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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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急时刻, 叶问今几乎就要认命,却被将军府的人救下。她和爷爷、狗蛋一起上了马车驶往老将军府。

    她拥着爷爷,看着他带血的嘴角,鼻子一酸, 还是忍住了泪水没在爷爷面前哭出来。

    她气愤。

    她自责。

    流氓和官家暗中勾结, 叫他们这样苦求生活平民百姓如何生存?

    爷爷和弟弟因自己受伤, 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

    来日方长, 她定会连同过去的事情一起, 叫自己的伯父伯母一并还清。

    马车内另一边坐着的是方叔, 他已是军营里的老人, 从前线退下后负责后勤那部分事务。

    他安抚着这一家人,和傅将军的心情一样, 他们这些做士兵的看到自己费半辈子的时间,冒着生命危险去保护的人们, 居然生活在这样水深火热的世界中,心里百感杂陈。

    “妞儿, 你没事吧?”爷爷泪汪汪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叶问今

    的手背。本就受了伤这会儿又因为担心孙女, 连呼吸都能听见显著的杂音。

    “我好着呢, 爷爷您别担心。我一定会强大起来, 到时没人敢欺负咱们。而且我还要给您买大房子,到时再给您种一片竹林。您好不好?”叶问今微笑着描绘着美好的愿景。

    “好...好,只是不知道爷爷能不能活到那一天。爷爷还想看你嫁人,还想看曾孙。”

    叶问今哭笑不得, 老人总是这样有些悲观, 便安慰道:“您什么呢?你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都人而好善, 福虽未至, 祸其远矣。多亏了老将军,咱们这不就逃过一劫吗?”

    虽然马车内吹不到什么风,但爷爷还是将叶问今和狗蛋拥在怀里,生怕他们受了风寒。

    “对了,爷爷你的牙还留着吗?”

    “留着呢。”

    “快给我看看。”

    方叔在一旁听着,不禁感叹,这娘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真是勇猛啊!一般的姑娘见着血都要捂着眼睛,这姑娘居然主动要看落的牙。

    他们将军看上的人果真是不同一般啊!

    叶问今展开手帕,将牙旋转一周细细观察,松了口气:“还好没把这牙扔了,这牙的牙根没断,还可以碰碰运气。从被落到现在约莫两刻钟,若是及时植回去,不定还有成活的可能。”

    “此话当真?”

    “当然,爷爷快将这牙含于舌下,等到了将军府我便请示老将军先给您进行医治。”

    老将军府僻静,虽地处溪台镇但与西市也有一刻钟的车程。

    “大哥,多谢今日相救。不知老将军叫我是为何事?可是患有口齿疾病?”

    方叔身着常服,他靠在一边,蓄着胡子,看起来四十多岁却精神头十足。他回答道:“叶姑娘不必言谢,称我方叔便是。是这样,近日老将军茶饭不思,牙疼得厉害,连着脸都有些肿了。这些天寻遍了附近的大夫,都无计可施。”

    “早些日子正巧遇见将军去忠义堂买药,不知是否见效?”

    加上忠义堂那次,这是将军第二次救下自己。不知去老将军府上能否见到将军呢?

    若是见到了,定要好好谢谢他才是。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自作多情。傅将军心系人民,自己不过芸芸众生之一,对将军来救她性命不过是举手之劳,大概将军早早就忘了罢。

    “别见效,是更加严重。一会儿你到了府上可得心些,近来老将军心情不好,别得罪了老将军。”

    叶问今点点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若是犯错不自己的脑袋要掉,连爷爷弟弟不定都得连累了。

    不过,她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在医院见过许多患者,凭她的经验,再难缠的人都能三两句就套上近乎。

    很快到了老将军府,虽不华丽,但却威严,一砖一瓦都透露着板正。

    门口站着许多护卫,戒备森严,一只苍蝇都跑不了。

    叶问今来这儿之前,顺道去家里带上必备的医药箱。常人若是进门定是要搜身的,但医者带的工具本就是些刀、针、药之类,便直接放行了。

    从护卫跟前走过时,还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怎么是个女的,能行吗。”

