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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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臣相见2

    寝殿里点了一盏烛灯,幽暗的光照在南安挺拔的身上,拉出了一个孤独的影子,落在地上。

    南帝辗转了许久,才浅浅地睡去。

    他睡的并不踏实。到了半夜,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呼吸有些粗重,大约又过了半盏茶时间,他惊坐起来,大喊道:“不要!沁儿!”

    看着惊坐而起的南帝,南安清冷的脸上带了些许讶异。

    “皇上。”他唤道。

    南帝喘着粗气,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朝南安看来,带着几分茫然、不解,以及探究。过了一会儿,他的视线定格在南安的脸上。

    南帝下了床,走到南安的跟前,端详了许久,神色逐渐凌厉了起来。

    他抬手朝南安了过来,还未到脸上,南安伸手握住了南帝的手腕。

    南帝用了力气,却是动弹不了分毫,他的神情阴郁了起来,怒道:“你敢反抗?”

    “臣不敢。您昨日当着满朝文武要跟臣秉烛夜谈,天亮后臣若是脸上带伤出现并不合适。”南安着,松开了手。

    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神色还是清清浅浅的,极为平静。

    “和他真像。”南帝低声着,将手抽了回来,他重复道,“不能脸上?”

    语气中带着几分薄怒。

    “是……”

    南帝轻笑了一声。

    他巡视了寝宫一圈,将视线落在紫檀木的架子上,架子上端搁置着一条马鞭。

    牛皮的质地,和南帝的食指一般粗细,南帝骑马时常用它,用的颇为顺手。

    “镇国大将军宽衣吧。”南帝道。

    南安循着南帝的视线,瞧见了马鞭,了然,默默地开始宽衣。

    等南帝取回了马鞭,南安已经脱了上衣,露出光裸的上半身。

    南帝量了一番,见他上半身大大有许多伤疤。肩胛处尤为明显,疤口颇大,前后贯穿,胸口、腹部、背部、腰部的伤口也极为明显,当时应该是伤得颇重。

    镇国大将军纵然是英勇善战,这些年还是受了不少伤,想来战场也确实凶险万分,像胸口这样的伤,如果深一些,或许就没命了。

    “你是在博取朕的同情?”南帝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语气里少了些怒意。

    “臣……能博取您的同情吗?”

    “不能。”

    南安点了点头。他的神色里不见失落、没有悲伤,依旧是冷冷清清的。

    南帝好不容易平息了些许的怒火,又噌地上来了。

    他便见不得南安这样清清冷冷的样子,好似什么都不在意。

    南帝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照着南安的后背甩了一鞭。顷刻间,南安的背上便隆起了一条红痕,有部分还破了皮,冒出几粒血珠来。

    南安呼吸一窒,只觉得背上像是炸了开来,热辣辣的,疼痛不已。他轻吸一口气,却是没有叫出声来。

    “不错。”皇帝评价道,他加了一分力道,又一鞭甩了下去,血珠更甚。没有痛呼声,只有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南帝连续甩了几鞭,仍未听到痛呼声。他停顿了片刻,急抽了二十余鞭。

    南安背上的血珠已经变成了血线,和满身的冷汗混合在一起,蜿蜒地爬过一条条隆起的伤口,触目惊心。

    南帝的手有些发软,他走到南安面前,用执鞭的手托起他的脸,触手黏糊糊的一片,是汗。

    南安的面色比之前还要白一些,呼吸粗重。

    在南帝的注视下,南安的呼吸逐渐放缓,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微皱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样子。

    “痛吗?”皇帝问道。

    “痛……”

    “为什么不跟朕求饶?”

    南安迟疑了片刻,问道:“臣若求饶,您会饶了臣吗?”

    会吗?南帝自问道。

    皇子皇女们犯了错,也就是口头警告,禁足,最多也就是罚跪,若犯了大错,自然也是依律办事,不必他亲自出手。

    他亲手教训过的也就太子一人,拿戒尺了没两下,太子便痛呼不已,连声他知道错了,南帝下手自然也就轻了,没几下,便饶过太子了。他也不会罚太子跪久了,怕伤了太子的膝盖。

    南帝承认,他是心疼太子的。

    可眼前的人……

    看着这一张冷清的脸,南帝缓和的面色又冷了下去,他道:“不会。朕想要你痛,就像现在这样!”

    “是……”

    南帝用了十成力气,一鞭在南安的胸腹,撕开一道口子,血涌了出来。

    他看到南安有一瞬间呼吸停滞,然后是粗重的呼吸声。他又用十成的力气连了两鞭,鞭痕交错,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南帝看到在这一瞬间,南安的脸色又苍白了两分,身体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

    “痛吗?”南帝又问。

    南安吸了一口气,道:“痛……”

    “很好。朕过,朕不会叫你痛快的活着。痛,就对了。记住教训了吗?”

    “臣,记住了。”

    “很好……”

    南帝缓缓地垂下手,丢了鞭子,慢慢走到塌边,坐了上去。

    此时,在外间守夜的杨公公已经听得动静进来了。他见到镇国大将军跪在地上,满身的伤口,大惊失色。他看向南帝,低低地唤了一声:“皇上……”

    “给他处理伤口。”南帝道。

    杨公公闻言,走到南安身边,俯身欲将南安扶起来,却听得南帝道:“让他跪着,伤口处理好了也别起来,还是跪着。”

    杨公公扶着南安的手僵了僵,神色颇为复杂,有痛惜,有难以置信,也有挣扎。

    这些情绪,到底还是被他压了下去。他直起身来,了声「是」,就出去了。

    过了片刻,杨公公端了一盆清水进来,还有些药品和白色的棉布。

    他给南安把了脉,细细地替他处理了伤口,又拿起中衣,披在南安的身上,欲帮着穿好衣服。

    南安顺势接过了,自己穿了起来。

    杨公公见着南安脸色煞白,轻叹了一口气,躬身对南帝道:“皇上,大将军……毕竟是血肉之躯,新伤旧伤良多,血气大亏,需要好好调养,不能再见血了。”

    南帝沉默了许久,也不话,兀自睡去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南帝才许南安起身。

    连续数次失血,又加上一夜长跪,让南安在起身的时候又差点跌了回去,他缓了一会儿,才恢复了些。

    南帝的面色疲惫,想来这一夜并未睡好。

    国宴持续了三日。

    在文武百官的面前,依旧是君臣同乐的情形。

    南安年纪轻轻,位高权重。

    南帝对他青睐有加,连续三日留他在宫中彻夜长谈。

    他成了文武百官羡慕的对象。

    可谁又知道背后的真相。

    后两日,南帝倒是没有再他,只叫他跪了。

    连续三个晚上的罚跪,纵使强如南安,也有些经受不住。

    南帝看他的面色极为苍白,终于允他出宫休息,却还不忘添了一句:“朕给你备了最好的药,伤口很快便愈合了。等伤口愈合,你再进宫来,朕要试试你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