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当然不会, 师叔的东西我可好生放着,若非必不得已舍不得用。”叶问今笑道,见师叔的眉眼缓和了些才放下心。
“此次去华庄,可是为了叶家那事儿?”他问道。
“正是, 师叔果真是神通广大, 何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不如与我一同前去, 也好有个可靠的给我参谋参谋。”叶问今笑道。却见师叔很受用似的耸耸肩, 倒有些可爱。
二人一齐到了华庄, 仍旧是人满为患。这店的过道又算不得宽阔, 因此两人通过时多少要注意避让着些。
迎面而来一身强体壮的大汉, 直占满了整条过道,此时后头也有人往里进。傅奕和叶问今二人倒被夹在中间。
因着身前的师叔比自己高上不少 , 叶问今只远远看到了那大汉的发髻,而不知前方拥挤的情况。
叶问今只见一双长手伸来, 将自己揽到怀里,“心。”
她不解地抬头, 看见师叔线条分明的下巴和耳旁轻飘飘地发丝儿。
却没想到面前人的手臂一收,将自己箍在胸前。她的手扶住师叔的肩膀, 一时间起了不合时宜的歹念。
这饱满的肱二头肌, 这宜人的白麝香香气, 这飞扬的发丝儿。
看板郎就该找个这样的。
长相清秀,身材却是孔武有力。平日里看着养眼,用起来的时候如龙似虎。用是指用来击退不速之客的用。
“让让,让让!”前面的壮汉往外头挤, 却是一点儿没接触到叶问今, 全被傅奕挡了下来。
“失礼了。”等那人走出后, 傅奕松开了叶问今。
“多谢。”叶问今答道。
她可不会忘了当初那个赶她伙计, 如今仍旧在华庄当跑堂的,正叉着双手站在柜台旁。
见着他二人来,则迎了上来:“公子,要些什么?”
傅奕道:“不是我买,是她买。”
二先是一愣,又很快转头向叶问今问道:“哦哦……姑娘可有看上的?”
叶问今正考虑着如何与他解释定做的事儿,二便侃侃道:“不如瞧瞧着这对月明风清剑,一把叫明月,一把叫清风,正所谓月明风清会佳人,正适合你们这对璧人。”
“我们......”叶问今本想拒绝。
傅奕却接过这剑,拔出一截儿瞧了瞧又收回剑鞘里,笑道:“这寓意是不错,不过姑娘应当也能看些真刀真枪吧?方才我听你给人介绍的都是白虹、紫电之类的宝剑,怎么轮到姑娘便介绍些花哨玩意儿。”
叶问今见他得认真,也点点头。
“公子得在理,是我思虑不周,不知姑娘有何需求?虽我们店里剑多,但最有名的还是锅勺这类用具,溪台镇有名的酒家用的都是咱们家的锅铲。”二自豪道。
“我想要定做些金属器具,不过与常规的刀剑、锅勺一类的大、用途都不同。”叶问今回答。
“啊?定做可不容易。女郎,定做得百两起,具体价格则看定做的用材和难度。”他回答,眼里显然对面前的女子多了几分尊敬还有几分讶异。
“先前我来过的,不过当时手头紧。”叶问今笑吟吟地道。
二不常见定做的客人,就是定做听到这百两银子定也是要退缩的,因此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二人问问便要离开,便急着挪步招呼其他客人。
“如今我特地带了图纸来,做这个,华庄应当没有问题吧?”她笑笑,拿出一绘制好的图纸,至少也有十多张,每张都是精心改良过的。
“原来竟是你!这...”二抓着图纸,想起了半年前确实有个看起来清贫的女子来问奇怪的器具,与这图纸所示相仿,没想到如今真的来了。他望了望叶问今,见她眼神坚定并不躲闪。
便深吸一口气朝里头大喊:“老板!!!”
从前定做的都是要老板过目的,有的商家熟了后直接和老板商量,并不通过他们传话。刚好老板今天难得从京城的分店回来了,这图纸瞧着厉害,可自己是一点儿看不懂,便让他来瞅瞅。
赵建华从里面撩开门帘出来,叫叶问今惊了一惊。
这气质,与师祖如出一辙,虽已经当上了华庄的老板,但可以看出没有丝毫的懈怠,仍旧是虎背熊腰。若是没有被张正平逐出师门,这也算是她的师叔,不过如今也只能算是曾经的。
二人便跟着他去到里面的会客厅谈论定做事宜。
赵建华定睛看了看图纸道:“姑娘,你心里价位几何?虽这用材不比得刀剑一般多,在下以为这工具细而薄,应当是用不同的金属配比制成。且此物做工极为精细,又是样样不同,定价绝不会低。”
这医馆有四个坐位,一日顶天可看二十四人,则共可看九十六人次。再加上早上用完的器械到下午便可消毒出来,因此需要的数量可对折,算下来则为四十八套,若到时候开分店,则至少还要翻倍。
“哦?如果要上一百套如何出价呢?”叶问今道。
似乎是没有想到这姑娘会如此大开口,赵建华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也不禁扬了扬眉毛,答道:“一千两。”
一千两...确实超过了自己预估的大半。虽然大家约定俗成,定金只需要五成,剩下的等收到货后再付清。但如今她手头上只有个三百两现银,最多只能承担得起三百两,本还想留点儿给大家额外发些奖金,现在看来只得往后拖延些了。
“女郎,你看如何?”赵建华见她沉默不语便问道。
“五百两...”叶问今欲讨价还价,毕竟这价格实在是高些,这些东西花不了多少材料,一把剑的金属都足以锻造一整套工具了。
“一百两。”傅奕抢声道。
叶问今:“?”
