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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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几日, 沈惊春的家具店就再次以一次奇怪的方氏出在城南民众的视线中。

    继家具奇贵,店主想钱想疯了之后,恋家家具店又开始招收木匠学徒, 这本来没什么好奇怪的, 任何手艺人都需要徒弟,但木匠找女学徒,就比较让人奇怪了。

    沈惊春每天看着门口围着的一堆人就感觉很无力, 她那张招聘上写的明明就是招学徒的一系列要求, 然后最后一条写的是男女不限, 可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家具店只招女学徒。

    这群人都有病吧?以讹传讹是这么传的吗?  拉赫

    更让沈惊春觉得无语的是,就算传的整个南城这边都知道了这件事, 却还是没有人登门面试。

    沈惊春不胜其烦, 干脆又去牙行买了一男一女俩十来岁的人回来当学徒,加上满, 家具店一下多了三个学徒, 倒是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没几天姜莹莹就又亲自跑了一趟沈惊春这边, 解释了一下这么多天才给答复的原因。

    在朝为官, 其他地方倒还好些, 但是对于户部来,越是年底这样的时候, 越是忙的人不可开交。

    况且上任户部尚书还留了一堆烂摊子下来, 姜莹莹的父亲姜铭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去上朝上值, 原本正常散值的时间也被推后了, 常常是回到家中之时天都黑了。

    姜莹莹每次去找父亲想沈惊春拉她一起经营茶庄的事情,看到姜铭眼下的乌青, 就有点不出了,连着几天下来等到姜铭的旬休,姜莹莹才找到机会将事情给了。

    姜铭原本还是户部侍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出入内阁了,现在不仅接替了户部尚书的位置,还直接接替前户部尚书在内阁的位置。

    这内阁就相当于皇帝的秘书团,有什么大事事,皇帝都喜欢找这群人商议,沈惊春献上棉花的事情,现在虽然没有一点风声泄露出来,但是基本内阁成员都知道了,尤其是姜铭这个户部尚书。

    因为土地税收农务这些东西全归户部管,皇帝来年算试种棉花,到时候派谁主事,也要户部先行选出人选之后,再交由皇帝批复。

    姜铭刚开始听到闺女出惊春两字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但等姜莹莹起茶庄,他就一下反应了过来。

    一万两银子对于一个经年的勋贵世家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别沈惊春那个茶庄根本不会亏本,退一万步,就算是亏了,那也没什么,好歹还能学到种茶炒茶的手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把手艺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重要的。

    祁县那边有茶,京城这边也有,那其他地方肯定也是能找到的,将炒茶的手艺学到手,姜家就可以去别的地方建茶庄,还怕这一万两银子回不来不成?

    因此没有丝毫犹豫,也不要闺女出钱了,直接自己掏了私房银子出来,让闺女拿去参股,还要是钱不够,再来找他就是。

    装银票的盒子就在桌上摆着,这时候最大的面额也就是一百两,姜莹莹拿来的全都是一百两的票子,一百张银票拿在手中厚厚的一沓。

    姜铭会同意投资茶庄,这在沈惊春的意料之中,但是他对于沈惊春和以前的徐长淑表现出来的诧异则在沈惊春的意料之外。

    “你爹居然不知道沈惊春和徐长淑是同一个人?”

    姜莹莹一阵无语:“你在想什么?我爹每天那么多事情忙,户部的事情又不是啥事都过问,就比如我娘管着府里的中馈,每天都要跟府里还有家里铺子里的管事对账,再细一点,拿厨房做例子,她每天只会关心今天厨房买了些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但是她肯定不会过问哪个菜是在哪里买的,那是底下的管事才需要了解的事情。”

    她着又得出最后的结论:“所以我爹不知道你是徐大姐,这不是很正常吗?要不是你这次带我去你那些爵田看,我也不知道献上牛痘获得朝廷赏赐的人就是你啊。”

    沈惊春……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姜莹莹捧着热茶,看着屋里的摆设。

    跟上次比起来,这铺子里多了三个学徒,其他的东西也多了不少,最显眼的就是铺子中间一套桌椅半成品,显然沈惊春这些天也没闲着。

    沈惊春见她看向那套桌椅便道:“是我做的一套茶桌,黄花梨的,等完工了送到你们府上去。”

    这显然是因为上次听到她的话,沈惊春才开始做的,这样一套桌椅可不便宜,以她的为人肯定不能白拿一个姑娘的东西的,姜莹莹还没来得及话,就被家具店门口的动静给吸引了注意力。

    一辆马车稳稳停在店门口,随即就有人跳了下来。

    姜莹莹定睛一看,不由迎了上去,奇道:“二哥,你怎么在这?”

