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腿不给抱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行人总算入了城。

    阳州城中已瞧不见百姓，亦不见牲畜，静悄悄的。许多房屋已经倒塌，荒草密密麻麻地生长着，从平地上，一路长到断墙残垣之上，干黄干黄的。

    林无澜环视着四周，只觉得城中景象很是荒凉。

    又走了很久，他们终于到了军中。

    南军的大部队驻扎在一个叫做关兴门的城楼边上。听，这是阳州城最重要的防线，城内是南军，而城外则是北军。

    城楼高十几米，城墙壁上有些石块已经破损。

    仰望斑驳的城墙，林无澜的眼睛迷离，诚惶诚恐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此时已经是下午，安义引着林无澜几人走了一段路，将他们带到一间矮房里，道：“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禀报主帅。”

    展荣拦了安义，交给他一封信。他接过信，看了看封口处的盖章，有几分了然，对展荣道：“我会交给主帅的。”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

    安义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他来的很是匆忙，进门便道：“林姑娘，主帅还在忙，得空了会与你见上一面。”

    他着，将一把匕首交到林无澜的手里。

    林无澜接过匕首，见刀柄上刻着一个「安」字，正是被南安带走的那把。

    “多谢将军。”

    “林姑娘，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安义笑了笑。他对林无澜熟络了不少，大约知道她不是冒牌的。

    “现在军医人手严重不足，主帅安排你去下手。他叫我转告你，你既然来了军营，便要将自己当作是军营里的人，做好吃苦，以及……赴死的准备。”到后来，安义的面色凝重了几分。

    还要做好赴死的准备？林无澜愣了愣。她千里迢迢地从京城里跑来抱大腿，结果大腿不给抱？

    此时，林无澜才恍然想起来，王猛大将军向来不是一个徇私枉法的人。

    出征前，王猛大将军便曾提起，京城里还有安宁的日子、富足的资源。

    而京城外到处是流民，许多人的家没了，亲人也没有了，他要去守护那些人、那些家。他，他去了，或许就回不来了。

    这样一个人，大约也是不能指望他给自己优待。

    林无澜心里怏怏的，面上却露出了两分笑容，清脆地道：“这是自然！”

    安义便当得是林无澜的坚韧与英勇，暗道：这女子落落大方，也是随了主帅豪气的性格。

    展荣眯着狭长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瞧着林无澜，叫她不由得心虚起来。

    “展公子，你和我走。”安义着，又招呼了一个士兵，吩咐了几句，叫她带林无澜去军医营，自己则又匆匆走了。

    展荣跟着安义，走的也颇是匆匆。

    林无澜和红月出了矮房，跟着士兵走了。走了没几步路，她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兵马正快速往城门口方向涌动，似乎是要出城。

    她有种预感，自己来的并不是时候，阳州似乎要发生大战了。

    林无澜跟着士兵又走了几里路，来到了军医营。

    这地方离城楼并不远，位于大部队的边缘，地方还算大，有几间低矮的土房，土房外搭了几个露天的草棚，草棚下有几个女人，还有些老人、孩童，正在做着熬药之类的工作，看上去很是忙碌。再远则是些灰色的帐篷。

    士兵，帐篷是用来安置伤员的。

    林无澜抬眼望去，帐篷的数量并不少，大大有十几个。

    一个清瘦的男子从帐篷里走出来，他约莫四十来岁，看上去颇是文气、随和。

    “王大人。”士兵上去了招呼。

    清瘦的男子对士兵笑了笑，又将目光落在林无澜和红月身上。

    “这两孩子背景清白，以后就留你们这儿了。”士兵道。

    “男孩女孩？”被称作王大人的清瘦男子问。

    林无澜下意识地瞧瞧自己，不到一米六的个子，干瘪的身材。

    一瞬间，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恍然意识到，来了南朝这地方，她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前凸后翘的明艳女子了。

    “女孩。”心里的忧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林无澜还是扯出一个笑容回答。

    没有人提起她的背景，王猛大将军果真是不算让她抱大腿了。

    以后，她要在这儿讨生活，得好关系才行。

    王大人点了点头：“以后，你们跟着阿芳。”

    “阿芳！”王大人又喊了一声，道，“以后她们跟着你了。”

    阿芳正在整理药材，回了一声：“好……”

    士兵将人交到军医营就走了。王大人又去了另外一个帐篷。

    阿芳扭头瞥了林无澜和红月一眼，问道：“怎么来的军营？”

    “来阳州寻亲，被一个将军带回了军营。”林无澜抬起头量阿芳，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又高又瘦，麻灰色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她的面色蜡黄，气色看上去并不好。

    “真是没见过世面，见着一个人都觉得是将军！现在战事这般紧张，将军们都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空来给你们两女娃带路。你们当你们是皇城来的公主呢？”阿芳撇了撇嘴，一通话便劈里啪啦落下了。

    林无澜也不恼，嘿嘿笑道：“还是姐姐你厉害，一语道破。”

    “我都是能做你娘的年纪了，还姐姐！叫我方姨吧。”阿芳嫌弃道，嘴角却是微微上扬，她又看了林无澜一眼，问道，“寻亲寻着了没有？”

    “没有。”林无澜踟蹰了片刻道。

    “奥。”阿芳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又道：“战争的年代就是这样。南国和北国交战六年了，这样长久的战争，伤的都是老百姓。你们也别着急，既然来了军营里，就安心呆着。这里至少还能分些食物，不至于被饿死。”

    林无澜便点了点头。

    “你们叫什么？”

    “我叫林无澜，她叫红月。”林无澜回答。

    阿芳应了一声。她迅速将药材捆扎起来，又弯腰去收晒在石板上的药材，将剩余的药材也捆扎起来。

    做完手中的活，她才转过身来，量林无澜和红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