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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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闻道书院回来, 沈惊春彻底陷入了忙碌之中。

    陆昀后面的话,让她觉得非常的正确,姜还是老的辣。

    你想要靠种田养家而不被人觊觎, 那你首先得有个强大的保护伞, 而这大周朝,最强的莫过于当今天子,只要能抱上他的大粗腿, 让所有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 你是被皇帝罩着的人, 那么,还有谁敢来找你的麻烦呢?

    陆昀的原话当然不是这样的,但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

    她回来后, 挨家挨户给帮忙架的人送了银子, 就开始想这个事情。

    种辣椒和种玉米对沈惊春来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搞钱。

    对于富人而言, 也只是多了样可以吃的东西, 仅此而已, 是属于那种有当然好, 没有也行的东西。

    而执政者想的必然是民生大计, 最简单的法就是吃得饱穿得暖。

    吃得饱这项,沈惊春暂时没有办法, 可穿得暖她本来可以轻易做到的, 可之前却因为种辣椒的钱而放弃了这个机会。

    好在陆昀直接给她点醒了, 从现在开始努力也不算晚。

    六七月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 连着在棉花地里跑了一个月, 哪怕每天都偷偷摸摸的喷防晒,白天避开中午太阳最毒的时间段出门, 晚上躲在房里做护肤,沈惊春的肤色还是不可控制的黑了一个度。

    可辛苦的成果也非常喜人。

    棉花地里的棉铃已经相继开始吐絮,白色的棉花洁白如雪,捏在手中蓬松而柔软,等第一件棉袄被赶制出来,沈惊春第一时间拿着棉袄和新采的棉花去了闻道书院。

    沈家的蔬菜都是沈惊春特意用木系异能滋养过的,虽然不能像很多里面的那样,吃完了就能脱胎换骨强身健体,可味道上面的确要比一般的蔬菜新嫩好吃的多,且长时间吃用异能滋养的蔬菜,多少也会改善一些体质。

    陆昀是陈淮的老师,在这个年代相当于父亲,陈淮还没去庆阳之时,沈惊春就经常让他带些自家种的菜给陆昀,现在他在庆阳没回来,沈惊春就自己做这个事。

    隔三差五来一趟,已经跟门房大爷混的很熟了,远远的瞧见她家的骡车过来,就早早的开了书院的门:“丫头又来给陆院长送菜?”

    “是呀,陆先生在书院吧?”沈惊春笑道:“这几只玉米是我家中午才煮的,老先生别嫌弃。”

    几只玉米被一只布袋子包着,沈惊春拿了出来递过去:“老先生先吃着,等我出来的时候再拿袋子。”

    因着一个月来了不少趟,书院许多人都知道了这经常给院长送菜的娘子是陈淮的媳妇了,一路走过来都有人与她招呼。

    这时间是赶得真不巧,正好碰上书院的课间休息时间,等到了陆昀的院子时,她脸都笑僵了。

    陆昀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淮这人虽然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的很,但基本上只要是学问上的事,书院同窗找到他,他都会帮忙,人也谦逊不多事,所以闻道书院的人跟他关系都不错,沈惊春作为他的媳妇,本身大家就对她的态度和善,加上时不时的来书院送菜,偶尔也会带点玉米给书院的人吃,大家对她的态度更是好到不行。

    等人进了院子,陆昀就趣道:“下回再来之前,就知道先问问书院里是在授课还是休息了吧。”

    沈惊春叹气:“谁叫我人缘好呢。”

    她将背篓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用粗布包着的棉袄。

    陆昀探头一看,见里面装的不是吃食,就奇道:“这是什么?一件衣服?”

    “这可不是普通的衣服,这是一件棉袄。”

    陆昀瞧着沈惊春将衣服在桌上展开:“棉……袄?木棉做的袄子?”

    沈惊春摇头道:“不是,是棉花做的袄子,先生穿上试试。”

    夏天穿的单薄,但也不用特意脱了外衣,陆昀将袖子一卷,就穿上了这件棉袄。

    外面的布料摸上去并不算很好,但整件衣服摸着很厚实,系带还没系上,他就已经感觉到热了。

    等他系好了,就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沈惊春问道:“先生感觉如何?”

    陆昀道:“热。”

    热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沈惊春笑眯眯的道:“先生觉得这棉袄可以帮助北方的将士们御寒吗?”

    陆昀被问的一怔,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本来充棉不多的薄袄子此时似乎重逾千斤。

    祁县这边地处南边,冬天气温还可以,但陆昀是在北边生活过的。

    勋贵世家御寒办法多,填充鸭绒而制成的衣物穿上去轻便又保暖,再有各类动物皮毛制成的衣服,根本不用怕冬天。

    但普通民众哪有这个财力?一到冬天,外出的人都少了大半,全都窝在家里烤火御寒。

    可如果有了这个棉袄……

    陆昀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这棉花可好种植?”

