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沈惊春借了寺里的地方洗了个澡, 将换下来的衣物一把全烧了,然后又不顾明净等人的劝阻连夜下了山。
天花这种东西真的不是着玩的,若是一个不心一人染上, 不得会连累全村人去死。
而且那个逃走的人还不是最危险的, 要知道十四那天,村里可是有不少人都到了县城看灯,谁知道这群人里有没有人跟那群人贩子接触过。
夜路本就难行, 再加上又是下山的路, 沈惊春到家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 好在这次只有她一个人,便也无所顾忌的从空间拿了件羽绒服出来裹得严严实实的,快到家时才将羽绒服重新收回了空间。
这回没冻的全身僵硬, 她便也没敲门, 直接从墙头翻进了院子里,摸着黑到了厨房点了火烧水。
这番动静不算大, 但陈淮心中有事, 再加上媳妇不在身边, 翻来覆去大半夜也没睡着, 等厨房亮起了火光, 他便意识到可能是沈惊春回来了,匆忙穿了衣服跑到厨房一看, 果然是她。
“怎么大半夜的回来了?广教寺发生了什么事?”
以他对她的了解, 若不是广教寺有事发生, 沈惊春必不可能大半夜跑下山来。
陈淮先上下量了一圈, 见她衣着干净脸色正常就先松了口气, 随即又想到广教寺在深山之中,这么远的路白天走都累的够呛, 更何况现在深更半夜的,就是男人都不敢独身上路,她怎么敢就这样一个人回来?
沈惊春跟他相处了也有半年了,一看他脸色不好,心中哪有不明白的,便伸手拉着他在身边的矮凳上坐下,温声哄了几句。
她脾气性格都不算好,就是对着家里人也少有这样温声细语的时候,陈淮心中虽然气她不顾惜自己,可被两句软话一哄,到底脸色还是缓和了几分。
沈惊春这才将广教寺里发生的事情与他了:“虽然我现在这话可能有些残忍,但是天花如果真的肆虐,就要把我的计划全都乱了。”
辣椒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有的东西,只不过一直不受重视被当成观赏类的盆景,若是她将辣椒种出来,别人都不用求到她这里,就能在别的地方搞到种子,最多也就是种起来没她这边这样顺利罢了。
所以按照她原本的算,这辣椒种出来之后,价格不会卖的像玉米这么高,新鲜辣椒要控制流通到市场上的量,大多数辣椒,她都准备用来做半成品,辟如辣椒酱,辣白菜之类的,要在第一时间响名声,等到来年别人也跟风种辣椒,从平山村流通出去的辣椒早就已经成为一个品牌了。
这样一来,就如同郑家的酸菜一样,不用再担心别人都种起来后,辣椒贬值。
可现在出现了天花这种东西,那就真的不好了,谁知道这天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陈淮道:“不论如何,明天先跟里正一下这个事吧,别的地方我们人微言轻也管不到,但平山村如果出现天花,必然也会影响到我们家。”
沈惊春泡了个脚就匆匆回房睡了,神经紧绷着睡眠质量也不高,第二天外面天一亮就醒了,昨夜走了那么远的路回来,腿酸的不行,睡又没睡好,眼睛胀痛的厉害,可想到天花的事情不能耽搁,到底还是忍着脾气从床上爬起去了里正家。
俗话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到了陈里正这个年纪正到了后三十年睡不着的阶段,沈惊春到时,他正在院中舒展筋骨,瞧见沈惊春来倒是有些惊讶:“昨日不是听你娘,你到广教寺去供长明灯去了吗?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惊春一听他这话,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十四那晚城里有拍花子的出现,里正爷爷知道吧?”
陈里正自然是知道的,城里看花灯几乎每年都有,平山村离县城很近,他们老夫妻两个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去看,所以到老了,也没啥兴趣了。
但村里年轻人多,十四那天去的人也不少,拍花子这种事一出来,第二天就传的全村都知道了,以至于十五十六晚上,几乎都没人去城里观灯了。
“那群杀千刀的恶贼就在广教寺落脚,伪装成了信众,昨天其中一人发了病,请了寺里的明真大师去看,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病,而是感染了天花,明净大师派了武僧快马去县城将此事告知高县令,他带着人赶到广教寺,才发现这群人正是前晚那群拍花子的恶贼,一行十七人,十六人被抓,还有一人侥幸逃脱。”
这段话是沈惊春跟明净事先商量好的,无论谁来问都这么。
陈里正听的大惊失色脸都白了:“此事当真?”