    “哎,八成没戏。估摸着又是开方子骗点儿钱就走了呗。”

    爷爷和狗蛋被带至会客厅。会客厅极为宽敞明亮,十分阔气。两边整齐排列的椅子与医馆里的有几分相似,都是红木雕花的。

    随从向老将军解释了情况,便答应让叶问今先给他的爷爷治疗。

    方叔本就不很相信这女医的水平,这下刚好能够观察她的治疗水平,若是扯谎骗人,按他的阅历定能一眼识破。

    叶问今要了碗凉白开,还要了一些盐,将其溶解在内制成盐水溶液。用水将牙表面的泥土灰尘清洁之后,将其置入牙槽窝内,加压复位后灵巧地穿针引线。只见她用一把金属器械夹持针线在爷爷的口内穿梭,不一会儿就将牙牢牢地固定在颌骨上。

    最后将手套一脱,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围观的士兵们捏了一把汗,虽然常见皮肉伤,但从未见过在口内的手术。真是吓人!

    叶问今叮嘱道:“爷爷,暂时不要用这边吃饭了。几个月后观察,若是长牢了便好,若是没有长牢,到时我们再另想他法。”

    爷爷点点头像没事人一般起身。

    老将军府内的人要不就是当年的老兵,要不就是刚回来受过磨练的将。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也都受过不少伤。少见有大夫将伤口处理得如此细致。重要的是居然一点疼痛都没有,他们伤了后都像去了半条命,这老头居然一声都没喊!

    果真如传言一般,这女子是有些东西在。因此,油然生出来几股敬意。

    才给爷爷治疗完,她就单独跟着方叔去了老将军的书房。

    一进门便是书的油墨味儿,两旁的书柜放满了书,不过大都是些兵法、历史。跟着方叔再往里走几步,各式各样的菜香扑面而来。

    定睛一看,书桌面前摆着一排菜碟,至少有十多个。其中有粥、面食、狮子头、青菜等,皆是色香味俱全。叶问今的肚子差点儿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地上倾倒了几个瓷碗,桌上也还有稀拉几个,里头盛着各色的汤药,看起来是一口没动。

    看来将军府为了父老乡亲的身体,确实做出了不少努力。

    “傅太爷,将军给您寻的大夫到了。属下告退。”

    方叔关上门,剩下二人和几个仆从在书房里。

    “傅太爷,在下叶问今。今日是来给您诊治口齿之疾的。”叶问今将器械盒放在地面,恭敬地作揖。

    “拿去。”

    “傅太爷是何意?”

    “银子拿去,少来烦我。你们不就是为了这些个银子吗,每日整些让人作呕的汤药一点用处都无!我这老头子,早些死了也随了你们的愿!”罢,一枚银元宝被丢到地上,滚落到叶问今脚边。

    “傅太爷消消气,是傅将军找我来的。您不信我便不信,可要信傅将军的眼光。”她将滚落的银子捡起,端正的放回书桌上。

    “罢了罢了,看在你是我孙儿找来的份上。你要怎么看?”老将军上了年纪,头发和胡子已经花白,眼下乌青应是许多天没有睡好的缘故。

    “请问您是何时开始痛的?”

    “应有两月余。”

    “具体是何时痛。早或是晚上较为剧烈?”

    “没特定的时间,时常胀痛。”

    “进食是否疼痛?”

    “右边,一咬食物便疼。”

    “情况我了解了,不知傅老太爷可否屈尊让在下检查。”

    老将军年事已高,已有七八十岁,因此牙周情况不太理想。古代又没有清洁牙齿的手段,厚厚的牙结石附着在牙面上,引起了严重的牙周炎。傅老太爷的牙龈完全是红肿的,最严重的右侧甚至发生了牙周脓肿。

    这与孙元武的下前牙是相同的状况。但牙松动的情况比他的好些,还算可以保留。

    因此要先将脓肿切开,在脓肿消退后去除牙结石。但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叶问今的手里没有合适的工具。

    古代想进行牙科治疗实在是麻烦,受制于工具和工业的发展,只能进行最原始最基础的手工治疗。若是在现代,就有洁牙机器,效率比手动的不知高到哪儿去了。

    “傅太爷,若想解决这个问题,首先需要进行手术治疗,而且这个过程一定会见血。”

    老将军的仆从忍不住了,怒道:“刚才你对老爷如此不敬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伤害老爷,只怕你项上人头不保。你好大的胆子!”