    他一问,沈惊春就从背篓里摸出一包棉花来:“我家今年种了五亩,村里族长家也种了五亩,如今开始收棉,我大致估算了一下,一亩籽棉的产量大约是二百斤至五百斤左右。”

    她着又将最下面一本册子拿了出来道:“先生手上拿的这件棉袄大约用了一斤多左右无籽的棉花,稍微薄了些,若是寒冬,不拘是多加些棉花进去,或者穿两件这样的薄袄都可,当然这样穿可能就不太轻便了。”

    “这册子上,是我记录的一些从棉花晒种育苗到收获的详细记录,还有我家里目前做的一些棉袄棉被的用量,一事不烦二主,先生你看是不是能……”

    沈惊春搓了搓手,颇有几分狗腿的看着陆昀。

    这大概就是债多了不愁。

    要是为了这棉花的事情再找别的关系,放着陆昀这么大的关系不用,那真的是脑子进水了。

    沈惊春很光棍的想,反正已经麻烦过他了,欠别人还不如继续欠陆昀,而且这事如果是由他呈报上去,对他家也有好处啊。

    陆昀脱了棉袄放在一边,抓了一把棉花在手里揉了揉,感受了一下棉花抓在手里的感觉,他又翻开了册子,首先就对这一笔比狗爬好不了的多少的字发出了无情的嘲讽:“我就是撒把米在纸上,那鸡崽子都比你写的好,你好歹也是出身宣平侯府,崔氏更是五姓七望之一,居然能忍的了你这笔字,真是稀奇。”

    沈惊春嘿嘿一笑:“看先生这话的,徐家世代为将,也就是这两代才开始走文人的路子,寸有所短尺有所长,我没学到崔氏的一分本事,可我学了徐家的本事啊,等你回京了找人问问,满京城能不能找的出可以挨我一拳的闺秀。”

    她扬了扬拳头带起一阵风来。

    陆昀无语的摇了摇头,一副沈惊春无可救药的样子开始翻册子。

    他向来都不是那种只知道读死书的人,闻道书院就有自己的田地,偶尔他也会跟着学子们下地,平日里也会读些农书,对农事不上多精通,但起码不会起来两眼摸黑。

    等看完册子,就对种棉花一事有了大致的了解:“这册子呈上去,明年朝廷必然会派人试种,你上面虽写了这棉花以前是个观赏花卉,但毕竟你是第一个把它当农作物种的,只怕会找你过去同户部的农官一起试种。”

    这事沈惊春早就考虑过了,甚至于已经开始规划这件事的可操作性。

    若是这个事她能做主自然最好,若是她只是从旁指导其他一切都要听农官的,就先看看农官是谁,是个什么态度,如果不是个好相与的,沈惊春少不得要给他来一招釜底抽薪。

    “可惜即便你在农事上做的再出色,也没有当官的可能,先前牛痘的事情,朝廷封赏了你二十顷的爵田,如果棉花试种完了证明你所言非虚,这次怕是要赏下一个低等爵位来了。”

    “有爵位就不错了。”

    先不她们家本来就有个读书人陈淮,未来的路肯定是考科举当官的。

    就算陈淮不当官,沈惊春也不想当官,当官什么的哪有捞个爵位然后光明正大的搞钱来的舒服。

    原本她还,要是棉花还不够分量抱上皇帝的大粗腿,她在努力一把将空间里的杂交水稻和麦搞出来。

    但是陆昀既然这么,那显然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朝廷真的会看在她献出棉花的份上,给她一个爵位,那水稻和麦的事情就不用急着来了,后续可以慢慢不靠异能实践出来。

    棉花的事情交由陆昀搞定。

    沈惊春总算觉得有了些底气。

    京城于她而言,除了茶叶带来的影响,还有一个就是宣平侯府的压迫。

    崔氏和徐长宁是不会希望看到她再次出现在京城的,崔氏娘家显赫满门清贵,若是她没有点靠山,很难与崔氏抗衡,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她哥还要治病,陈淮还要科举当官,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带累身边的人。

    压力没了人也跟着轻松起来。

    沈惊春的变化几乎整个平山村都能感受到了。

    往日里虽然她也很热情,逢人三分笑,但都笑的很客套,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每天进进出出脸上都是很轻松很开怀的笑容。

    别人不知道她具体是为了什么,还当她是因为陈淮而笑。

    院试的结果早就从庆阳府传到了祁县,陈淮在两千多人中越众而出,一举夺得院试案首的事情口口相传,再加上他三元的名头,平山村里连酱油的孩现在都知道,沈家如今可算是捡到了宝了。