沈惊春点点头:“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了那个发病的妇人满脸的痘疮。”
提到痘疮两个字,她的脑海中就不自觉的浮现前一天看到的,胃里就忍不住翻江倒海起来,那可真是密恐的噩梦。
陈里正痛心疾首,狠狠跺了两下脚:“造孽啊,这群不干人事的狗东西,这是要害死整个祁县的人才罢休啊。”
他骂了几句,就将家里二儿子三儿子喊了出来:“你们现在去请沈徐两族的族长来家里议事,叫他们别磨蹭,都火烧屁股了,赶快滚过来。”
陈里正的两个儿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自家老爷子黑着一张脸,还想多问两句,就被陈里正一脚一个踹出了门。
沈惊春见老爷子急的大冬天的头上都开始冒汗了,就安慰了两句:“您也不要太担心,事情未必有想的那么糟糕。”
陈里正胡乱的点了点头,根本没将沈惊春这几句劝慰放在心上。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平山村这边虽然没有出现过天花,但是祁县境内几十年前却出现过天花的,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个人感染了,那人也没当回事,只当是感染了皮肤病,连大夫都没看,只在自家弄了点药膏子抹了,结果十天不到就不治身亡了。
然而他死了,天花却并未因此消失,村里跟他接触过的人,几乎全都染上了天花,要不是这个村子在大山里面进出一趟很困难,不得还会将全祁县的人都感染上。
当时的县令知道这件事后,当机立断,封锁了那个村子,最后整个村子只有半人活了下来,多少个家庭就这样破碎了。
陈家两位叔叔跑得快,沈徐两族的族长没一会就来了,沈族长一进门,瞧见沈惊春也在,且陈里正一张脸黑的像锅底一般,心中就不由咯噔一声。
这是发生大事了啊。
陈里正见他们来了,也没废话直接将沈惊春那番话又快速了一遍,只听到天花两个字两位族长的脸色就变了,等听完全部的经过,脸色更是比陈里正还要黑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现在立刻叫沈氏的人紧闭门户不要出门,这万一要是一个不心染上了,可不得拉着全村人陪葬。”
沈族长话音一落,徐族长立刻附和道:“沈大伯的不错,里正叔我看干脆就将村子先封了吧,别到时候咱村里没事,反倒被外面来的人给染上了。”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商量了一个章程出来。
首先就是要封村,不是本村的人不许进村,其次就是十四那天去过县城的人家,最好待在家里别出门,虽然已经过去两天,但防一下总比什么都不做好,最后不论如何,先封村半个月再看看外面的情况。
沈惊春在一边听的直呼好家伙,这阵仗都能跟现代新冠横行时候有的一拼了。
商量完几人分头走了,沈惊春一到家就将院门关了起来,家里年前买了不少年货,米面这些东西足够自家吃两个月都没问题,后院菜园子里别的东西没有,青菜是管够的,再加上晒制的腊肉咸鱼之类,封村对自家影响不大。
当天下午,县衙就来了人,看到平山村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反倒先惊讶了一阵,才将高县令的指令了。
为了遏制天花,城里有富绅拿了一处农庄来作为防疫点,若有人不幸感染,就要依照规定全部送到这处农庄去,治病期间费用自理,若有隐瞒不报的,罚钱倒还是事,家中主事之人还要徒三年。
另外看到没见过的陌生人来村里,一定要第一时间将人扣下扭送至县衙,如果确认此人是人贩子,县衙会有丰厚的奖励发放。
一时间整个平山村都有点人心惶惶。
当天晚上,村里就出现了第一个病患,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惊春的大伯沈延富。
他是个秀才,更是全家人的希望,十四那天整个老宅就只有他一个人去了县城,回来之后当天倒还没什么反应,可第二天开始就出现了寒战高烧乏力头痛等一系列反应。
