    简姑姑轻拍她的手背:“娘娘会为五姐作主的。”

    是作主,而不是讨回公道。因为这件事已经被定性为穆盈盈的个人作为,犯错的人没有公道可言。

    穆清清的指尖被简姑姑温暖的手心所包裹,却感到不出的冷。

    被带出金荷榭的时候,穆清清看到等在临水亭阁的赵弈与长公主。简姑姑讶道:“两位殿下怎么来了?”

    “听这里出了事,哪还有心思赏花?”来时瞧见五皇子和穆盈盈一个被抬着出来、一个被扶着离开,长公主忧心忡忡:“怎会发生这种事?”

    简姑姑长声喟叹,避着人低声与她情况。

    赵弈没算去凑热闹,目光落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穆清清,注意到交织在一起的十指微微发颤:“别自责了。”

    穆清清如梦初醒,绞握的十指收紧:“是我害了她。”

    祖母明明过让她好好照看穆盈盈的,如果她更注意一些,如果她没去阻止吴三姐的话……

    看她整副心思全写脸上,赵弈低吁:“如果你没有阻止吴三姐,现在出事的就是她和五皇子。”

    “可也不应该是盈盈。”她明知药是吴三姐下的,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最后会变成五皇子,可那不应该是由无辜的穆盈盈来承担的后果。

    “你一定要这么想的话,”赵弈按揉眉心,“那穆盈盈误以为在金荷榭的皇子是我才会跑到这里来,是不是也算是我害了她?”

    穆清清愣然:“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赵弈反问:“是不是今天她在金荷榭里遇到的皇子是我,如她所愿了,你就不会自责?”

    听出他的声音温度慢慢降下来,穆清清顿口无言:“不。”

    因为脑子很乱,以至于语无伦次,连自己想表达什么都弄不明白,“就算是两情相悦的人,也不应该在还没有确定名份之前就、就行此事……”

    “可我不喜欢她。”赵弈冷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负气口吻,“这里也根本就没有两情相悦的人。”

    正在跟简姑姑话的长公主注意到两人气氛不对,凑过来:“怎么了?不许吵架。”

    “我们没有吵架。”赵弈别开脸,语气的冷硬却十分明显。

    穆清清含糊:“对不起,我应该更冷静一点的。”

    长公主越看越觉得:“我给你们时间好好冷静。”

    罢她拉着简姑姑又离远一些,穆清清不解地往她们方向看一眼,然后偏头去看赵弈没有表情的侧脸:“我不惹你生气了。”

    赵弈觑来一眼。

    “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已经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问题了。”因为事已成定局,追究谁是谁非毫无意义。穆清清低喃:“姑母恐怕也是这么想的。”

    “刚刚在楼里,我原是想把吴三姐出来的,可是被姑母断了。”

    一旦理智归拢,就会明白为什么姑母出声断她。

    赵弈沉吟:“就算你把吴三姐出来,也只不过是再把一人拖下水,穆盈盈的结果不会有丝毫改变。”

    不是皇后不想保穆盈盈,而是没有保她的价值。相反保下吴三姐,就可以从长安侯手中得到相应的价值。

    这一点不难猜想,也不难猜想穆清清耿怀在心,不过是用自责的方式去掩盖她对皇后利益至上的失望与寒心。

    “你在害怕?”

    穆清清听见他的询问,喃喃道:“姑母她不会舍弃她的家人,可她舍弃了盈盈。”

    “我不知道她的哪一句话是真的。也许姑母现在没有舍弃我,只是因为我在她眼里还有剩余价值。”穆清清微哂:“就算我已做好了随时成为弃子的准备,可我还是会害怕啊。”

    比起直接死刑,在难以预知的漫长过程中慢慢凌迟,才是最让她感到害怕的东西。

    赵弈凭栏静立,盯着映在湖面的两道水影:“那就放大你的价值,让她不舍得放弃你。”

    穆清清疑惑地朝他看去,赵弈抬手轻轻覆在她的发心上:“你有没有想过嫁给我?”

    作者有话:

    啊啊啊要开启先婚后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