    一时间,来沈氏族学报名下第二年入学的人暴增了几倍不止。

    沈惊春对此笑而不语,也不解释,每天依旧扛着锄头乐呵呵的在地头转悠,闲了就跟沈惊秋上山猎。

    时间眨眼就到了八月初。

    自从知道乡试是八月初九开始,方氏就没一天睡好过,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不停的碎碎念,希望诸天神佛可以保佑陈淮能考个好成绩。

    到了八月初七更是拉着沈惊春上山去了沈延平和陈莹坟前,车轱辘话来回了大半天,不外乎就是希望亲娘和岳父在天有灵,保佑陈淮高中解元。

    沈惊春听的一阵无语。

    前几日还是希望诸天神佛保佑乡试考过,这才过了几天,就直接三级跳,保佑他高中解元了。

    沈惊春很想你干脆直接叫陈淮的亲娘和他岳父保佑他高中状元得了,也省的明年春闱的时候再求一遍。

    方氏一听居然觉得很有道理,回到家就收拾了衣物准备去趟广教寺。

    沈惊春心情复杂,看着在收拾东西的方氏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我的亲娘啊,不用这么夸张吧?”

    方氏看着亲闺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摆弄你地里的活,这阿淮都要考试了,也不知道抽点时间出来关心关心他的事。”

    沈惊春简直委屈。

    天地良心啊。

    这还是她亲娘不是婆婆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淮才是她亲生的,而闺女是捡来的吧?

    她忍不住就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娘你这么可就过分了,那陈淮院试的时候还不是我跟着过去照顾他的啊,再了他这人都在庆阳呢,我抽时间出来也没法关心啊,难不成我还得飞到庆阳去关心他啊。”

    方氏抿着嘴长长出了一口气,一脸我跟你这种人没话的表情,将她往旁边一堆,就继续捡衣服。

    “真不是我,这陈淮考科举,你去广教寺有什么用?人家也不管这个啊,你真要拜也该去拜拜文昌帝君啊,人家才是掌管士人功名利禄的神仙呢。”

    方氏头也不回的道:“那我不管,东翠山又没有这个庙,到头还不都是天上的,人家不定有交情认识呢,到时候稍微提个几句,总会有点用吧。”

    这亲娘是没救了,沈惊春也管不了了。

    如今方氏一门心思要去广教寺祈福,还没想到她身上来,沈惊春一溜烟就跑出了门,生怕方氏想起来,非要拉着她一起去广教寺。

    当天下午,方氏就带着一个大雪去了广教寺。

    晚上就由沈惊春这个姑带着沈蔓睡觉,不知道是白天太忙,晚上终于腾出空胡思乱想,还是受了方氏的影响,躺在床上,沈惊春不自觉的就开始担心陈淮乡试的事情,翻来覆去大半宿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都是陈淮指控她不关心他乡试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罕见的睡过了头,家里人都知道她起床气大的很,没什么大事不会有人去触霉头,等她睡到自然醒,外面已经日上三竿,再过会都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她脑袋昏昏沉沉,全被陈淮和乡试给占据,豆芽瞧见她大夏天的惨白着一张脸,伸手一摸,才发现她发起了低热。

    张大柱当即就去请了陈大夫来看。

    “不是什么大问题,也不是病,恐怕是最近阿淮要乡试了,让你觉得焦躁,这不用吃药,你放宽心自然就能好。”

    沈惊春很想我根本没焦躁,可想想这话就算了,陈大夫估计也不会信,干脆又闭了嘴。

    过了一晚,到了初九这天,在没吃药的情况下,沈惊春果然又活蹦乱跳了。

    方氏在广教寺一待就是六天,中秋前一天才回来。

    去年因为才被净身出户出来,家里的中秋过的很简单,就是一家人吃了个饭,连个月饼都没吃,今年虽然买了月饼,却因为乡试的原因,依旧过的很简单,十五这天正是乡试第三场入场时间,一桌子好菜,也没几个人真的有心情吃。

    十五过后,方氏就渐渐平静了下来,每天没事干就去村里的大树下跟一群大娘大婶聊天做针线,实际是上盯着村口,生怕陈淮忽然从庆阳回来。

    沈惊春很想跟她,陈淮没那么早回来,按照现在的科举制度,所有参考乡试的秀才们,要等到乡试放榜之后才会相继回乡,因为放榜次日,学政会设宴,宴请新科举人和当地一些有名望的富绅。

    陈淮要回祁县,起码也得等到八月底。

    不过参考之前方氏求神拜佛的事情,沈惊春也知道就算给她了,多半也没用,索性也不去了。

    又过了十来天,方氏没等到她女婿从庆阳回来,反倒是等到了县衙来报喜的衙役。

    那衙役上回院试报喜已经来过一次,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直接骑着匹高头大马,一路高声喊着恭喜平山村陈公子中举高中头名解元,就进了村直往沈家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