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上课
顾山决定不理这个无情的男人,他跟言软招呼,发现他浮肿的眼眶,明显是夜里哭过,他走过去揉他的头发,“怎么了软软,谁欺负你了?”
言软连忙低下头,“没、没有…”
顾山道,“不诚实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噢,来,跟哥哥,看能不能帮你解决。”
言软捏着手指,被他摸脑袋摸得不好意思,又因为他的话而有些犹豫,但是没等他问出来,蔺域非就提着早餐走了过来。
他把早餐放在言软桌子上,眼神嫌弃地看向顾山,“你有三十好几了吧,该叫也是叫叔叔,没事了就走,等他吃完早餐也该上课了。”
顾山一脸被伤了心的模样,但还没开始表演,就被蔺域非拖走赶了出去。
蔺域非转身对上言软的目光,他顿了顿,道,“吃吧,以后哭完用湿毛巾敷一下,眼睛不会很难受。”
蔺域非的好意从来是不容拒绝的,言软见他已经坐上讲台等着自己,于是心翼翼拿着包子吃了起来。
是夏天的清,空气中还有昨夜未散尽的寒冷,这时候阳光温柔得不像话,麻雀也喜欢在树丫上吱吱喳喳。
言软吃饱肚子,心情都好了很多,还剩一碗粥,他觉得他很快就能解决。窗户上挂着是白色的窗帘,风一吹就像是有个穿着白裙子的姑娘在起舞,有一抹光悄悄爬上言软的桌子,姑娘裙尾的摆动让它若隐若现,仿佛在跟言软招呼,言软看着看着,咀嚼的动作慢下来,就被这样一点光吸引住了。
他吃个早饭也能分神,蔺域非在讲台上看着,要不是觉得言软知错能改,态度还算端正,性子也安稳,蔺域非会觉得他要没救了。在这个时代,少年人最缺乏的往往是从一而终的专注,而言软既不专注,也不算聪明。
要教好他,得花费很大一番功夫,蔺域非并不是怕麻烦的人,他只是不喜欢多管闲事,但言软是他的弟弟,即便这个傻瓜还没认出自己,但是他的事,算不上闲事,蔺域非看向窗外,薄薄的镜片外是一个热闹且绚烂的世界,他安静地感到一点无奈。
中午言软没回寝室,他自己去食堂吃了饭,就回到一个人的教室,在桌上趴着睡着了。
下午由顾山来给他上课,一开始言软完全没想到,顾山居然是位语文老师。但后来,他好像又有点明白,在他固有的认知里,语文老师应该满身书卷气息,举手投足皆成风雅,好像从民国的风雨里走来,满载沉淀的历史,但人怎么可能是一种固有认知呢,他可以是民国的风雨,也能是盛唐的烟花,而顾山,明显属于豪放不羁那一派别。
他给言软讲课只带一本书,但他从不看书,书在他脑子里,知识从他嘴里吐出,他告诉言软,要学好语文,最好的办法是沉淀自身,去体会语文,去感受文字,最有效的形式是去读诗,去读一首诗,去了解一个人,去体会一段故事,去感受这首诗背后的时代风华,咬文嚼字,等读到津津有味,乐在其中的时候,学语文的方法往往也已经掌握了。
言软听得聚精会神,满脸崇拜,而顾山往往有凳子不坐,坐讲台,带着言软天马行空,从古讲到今,从诗书礼易春秋讲到现在的言情,讲到激动处往往拍案叫绝,然后,木制讲台被他拍坏——准确来是被他一屁股坐坏了,他,则被后面来换课的蔺域非面无表情地叫来保安带走。
言软有些担心,“顾、顾老师会、会有事吗?”
蔺域非黑着脸道,“能有什么事,损坏公物,照价赔偿。这家伙……他今天给你讲了些什么内容?”
言软‘唔’了一声,黑黝黝的眼睛转啊转,冥思苦想了好一会也没能概括出来,顾山讲的范围太广,观念太庞大了。
蔺域非的脸色更黑了,他甚至怀疑当初让顾山来帮忙教言软是不是一个错误。
言软心观察着他的脸色,连忙替顾山脱罪道,“我、我不知道,概括,但是,但是,顾老师他…讲得很好,有好几本书,我都想看…”
他一着急就更容易结巴,懊恼地完一段话,眼神心翼翼地看着蔺域非。
蔺域非看着自己傻呼呼的弟弟,深吸一口气,道,“想看哪几本书?”
言软有点高兴,他觉得蔺域非是不生气了,连忙把书名告诉他,蔺域非点点头,道,“是好书,顾老师家里藏书很多,明天我让他多带几本过来,放在那的书架,你有空多看看。”
然后,蔺域非又沉声补充道,“你不要被他洗脑了,别学他不正经的样子,精华和糟粕要分清楚,明白吗?”
言软很是受教,乖乖地点头。
到了下午放学,言软依然不敢回寝室,他从食堂包饭回教室时,蔺域非发觉了。
他落了钥匙,走到窗外时看见言软坐在里面,空旷的教室只有一张桌子,言软一个人坐在那吃晚饭,他喜欢用勺子,不心舀掉一团米饭,言软从桌上捻起来吃掉,舔了一下手指,一点也不浪费粮食。
窗外的天空红得跟火烧似的,流霞漫天,屋内言软没有开灯,借着一点太阳光的尾巴,安静吃着五毛钱饭盒里装着的饭菜。
看得蔺域非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他不知道,几年前言软更的时候,是怎样自己一个人度过的。
他这个当哥哥的,还没来得及好好对他的弟弟,忽然有一天,弟弟就和他失散了,他找了很久,找到后面自己都放弃了,出国留了学,可是在这期间,言软都在受苦。
他一直在吃苦,从到大,好像没过过几天好的生活,时候只是怯懦不敢话,长大后开口成了结巴,不敢抬头看人,蔺域非完全想不到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
晚上放学,蔺域非又送他回宿舍,路上路灯常亮,蔺域非终于开口问,“寝室里有人欺负你了?”