    叶问今不为所动,道:“相信将军一定听过刮骨疗伤的故事,医学的原理到底都是互通的,去除病灶肿痛才能消退。在下话句句属实,若是将军不相信。到时没有效果,将在下的脑袋当球踢也毫无怨言。”

    “好,那便来吧。”

    “老爷不可啊!”

    “什么不可!你们能治吗!我看你们是想我死!找了那么多医生,一个有用的都没有!就是天天吃那些药都能把我毒死!我的孙儿带来的人,有什么好不相信的!”

    叶问今笑着想,傅太爷并不是相信她,而是被疼痛搞烦了,在和下人赌气呢。怪不得他们老将军脾气不好。分明是个老顽童,倒让她想起初见张正平的场景。

    叶问今备好器械,下人一声不吭,眼神却是要把她吃了一般。

    看来府里的下人都是忠心耿耿,面对着首个“大逆不道”的大夫都是怀恨在心,大有将她大卸八块的架势。

    不过警惕归警惕,佩服也是真佩服,一般的大夫拿着钱便感恩戴德,被老将军这么一吓唬,更是屁滚尿流,这么久就没见过拿自己的生命做担保的。

    这人要不然就是对自己的水平极为自信,要不然就是个疯子!

    切开排脓叶问今已经做过许多遍了。不过这次带来了家里做的药酒,有消炎镇痛的作用。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两下处理完了脓肿。傅老太爷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方才怀疑她的仆从都沉默,时不时对视一眼,一句话也无。

    “这几天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半月后我会再来给您做下一步治疗。往后几日牙松动会有所缓解,应当是可以正常进食了。若傅太爷没其他事儿,在下告辞。”

    “等等,那把刀是谁给你的?”傅老太爷指指叶问今正在收起的手术刀。

    “是我师祖。”

    “他的名字是?”

    “正平铁铺,张正平。”

    傅太爷神色一变,笑道:“哼!我就知道是那个该死的!他做的刀我是最熟悉不过,一眼便认出来了。”

    “傅太爷与师祖原是旧识?若是有话在下可以代为传达。还有,多谢您和将军救我于水火之中,在下感激不尽。”叶问今深深地给傅老太爷鞠躬。

    一家人在方叔的护送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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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奕在张正平家陪他喝酒叙旧。

    张正平算着有十多年没见自己的干儿子,又听他亲口听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在溪台镇呆着,更是喜出望外。一开心,猛灌了几坛酒便断片儿了。傅奕也不好久留,只与各位先回家,明日再来。

    老将军府房间众多,当然有给好大孙儿的一间。不过没住几年,后头他随父亲搬到京城去,再后来才十八岁便又带兵出征。因此那间屋子闲置了很久,这会儿孙子荣耀归来,傅老太爷命人特地将那房间重新整理一番。

    待傅奕和戎平回到老将军府时太阳已经落山,叶问今早已经离开。

    “戎平,祖父如何了。”

    “回将军,老太爷睡下了,听下人是这段日子来睡得最早的一日。”

    傅奕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听老太爷今晚吃了二碗饭呢!”

    “......其他的呢?”

    “噢!老太爷还你尽管去张大爷那儿吧!早些回来便是。”

    傅奕欲言又止,随后笑着挥挥手客套了两句便让戎平早些歇息。

    戎平却犯了难,他明明看见将军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

    将军想问的到底是啥?

    作者有话:

    戎平:将军,你到底想问啥?

    傅奕:你呢?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将军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