    姜清洲一回头就对上了姜莹莹好奇的双眼:“我送陈兄回来,你怎么在这?”

    姜莹莹道:“这个店是惊春开的啊。”

    姜清洲这才看向一边的沈惊春:“咦,徐大姐……”

    话没完就被姜莹莹给断了:“什么徐大姐,她现在姓沈……”

    沈惊春朝姜清洲笑道:“姜二公子,好久不见。”

    “姜二,你别光顾着话了,先让陈兄下去啊。”

    马车里又有一道声音传了出来,姜清洲应了一声,转身又去扶陈淮。

    等到陈淮被扶下车,沈惊春就皱了皱眉。

    早上好好出门的人,现在额头上已经缠上了一圈圈的纱布,上面还渗着血迹,看上去很新鲜,显然是才受伤不久。

    大约是血流的有点多,陈淮面色很是苍白,几乎看不见血色。

    她上前两步从姜清洲手里将陈淮接了过来,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陈淮道:“回去再。”

    马车里那人将人送到就要回国子监读书,倒是姜清洲看着姜莹莹在这,迟疑了一下,留了下来。

    几人穿过铺子,到了后面的院子里,沈惊春招呼大家坐下,又叫了大雪备茶点,才看向陈淮。

    “是宣平侯府的三公子,也在国子监读书,不知道听谁了你我的关系,这几日总是有事没事在我身边晃悠,想听你的事,今日正巧被周渭川看到了。”

    宣平侯府的三公子叫徐长温,名字起的温和没有菱角,但本身却是个急性子的人。

    崔氏一共生了三子一女,长子徐长清是徐府长子嫡孙,从一生下来就是徐家未来的接班人,从被老侯爷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少有玩闹的时候,从性格就老成持重沉默寡言。

    次子徐长淙因是早产儿,身子骨大不好,从会走路就开始吃药,名副其实的药罐子。

    三兄弟当中,唯有三子徐长温从活泼好动,又值比徐长淑大了两岁,因此兄妹二人的感情最好,徐长淑生在武将世家,喜武不喜文,闹了不少事情最后都是徐长温给她背的黑锅。

    这次是真的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沈惊春回京的事情,大约是崔氏管教的实在太严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并不敢直接找上门来,只敢在国子监偷偷摸摸的问陈淮。

    姜清洲撇了撇嘴,不屑的道:“也不知道周渭川是被徐长宁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理智全无,看到徐三向陈兄听你的消息,就冲上去给徐长宁抱不平了,什么徐三放着自己嫡亲的妹子不关心,倒是每日对你这个冒牌货念念不忘。”

    姜莹莹一听冒牌货三个字,就狠狠瞪了自家三哥一眼。

    他反应过来,讪讪笑道:“那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周渭川脑子进水了,那养条狗时间长了还有感情呢,何况是个……嗷……痛痛痛……”

    姜莹莹是听不下去了,自家这个二哥还常徐三郎是个不长脑子的武夫,但他又好到哪里去了,哪有这么别人的。

    沈惊春失笑:“没事,我看你哥的一点也没错。”

    姜清洲嘿嘿一笑,捂着腿揉了揉,才继续道:“但你也知道徐三那个人,根本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嘛,本来就因为徐大和离的事情,他们三兄弟对徐长宁就不满了,周渭川这个蠢货,还没把徐长宁娶回去呢,就敢跳出来作妖,能有他什么好果子吃,二人互骂了几句,就动起手来,陈兄上去劝架,结果推搡间就跌落台阶了……”

    能在国子监读书的,除了各地非常优秀的学子,其余的就是京城才学出众的世家子弟。

    原本沈惊春被赶出侯府的事情早就沉寂了下来,现在被周渭川这个蠢货一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沈惊春这个假千金重回京城了。

    姜家兄妹并未在店里待多久,喝完了茶姜清洲就告辞了,顺便还把赖着不想走的姜莹莹给揪走了。

    等他们一走,沈惊春就忍不住冷了脸:“我看这个周渭川多半是已经知道你们的关系了。”