赵建华豪放地笑道:“郎君莫非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我老赵是诚心做生意,若客人与我不正经,也别怪我扫了郎君的颜面。”
“师叔,你可真大胆,若是人不和我合作,我可没得其他店找了。”叶问今在他耳边道。她没想到师叔也是会讨价还价的性子。
傅奕微微点头道:“非也。在下并非觉得华庄的人力不值,只是知识无价,更为可贵。这图纸上的器械是医馆治病所用,换作旁人便无法照猫画虎做出个好用的来。况且,此行最近颇有如日方升之势,往后此行定会蔚然成风,若华庄有此图纸,便是自成一家。老板应当好好考虑。”
赵建华思考了一会儿,他的野心当然不止于此,锅碗瓢盆这行,已然是家家户户都在做,总会有后起之秀,也会有比自家价格优惠得多的店家,旁人不知,如今华庄早已不如往日那般兴盛,在各店的冲击下难免有些疲软。因此,赵建华正寻着其他的出路,各行各业最好都涉猎。
“若是华庄独一家有贩卖这器械的权利,我便应了这事儿。”赵建华道。他反复翻着那几份图纸,只得这构思实在巧妙,这镇上又谁人不知叶问今医馆的名号,这二人所言不假。
“一言为定。”叶问今笑道。
不两日便有样品送到医馆内供叶问今查验,若是合格则刚好可解燃眉之急。
加上华庄人力众多,一间工坊便有三百人,特地派了一组人制作器械,不出半月便能一起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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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魁祸首在叶家老宅过得仍旧是滋润。
“我早这老宅风水不好!”叶绍元道。
“这不重新翻修过了吗?”叶珠早被叶绍元最近的疑神疑鬼搞得烦心。
“岳父就是疑虑太多,那叶问今医馆早就被咱们那一计了个措手不及,如今都没几个患者去了。若岳父平日里料理家事太累,便交与我就是。”李谈才谄媚地递上了一杯茶。
叶绍元觉得这茶似乎气味不对,一晃神,又觉得自己多虑了,不过是普通的参汤。
当夜,叶绍元胸闷气急,噩梦惊醒。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外头月光隐约照应在木桌上反射出阴惨的光辉。
他摸黑端起那床边的茶杯,却不断发出杯盖碰撞杯身清脆的“咳咳”声。他低头一看,原是自己的手正不停地颤抖。
“他...回来找我了。”他喝口凉透了的参茶压压惊。
突然,桌上略过一道一闪而过的倒影。
“你是谁!”他惊声道,颤抖着将杯子胡乱推到床头。
外头没人回答,但他依旧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如同一座石像。
他汗如雨下,方才梦里,叶启正掐着他的脖子,他长长的指甲嵌进肉里,几乎戳破气管,恶狠狠地要他将欠的都还给他。
叶绍元正要躺下,却一瞬间全身汗毛直立。
窗外是一道人影,那人身长八尺,披头散发,不知是风起还是他一下下敲着他的窗门。
“还给我...”
“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的...好堂哥。”
那声音如泣如诉,尖利到有些沙哑,像是在外作战许久不曾喝过水的干渴。
“别过来!别过来!”
叶绍元越喊那敲门声音就越是急促,直到他晕死过去。
第二日,李谈才却昨日只是下了一场大雨。
很快官府的文书便到了叶家老宅,叶绍元精神萎靡与官府的人一同到了衙门。
叶问今一看便知昨日计划大有成效。
便将往日种种与县令一五一十清。
再加上马俊明仍旧在叶氏医馆当着眼线,因此更是翻出了叶氏医馆毫无道德底线、有辱医名的事情。
从忠义堂买的人参掺了萝卜须,首乌则用地瓜晒干,十里有七八都是便宜货替代的。衙役听从县令的,从忠义堂的柜子里取出的药也验证了她的法。
一时间引起民愤。
县令敲着案板道:“罚白银五百两,叶绍元杖一百,徒三年。”
李谈才低低笑道:“老头子,终于轮到我出头的一天了。”
叶珠:“你这个丧良心的,不想着我家好,如今我爹出事儿便在这儿幸灾乐祸?!当初也不知是谁替你入的牢,谁又把我救出来!”
叶问今补充道:“县令大人且慢,叶绍元的罪行并非止于此。”
“哦?你且。”
一旁的忠叔便出来道出当年往事,引得众人勃然大怒。
造假就算了,连这铺子都是别人那儿抢来的!
当年那样货真价实、物美价廉的忠义堂,如今却挂着“真不二价”的牌匾做着亏心短行的坏事。
“此时皆由叶绍元的歪心邪意而起!若不是他刻意陷害,这叶信爷孙怎能被迫离家,忠义堂应当物归原主!”
“没错!就是!”
县令心虚却不得表露在脸上,只道:“李谈才、叶珠狼狈为奸,二人各杖一百,徒三年。叶绍元坏事做尽,发边远充军,不得回乡。”
“不!县令大人明察!这事儿我是半分没有参与!”叶珠直磕头道。
后边曾吃过忠义堂药的群众纷纷道:“这忠义堂害了多少可医之人性命,叶绍元死不足惜!”
县令补充道:“叶家老宅还与爷孙二人,忠义堂物归原主!”
“王彪,你简直恩将仇报!是比我们还要不知廉耻!”李谈才恶狠狠道,不知给这人送了多少真药,如此不往自家的药材里掺些假怎么能盈利。
“闭嘴!拉下去!”县令狠狠呵斥。任凭他们怎么挣扎终究是比不过衙役。
爷爷抹着泪道:“这日终于到了!老天有眼!”
叶问今一双凤眼闭上,声音颤抖道:“谢过县令大人,如今我们爷孙沉冤昭雪,定不得忘了各位乡亲友人,往后忠义堂定会福泽万家。”
作者有话:
恭喜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