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 随着穆清清手里的那件嫁衣即将完工,大婚的日子也终于敲定。
这日郑宝郁上门, 非拉着她去逛胭脂铺子。
穆清清原是算婉拒的,但见郑宝郁频频使来眼色,到嘴的话于是又咽了回去。乘车出门的时候郑宝郁缓缓吐出一口中浊气:“家里最近看我看得好紧,我要不是来找你,可能连门都不让我踏出去。”
“你可曾听毅王提及太子近日动向?”
穆清清知她跟太子闹翻了,但太子一直没有表态,国公夫妇似乎也察觉到什么, 对郑宝郁的管束越来越严,最近甚至都不让她出门了。
“我听弈哥哥康王入狱之后, 其内部势力四分五裂, 太子似乎正忙于收整这部分势力。”
听太子忙于朝中之事,郑宝郁颦蹙眉心,唯有按下心中躁郁。两人一日不解除婚约,那么她就得一直背着未来太子妃的头衔,这在很大程度上给予了她的父母不必要的期许, 从而导致她被施予极大的束缚。
与其这样漫漫茫茫地等待, 郑宝郁倒宁可太子爽快干脆一点。
穆清清虽然很想安慰郑宝郁, 但她觉得太子这般不干不脆, 他的意图难道还不明显?只不过如此直言不讳的话,只怕会惹郑宝郁更加恼怒, 多都是给太子感情道路添砖加瓦, 还是不提也罢。
她将目光转向窗外, 马车行路不快, 两道景况可以看得很清楚, 穆清清注意到一闪而过的身影。
按照原书内容, 沈将军虽然决意返回济北,但沈思鹄是坚定陪同沈南霜一起留在京城,并最终为她进入北衙司的。
然而现实是沈思鹄决定随父离京,这部分内容也已经随着改变。
尽管穆清清并不觉得沈思鹄的改变是因为听了她的劝告,但沈南霜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偏偏就在两人不欢而散后,紧接着又传出裴成绎和文莺的事。
只怕接踵而来的变故会对沈南霜造成极大的影响。
马车停在南坊胭脂铺,相比较穆清清来得少,郑宝郁显然更加熟门熟路。她一下车便循路而入,穆清清想事情想得恍神,正要下车,忽闻有人出声唤道:“穆二姐。”
穆清清抬首,那人恰恰是方才行车之时透过窗牖一眼瞥见的沈思鹄:“沈公子?”
沈思鹄看上去相较平日更显沉冷,但沉冷中透出一丝莫名的焦躁之感。穆清清奇道:“可是有事?”
先行一步的郑宝郁朝她俩看来,沈思鹄面色隐晦,压着声音:“不耽误你多少时间,可否借一步话?”
穆清清无声量他一眼,摆手示意无碍,请郑宝郁先进去。
“怎么了?”
沈思鹄神情不豫:“我姐失踪了。”
穆清清愕然:“什么时候的事?难道是从我府中出来以后……”
“她回过家。”沈思鹄摇头:“她从你府上出来以后还去过裴府,只不过她并没能见到裴成绎,所以回家了。”
穆清清神情微妙:“那她这是……”
“我俩吵架了,”沈思鹄不欲多:“她负气出走,就再没有回来过。”
“我这几天一直待在府中并未外出,不曾见过沈姐。”穆清清端看他的黯然之色:“不过一有她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多谢你的好意。”沈思鹄眉心微拢,摇头:“但我来找你并不是想从你口中听她的消息。”
他张口欲言,却像是在挣扎什么,哑嗓低语:“我想的是……”
“如果你真见到她,最好离她远一点。”
穆清清愣了下,原想追问为什么,但沈思鹄并没有给她追问的机会就走了。
来时仓促,去也匆匆。
穆清清眺望他离去的背影,回味他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心觉莫名,也觉不安。
等她整理好情绪准备进入胭脂铺,却见郑宝郁已经向外走,穆清清看她一脸迷茫,不禁问:“怎么了?”
郑宝郁如梦初醒,摇了摇头:“没事。”
两人各揣心思,都没有了闲逛的心情,很快分道扬镳各自归府。就在回府途中,穆清清乘坐的马车遭人马车迎头相撞,冲力之大令整个车厢侧翻在地,就连路边行人商贩亦有不少倒霉遭殃。
事故造成极大动静,当天赵弈接到消息快马赶至穆府时,整张脸黑青得吓人。
泠然居前,广恩侯将一切试图探热闹的人全赶了出去。赵弈进门时,屋里充斥着叶氏的大声嚎啕,几个辈低头站在一侧,除了早前收到消息惊急攻心昏厥的穆老太,长房这边的人都在。
一张张沉闷压抑的脸令人感到无比窒息,赵弈几步来到床头,榻上沉沉卧着一人,广恩侯背着手立在一边摇头:“车厢侧翻冲力很大,倒下时刚好另一个车厢压在上面,救出来的时候清清身上全是骨折。”
“太医她还磕伤脑袋,脑后积淤,只怕……”
赵弈没听他往下,兀自上前探过鼻息。虽然微弱,但分明还有。
“宫里来了几名太医?”