沈延富的媳妇钱氏还当是受了风寒,只请了陈大夫看了,当时身上痘疮不显,陈大夫只开了几副风寒退烧药吃了,结果不仅烧没退,隔了两天,身上反而开始出现斑疹,一时间老宅里哭声震天,活像沈延富已经不治而亡了一样,隔着半个村子都能听到他家哭天喊地的动静。
兵荒马乱中还是沈老太太下了决心快刀斩乱麻,叫了沈延贵沈延安兄弟掩好了口鼻,将沈延富抬上牛车连夜往防疫点送。
沈家老宅这动静一出,不整个平山村,首先陈大夫家就开始乱了起来,尤其是陈大夫本人,他是密切接触过沈延富的,虽然出于医者的习惯,回家之后就洗了手换了衣服,可这怎么也是天花啊,家里人每天都在一个饭桌上吃饭,不得此时全家人都已经染上了,一时间全家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中。
还是陈里正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隔着门好歹,才将他们一家人劝的有了点生气。
第二天,村里去过县城的,又陆续有三人出现了天花的症状,前面有了沈延富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后面再染上天花的,几乎很自觉的就主动提出要去防疫点,也不用人送,几个大伙子收拾了换洗的衣物,相互搀扶着就去了。
晚上在饭桌上,方氏都忍不住一阵唏嘘:“这事搞的,现在才四个,后面还不知道还有几个呢。”
“管他有几个,反正这几天你们都不要出门,最好院门都别开,再等个十天半个月就知道谁染上谁没染上了。”
出了这种大事,除了两个孩子和沈惊秋,其余四人都没什么胃口,尤其是沈惊春,脑中总是时不时的闪过那妇人满脸脓疱的样子,末世里砍丧尸的时候都没这么恶心,勉强才吃了半碗饭。
饭后一家人也没心情聊天,在院中走了会消了食,各自洗漱一番就上床睡觉去了。
沈惊春这几天都没睡好,几乎是头刚沾上枕头,困意就来了,迷迷糊糊间刚要睡着了,就听院子里砰的一声响,声音并不是很大,可却叫沈惊春一个激灵。
不等陈淮起身点灯,她就一把按住他低声道:“你别动,我去看。”
她总觉得这声响动不简单,心里有种不上来的不祥的预感。
房里的摆设经过这一个多月也算摸熟了,沈惊春摸着黑下了床,无声的穿好衣服,拉开门就往外走,谁知刚踏出房门,一股劲风直冲她面门而来。
正月十八,月亮已经没有前两天圆,连月光看着都黯淡不少,但也足够沈惊春看清楚院子里站了个人,拳风袭来她下意识往一边一让,抬手就是一拳就朝着那人面门挥了出去。
对面那人竟躲也不躲,这一拳正中那人脸颊。
手上一股黏黏的触感传来,沈惊春只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听到房间里的动静,立刻大喊一声:“淮哥你别出来。”
陈淮脚下一顿,果然没动了。
可原本就被那砰的一声惊动的方氏,再听到闺女这嘹亮的一嗓子,哪还顾得上其他,着急忙慌的就拉开门走了出来。
沈惊春一阵绝望,忍着恶心又给了眼前这人两拳,力气太大直接将人身上的脓疱烂,那种黏黏的触感更明显了,胃里一阵翻腾,晚上吃的东西几乎已经冒到了嗓子眼。
眼看着方氏已经出了门,沈惊春再顾不上其他,一把提起被她三拳的晕头转向的人,走到通往后院的院墙边,手上一用力就给甩出了院墙,发出砰的一声响来。
她舒了口气:“娘你先回去,现在啥也别问,立刻回房关上门,等会我再跟你详。”
方氏这人没啥长处,但很有自知之明,丈夫在的时候听丈夫的,现在闺女回来了就听闺女的,心中虽然担心沈惊春,可听她这么,还是退回了房中。
沈惊春从杂物间里拿了捆草绳也没走正门,直接就从院墙边翻了出去,外面被扔出去的人已经昏死了过去,沈惊春可不管这些,直接将他五花大绑仍不解恨,又用力踢了两脚。
这边院墙外,是一块无主的荒地,顺着这荒地往后面走,就能到东翠山。
等把人捆好,她又翻回了院子,烧了水用滚烫的热水将院子里的地和那面院墙仔细泼了一遍,泼完了仍觉得有些不够,又烧了两盆艾草出来熏院子。
身上的衣服是肯定不能再要的了,等处理完外面这人这衣服还得烧掉,一时间沈惊春竟不知是该心疼钱,还是感叹自己多管闲事,现在遭到报应了。
这翻墙进来的人,单看那一脸的脓疱,多半就是从广教寺逃出去的那人,只是不知道他是当天晚上就跟在她身后来了平山村,还是自己从山里摸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