    先不周桐这种为了往上爬甚至可以抛妻弃子的人能教出什么孩子,只跟陈莹和离之后,不仅有正妻还有平妻,周渭川在这种勾心斗角的家庭里长大,怎么可能会单纯到为了徐长宁就来找陈淮的麻烦。

    多半就是知道了陈淮是周桐真正的长子之后,才用这种站不住脚的理由来试探。

    陈淮冷哼一声:“我第一天去国子监的时候,他就在有意无意的注视着我了,就是不知道是他自己要这么干的,还是周桐叫他这么干的,反正不论如何,这个亏不能白吃,迟早要在他身上找回来。”

    ……

    沈惊春本来以为,周渭川即使把沈惊春就是徐长淑的事情捅出来,徐家崔氏那边可能私下里会有什么针对她的动作,但应该不会明着干什么,却不想第二天一大早,她铺子的门还没开呢,大门就被人给拍响了。

    沈家人多,方氏为了省钱更是选择每天自家烧饭,很少会出去买早点,门响的时候,一大家子正在吃早饭。

    响的是后面巷子里这道门,满放下碗筷就麻溜的跑过去开了门。

    这门开在一边,并不正对堂屋,坐在里面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请问哥,这可是祁县来的沈家?”

    问话的丫鬟也是穿金戴银,衣着扮比户人家的姐也不差什么,满往外面马车看了一眼,才道:“正是沈家,你找谁?”

    沈惊春已经端着饭碗走出了堂屋的门,往大门口一瞧,就瞧见了那问话的丫鬟一张正脸,可不就是徐长宁身边的大丫鬟玉竹么。

    方氏扬声道:“满是谁啊?”

    门口玉竹已经自报了家门,但只她家姐是宣平侯府的大姐,却不是曾经的沈家养女。

    若是往日里,满不得听的侯府的名头,就直接将人请进来了,但京城这边人多眼杂,若是只有偷摸的倒也算了,关键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在,因此在一天到京城时,沈惊春就给全家上下都了招呼,不认识的人不要放进院子来。

    此时听到方氏询问,满便高声道:“是宣平侯府的姐。”

    方氏脸色登时就变了。

    单看她的神色,沈惊春倒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门口满好半晌也没等到回答,又问了一声:“娘子,要请进来吗?”

    沈惊春道:“请进来吧。”

    早饭本就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满那边将人请进了院子,白露几人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了,吃饭的桌子很快就被擦拭干净。

    崔氏对这个流落在外十几年才回到身边的闺女很是看重,拨到她院子里伺候的人大大加起来有二十多人,这次出门,陪坐在车上的丫鬟和下面跟着的婆子护院加起来也有七八人,一窝蜂的涌进院中,本就不算大的院子一下就显得逼仄了起来。

    原主早就跟徐长宁撕破了脸皮,还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赶出侯府,沈惊春自然也不想给徐长宁面子,等人进了院子,只看了一眼就没搭理了,从书房拿了沈明榆兄妹的书包出来,将学习用品一一装好,又装了一包点心,才叫冬至套了车,将一大两往外送。

    一院子的人,除了方氏沉默的站在门边看着她们,其余众人既然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徐长宁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从回到宣平侯府之后,哪怕那些跟徐家有往来的世家千金背地里她是泥腿子出身,可当着她的面,却没人敢直接出来,最多也就是阴阳怪气几声,像这样被彻底无视更是第一次。

    她看着方氏,脸上全是委屈。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如今虽然已经回到了她亲生父母身边,可到底也在她身边待了十几年,方氏暗叹一声开了口:“来屋里坐吧。”

    着又叫大雪去上茶。

    沈惊春送了家里三个读书人出门,转身回来也没进堂屋,只倚在门口看着。

    沈家如今用的大部分家具,都是原来的房主留下的,看着有些老旧但都还是好好的,沈惊春最近又缺钱,也就没有换。

    徐长宁等人进了门,她身边的丫鬟就拿出帕子擦了擦,又垫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才请徐长宁坐下。

    方氏看在眼中,心中很不舒服。

    她亲闺女在侯府金尊玉贵的养了十几年,回到平山村后却是同吃同住,一点也不嫌弃的样子,可这个养女才回到侯府不过两年的时间,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方氏甚至有点不知道,在养女眼里,脏的到底是这凳子,还是曾经养育过她的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