“皇后从宫调拨能用得上的全部太医,他们是尽力而为,但……”广恩侯沉声叹,是尽力而为,下一句却是让他们及早做算。
叶氏哭得肝肠寸断:“我可怜的儿呀!娘好不容易等你出嫁,你怎能这么狠心,叫为娘白头人送黑发人呀!”
“娘你别了,清清会好起来的!”穆文筠频频给她使眼色,平日口无遮拦也就算了,这种时候竟还不知收敛!
穆云凌被她哭得眼泪也跟着往下掉:“要是阿姐真醒不过来怎么办?”
方才太医怎么的,大伙在场都是听见了的,杨氏也忍不住抹哭,泣不成声。
“出去。”赵弈捂额,一屋子哭声把他吵得头痛欲裂,“都给我出去。”
广恩侯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示意其他人退出去,把一室清静留给他。
门扉闭阖之时,隐约还能听见外头几声啼哭,但至少没有人会再来扰他们。赵弈心翼翼地触碰穆清清额前裹得厚厚一层的纱布,苍白的脸色令她显得毫无生气,所以他下意识又探了探她的鼻息,伸手轻轻捏住脉搏跳动的腕骨,一再确定她还有呼吸、还在心跳的时候,绷紧的心弦方得以略略放松。
可呼吸太轻、心跳太慢,仿佛随时都会停止一般。
赵弈想要扯开一抹笑,却连自嘲没能成功,嘴角弧度慢慢下陷,心也随着下陷,跌落无底深渊。
“又是这样。”
赵弈捂住双眼,颓然伏在她的枕边,哽噎低语:“为什以这辈子还是这样?”
*
赵弈并没有在穆清清房里待太久,等他出来的时候所有人还在院子里。他找到那几名宫里请来的太医,仔细询问穆清清的相关病况之后,又与广恩侯商量征募一些可信的民间大夫,希望能够通过磨合共同找到治疗的办法。
天黑之前,赵弈离开广恩侯府,手下早已静侯多时,为他送上这次车祸的所有情报与线索。
穆二姐出事之后,城里纷纷流传穆家人这是撞了邪。
先是穆五姐许给康王没多久,康王就因事落马,牵连朝中不少要员被洗了出去。这才过去没多久,穆二姐乘车经过市集之时无端被撞,至今生死不明,甚至有传凶多吉少。
两桩事相继叠起,有的人叹一声倒霉,有的人却开始起两位姐均是许给了当朝王爷,也不知是穆家人与天家犯冲,还是这姓穆的独门一家妄图占尽天家气运,害人害己遭孽报。
这种法立刻把穆家推到了风头浪尖。
若穆家人与天家犯冲,穆家人被冲没了也就罢,若是天家子被冲没那还了得?眼下康王就是现成的法,纵然这是康王自己造的,可穆家凭白无故,哪担得起这么大的罪过呢?
更何况还有人穆家妄图占尽天家气运,才会接连把家中两位姐许给天家之子。这话论浅可以指称穆家权势过盛,论深来讲那可就等同于往穆家额头贴上‘谋反’二字。
再者穆家可是当朝太子的生母皇后穆氏的外家,那你到底该是太子意图谋反呢,还是太子与天家犯冲?
扯到太子头,就很有法了。
于是原本仅仅只是穆家姐出车祸的意外事,舆论却逐渐转到了太子头上。
朝局风云万涌,变幻莫测。
随后几天,赵弈很忙。除了往返东宫之外,他每日会上广恩侯府,在穆清清房里守一两个时辰再走。
民间征募的大夫来了好几位,经过严加核筛留下来与宫廷御医钻研清除脑颅淤血的部分。当初给穆老太找来看腿疾的整骨神医与这方面专长的钟太医帮穆清清处理了身上骨折的部分,眼见着她的身体状况在逐步恢复,人却一直未能醒过来。
赵弈看着日渐削瘦的穆清清感到心疼,可每当按住脉搏跳动的位置、盯着平缓起伏的胸口,他又觉得很庆幸,庆幸人还是活着的。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日薄西山的这天,赵弈依依不舍地为穆清清掖好被角,从泠然居出来的时候巧然遇见穆盈盈。
其实并不是巧然,这已经不是赵弈第一次遇见她,但这是穆盈盈第一次鼓起勇气叫住他:“穆清清不会醒来了。”
离开的步伐停顿,赵弈伫足,侧身朝她看了一眼。
“这是报应。”穆盈盈不清当她得知穆清清出事故时是有多么欣喜若狂,尽管没能撞死她,但见她变成半死不活的模样,穆盈盈心底不出有多舒坦,“当日穆清清设计害我于金荷榭失身康王,如今老天开眼,为我讨回公道,这是她的报应。”
“报应?”赵弈喃喃低念,一步步走向她:“如果真是报应,那就应该报在我身上,而不是她。”
“是我找人把你引去金荷榭的。”
穆盈盈愣愣抬头,倏然睁大眼睛。
“你该感谢她把你当妹妹,”赵弈居高临下俯视她,眼里没有任何温度,“否则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可以弄死你。”
“明明一口一个狗杂种,却还能对我这种狗杂种动心。你这种人,简直让我恶心透了。”
作者有话:
不是有这种人嘛?就是口是心非,还越喜欢越欺负?但我穆盈盈是傲娇,我又觉得侮辱了傲娇这个词emmm
以及我重申我没有虐女主,我是虐男主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